聽到了聲音,黑暗中的人站起身朝安寧走過去,安寧看著他叫了聲“葉邵”。葉邵拉下口罩,摘下帽子,笑著道:“猜出來是我了?”安寧提著一口氣道:“我想了很長時間,我的睡眠還沒有好到有人在我屋子裡麵被開膛破肚了我還沒有察覺到,有人給我下了藥。隻有你去過我家,在我那兒過過夜,知道我的習慣和家中物品的擺設,我就猜會不會是你……”安寧苦笑著,他躺在地上眨了眨眼睛看著頭頂的一片黑暗,咧開唇笑了兩聲,被人背叛了的憤怒和酸楚一塊兒湧了上來,安寧擰起了眉咬著牙不停掙紮著,想要掙斷手腕上綁著的繩子。黑暗中的人慢慢朝他走了過去,就站在安寧身邊,垂眼看著他不停掙紮著的模樣,忽地又蹲下身,伸手握住了安寧的手腕,“何必呢?你逃不了的。”兩個人的眼睛都適應了黑暗,就算是沒有多少光亮仍舊能夠看到彼此的表情。葉邵伸手扒拉了兩下綁在安寧手腕上的繩子,手腕被磨得青紫,有些地方都破了皮,鮮紅染紅了粗糙的繩子,“你看,都受傷了。” 他說得風輕雲淡。“為什麼?”安寧看葉邵還在笑著,不解地問了一句,“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做那些事情?” 葉邵站起來想了會兒,聲音裡帶著笑說道:“為什麼呢?” “葉邵!”安寧磨著牙叫,他想站起來,想撲過去直接給他兩拳,看看能不能打醒這個人,可是他連動都動不了,雙腳被結結實實地綁到了一起。安寧艱難地動了動手臂,手指彆扭地揪住了葉邵的領口,死命將人朝著自己的方向拉過來,安寧咬著牙問:“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人?”“因為他們犯了錯。”葉邵平靜地回話。“就算是他們犯了錯,你有什麼資格去懲罰他們?你有什麼資格去選擇他們該受什麼樣的懲罰?”安寧伸手拽著他的領口,努力撐直身體,咬著牙問。葉邵看著他眼裡的赤紅,大手貼在安寧的臉上,猛地朝下按去。“砰”的一聲,安寧的腦袋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地上,腦袋裡麵一陣天旋地轉,他疼得曲起了身體,擰著眉頭輕哼出聲。安寧努力睜開眼睛望了望四周,卻隻能夠看得到一片黑暗。他能夠感受到一雙手撫在他的臉頰上,逐漸加重著力氣,葉邵側著臉貼在了安寧臉上,安寧感覺腦袋要爆開了一樣,葉邵的呼吸噴灑他耳邊上,還夾帶著極深的怒氣,“因為有資格做這些事情的人全部都選擇了視而不見,因為他們什麼都不做,什麼也不打算做,所以隻能夠我來。”“所以隻能由我來告訴所有人,做錯了事情都是要得到懲罰的,不管你隱藏得多麼深,隱藏得多麼好,最終都會被人揪出來的。”葉邵俯下身靠在了安寧耳邊上,低聲說道:“隻有這麼做,他們才能夠感到恐懼,隻有這麼做他們才能夠每天夜裡都想著自己曾經害過的人,我要讓他們永遠不得安穩,這些是警察做不到的,隻有我才能夠做到,隻有我才能夠懲罰他們。”“那誰來懲罰你呢?”安寧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嘗到了些血腥的味道。疼痛稍微緩和了一點,他轉動著眼珠子望向了葉邵,“葉子,如果你的正義本身就是犯罪,它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嗎?”“我以為你能夠理解我的。”葉邵直起身體,垂眼看著他,有些失望地搖搖頭。安寧挪動了兩下身體,疼痛一波波湧過來,快要將他淹沒,他用手肘撐著身體,貼著牆麵坐著,直直地望進葉邵的眼眸深處,“她叫什麼你知道嗎?”“什麼?”葉邵有些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你在我家殺死的那個女孩,殺她的時候你知道她叫什麼嗎?你知道她今年多大嗎?”“你知道她在哪兒工作嗎?”“你調查過她嗎?”葉邵抿了抿唇,不明白安寧什麼意思。“嗬嗬。”安寧笑了兩聲,臉頰的抽動讓他疼得更厲害了一點,深呼吸一口氣等痛苦稍緩,安寧一臉平靜的看著葉邵說:“葉邵,你和那些殺人犯沒有任何區彆。”“閉嘴。”安寧仍然繼續,“如果硬要說出一個不同的話,就是你給你的變態殺人欲望取了個名字叫‘正義’。葉邵你並不如你所說的那麼高尚,你比那些殺人犯更加惡心,什麼正義,你不過是在滿足自己的欲望而……”“閉嘴!”葉邵抬腳朝他胸口踹了過去,他紅了眼,一腳腳踹在已經縮成一團的安寧身上,直到意識到地上的人沒有了動靜,葉邵才清醒過來。他急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托起安寧的腦袋,卻碰到了一片黏膩。葉邵伸手量了一下他的脈搏,將人放平了。安寧偏過腦袋,咳出了一口鮮血,每一次呼吸胸口都像是燒起了一把火,火辣辣的疼。葉邵蹲在他身邊,看著慢慢呼吸的安寧說道:“你慢慢會懂的,我也不想殺人的,我也不想傷害的,我真的不想要殺他們的……”“但是這個社會實在是太糟糕了,我必須要做點什麼才行,必須要將那些社會上的渣滓清理掉才行。那些沒有人去做的事情,我做。”葉邵垂眼看著他,眼神清澈,“我不是變態殺人狂,我是在實現我的正義。”“社會上的渣滓?”安寧冷笑出聲,“莘成圓才十七歲,方清萍也還是個孩子……葉邵,他們還是個孩子啊……”“我知道,我知道的。”葉邵無比認真地解釋著,“這其中是有些錯誤,不過我會修正過來的。”安寧閉上了眼睛,將所有的失望全部埋在了眼底。“葉邵,為什麼要陷害我?”安寧低聲問。葉邵就坐在他身邊,幫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痕,從口袋裡麵摸出了一個糖塊,將糖紙慢慢剝開,“因為你差一點就抓到我了,我以為你說要去調查那輛車是想到了什麼,沒想到你什麼都不知道。”他掐著安寧的臉頰,把糖塊塞進他嘴巴裡,微微抬起了他的下巴。他的喉嚨滾動了兩下,糖塊滑了下去,硌得喉嚨疼,他喘了兩下,恍然大悟。“行車記錄儀。”安寧苦笑著,“怪不得你問我調查的怎麼樣了,得知他出差你是不是放鬆了很多?可他總會回來的。”“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你的身上,等到他回來,就沒有人在意那輛偶然經過案發現場的車子了。”葉邵道,“等到那時候,我就有大把的機會處理掉對我不利的東西了。同事一場,我不會讓你太痛苦的。”“嗬,想得真周到……”安寧躺在地上,糖裡麵大概放了麻醉劑,他現在能夠感覺到力氣一點點從身體裡麵抽離,眼前葉邵的臉都開始變成一片扭曲。“去自首吧,葉子。”安寧眼前都是扭曲的景象,視線連定在葉邵臉上都做不到,聲音輕飄飄地朝著遠處飄去。“你覺得我會做那種事情嗎?況且,目前我還沒有被逼到絕境吧?”葉邵笑著擺弄這什麼,“這案子已經拖到現在,短時間內已經有了七位死者,關於這些案子的新聞雖然已經被壓製了,不過在社會上引起的恐慌不會有任何減少,更何況還爆出了凶手是警察的事情。”“上麵那些人這個時候忙得焦頭爛額,恐怕隻會想著早點結案,就算有人覺得這案子有疑點,這個案子也會隨著你的死亡宣布告破。”“我會在黑暗裡蟄伏一陣,等到合適的時機,重新再行動。你不用擔心,我絕對不會讓案子停止的。”葉邵的聲音沙啞,“和以往一樣,不會留下什麼證據,你想要怎麼死?”“葉子……”“嗯?”葉邵從包裡拿出一把刀和一捆繩子掂量著,似乎心情還不錯,他轉過頭看著地上的安寧,他平躺著,眼睛裡多了些恍惚,“你已經輸了。”“什麼?”安寧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勉強留下了一分清明,“從你來到這兒的時候開始,就已經輸了。蘇子安從來不是擅長撒謊的人,那個人太過正直所以也極容易露出馬腳,我知道撐不了多久就會有人找到這個地方。我隻是在賭,賭先來的是警察,還是凶手……”“看起來,我贏了。”葉邵一愣,慌忙望向周圍,可也隻能夠看得到一片黑暗。可是安寧的話仍舊讓他很在意,他急忙從地上站起按亮了燈。刺目的光芒讓安寧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腦袋偏向了一旁。葉邵掃了一圈,才發現房間裡隱秘的角落裡裝著紅外監控攝像機。他咬著牙拽斷了線,抓著那攝像機摔在了地上,他瞪著一雙因憤怒而變得赤紅的眼睛望著安寧,磨著一口牙。“安寧!”“來不及了。”安寧笑著,“重案組的人此刻大概正到處追捕我,我把電腦放在了並不是那麼難找的地方,也許這個時間他們已經找到了,也許這個時間他們已經在看著電腦裡拍下的視頻了……”“安寧。”葉邵磨著牙,腦袋還沒有被憤怒占滿,下一瞬又突然間笑了起來,“果然沒有看錯,不枉費我死活要和蘇子安一塊兒調到這兒來,你們果然很有意思。”“但是,現在就說我輸了是不是太早了點?”葉邵大步走到安寧身邊,手裡的匕首調轉了個,他緊握著手中的匕首,刀尖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安寧的身體裡。地上躺著的人一口血嗆在了喉嚨裡麵,咳了兩下便沒有了聲息。葉邵握緊了刀轉了一圈,鮮血不住地從傷口裡麵湧出來,地上躺著的安寧呻吟了聲,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再掙紮。安寧的手指輕輕動了動,偏過了腦袋,血液從唇角流了下來,一滴滴落在了地上,拉出一條豔紅黏膩的線。葉邵猛地將刀抽出來,鮮血噴濺了滿身,有幾滴濺到了安寧的臉上,血滴從安寧臉頰滑下,像是在蒼白的臉上綻放的玫瑰。葉邵伸手輕輕將安寧臉上的血液擦掉,手中的刀子橫在了他脖頸上,低低道了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