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安醒來時已是深夜，屋裡的燈亮著，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她猛地坐直身體，緊張地打量著周圍。視線最終落在了不遠處站在窗邊的男人的身上，蘇子安試探著叫了聲：“顧遠城？”聽到了聲音，那男人急忙跑了過來，坐在床沿把手朝著蘇子安受傷的額頭伸了過去。蘇子安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身體，他的手僵在了半空，又尷尬地放下，柔聲問：“你沒事吧？”“沒事。”蘇子安抬眼看著他，似還在夢裡一樣，迷迷糊糊的。他指了指額頭，“這兒還疼嗎？”蘇子安伸手撫了撫，額頭似乎撞傷了，腦袋上纏了一圈紗布，手一碰上去就是一陣刺痛。蘇子安放下手回想著昏倒前所看到的景象，又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低聲叫了句：“陸……陸遇？”顧遠城臉上的笑意乾澀，“我不是他。”“這到底……”蘇子安想問，舌頭卻像打結了一樣，腦袋裡不斷湧現從前和他在一起的場景，那時候她應該意識到了的，可是她卻從沒有細細想過。“是雙重人格嗎？”蘇子安說話的聲音很小，怕驚著誰似的，“昨天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要跟蹤那個男人？為什麼要……”“昨天在這具身體裡的並不是顧遠城，所以你問他也沒有什麼用，他們兩個人的記憶並不相通。”一道好聽的女聲傳了過來，蘇子安抬眼往聲音發出的地方望過去，那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人，應該也是一個非常精致的女人，從頭發絲到腳尖都是最完美的狀態。她笑著走過來停在了顧遠城身邊，和他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般，“你在這裡也守了很長時間了，先去休息吧。”“可是……”顧遠城看了一眼蘇子安，似乎有些不放心，麵上透著些為難。“你的事情我來和她解釋，去吧。”那女人拉起顧遠城把人推到了門外，自己又折回蘇子安的床邊坐下，“你好，我叫蕭晚。”“我們之前見過嗎？”蘇子安莫名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眼熟。“之前的確是見過一次，不過沒有正式打招呼。我去顧遠城家裡的時候正好看到你從他家裡出來，就有些好奇你是什麼人。就我所知，顧遠城沒有什麼女性朋友，我便跟了你一會兒……”蕭晚臉上略帶著歉意，“結果你卻出了車禍，我把你送到醫院，本來想等著你醒來之後和你道歉的，可是我臨時有急事，不得不離開。”原來那個時候偷偷跟著她的是這個女人啊，蘇子安的視線在她身上轉了轉，“你和顧遠城是什麼關係啊？”“我是他朋友兼心理谘詢師。”蕭晚低聲道，“昨天你也看到了，那個和顧遠城截然不同的男人就是陸遇。”“陸遇就是他的第二重人格？”蕭晚笑笑並未答話。蘇子安又問：“他這種情況持續多長時間了？”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一直就是顧遠城和陸遇來回切換嗎？“十年多了，從我認識他的時候開始，那具身體裡麵就住著兩個靈魂。”蕭晚看著蘇子安，突然問了個奇怪的問題，“蘇小姐能夠分得清楚什麼時候是顧遠城，什麼時候是陸遇嗎？”蘇子安想了會兒搖了搖頭，她有好些時候都覺得顧遠城有些奇怪，也僅僅是有些奇怪而已。雖然沒有接觸過彆的雙重人格患者，可是，兩個人格之間應當有著很大的差彆，或者是截然相反才對，顧遠城和陸遇表現得太過正常。“我能夠分得出來。”蕭晚沉聲說道，“不隻因為我是心理醫師，如果顧遠城和陸遇同旁人接觸，那人也可以分得出來。”“因為陸遇太特殊了，一個眼神，一句話，一個動作，哪怕是一個背影，我都能夠認得出那個人是陸遇還是顧遠城，可是，你知道你為什麼分不出嗎？”“為什麼？”蘇子安有些不安，光是陸遇這個陌生的名字就讓她有些心慌。“因為你看到的陸遇，和我看到的陸遇不一樣。”蕭晚仍舊笑著，“我看到的陸遇就是昨天晚上動手打人的，經常被憤怒吞噬理智的陸遇。而你看到的，是在模仿顧遠城的陸遇。”“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蘇子安明白她意有所指，可是卻不明白她到底想要說什麼。“陸遇對你很溫柔，可是陸遇這二十多年的人生都當中沒有溫柔兩個字，他在模仿顧遠城，模仿顧遠城如何對待你，模仿顧遠城如何對待其他人。在你麵前的時候他不是陸遇，隻是盜版的顧遠城而已。他對你特彆對待，不想你覺得他怪異。”蕭晚的聲音放慢了很多，“陸遇很特殊，他在想什麼我弄不清楚，可是我唯一清楚的是他很危險。”“這一點，我相信蘇小姐你也很清楚。”蕭晚的視線掃過了蘇子安包紮好的額頭，笑著。“你到底想說什麼，直說好了。”“我想你離他遠一點。”蕭晚斂了笑，“如果說陸遇是炸彈的話，蘇小姐你就是炸彈的引線。我不明白你的身上有什麼吸引陸遇的東西，可隻要你靠近他，陸遇出現的次數就越來越多，對顧遠城所造成的困擾也越來越多。”“陸遇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爆發，像昨天如果我沒有出現的話，那人現在就不是在醫院裡躺著那麼簡單了。可是，做錯了事情的人是陸遇，背負愧疚的人卻是顧遠城。”“打人是小事，如果他殺了人呢，到時候，顧遠城要怎麼辦？”蘇子安心頭一跳，像被一雙大手攥住了心臟一樣，疼痛和恐慌隨著呼吸蔓延。蕭晚不明白為什麼剛才那瞬間蘇子安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猙獰，看起來似乎在害怕著什麼，她又繼續道：“所以，我想蘇小姐你離顧遠城越遠越好。”幾個呼吸，蘇子安慢慢冷靜了下來，點點頭說：“我知道了。”蘇子安看了看外麵大亮的天色，下了床。見她準備走，蕭晚從一旁拿出了她的手機和包遞給她，“我也知道我突然間出現和你說這些有些唐突，但是蘇小姐，請你好好想想，畢竟人不能太自私，不是嗎？”蘇子安的身體一僵，“你什麼意思？”“我知道蘇小姐一直在利用他們，畢竟那個能力對警察來說很有用。”蕭晚臉上仍舊掛著和煦的笑，蘇子安卻覺得此時的蕭晚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刀刀刺向她的軟肋。“你也知道？”“他雖然從未告訴過我，可我和他認識有十多年了，總能察覺得到他有什麼地方不對勁。”蕭晚將手裡的東西塞到蘇子安懷裡，沒再說話。蘇子安看了她兩眼，轉身離開。蘇子安回到警局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赫殊窩在沙發裡，聽到聲音頭也不抬地問：“你摸魚摸得也太明目張膽了吧？我還當你給自己放了一天假呢。”“對不起。”“你的頭怎麼弄的？”安寧從案宗裡抬起頭，臉上的笑意觸及到蘇子安腦袋上的傷口時消失了。“沒事，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而已。”蘇子安隨口搪塞過去，往自己的座位走去，葉邵正仰頭靠在椅背上打瞌睡，張著大嘴的模樣甚是滑稽。蘇子安越過他的時候掐了他一把，“你昨天晚上做什麼了？怎麼困成這樣？”葉邵抹了把臉，坐直了身體，打著嗬欠回話說：“昨天玩了一晚上的遊戲，你腦袋怎麼了？”“小傷，沒什麼大事。”“沒事就好。”葉邵揉了揉臉，強打起精神看著眼前的文件。忽然，門口傳來一陣響動，一隊警察快步走了過來。蘇子安認得他們是她在重案組的同事，每個臉上的表情都不好，上來便將他們幾個隔開，說有些事情要問。蘇子安和葉邵交換了個眼神，也沒能夠從彼此的視線中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隻能被他們帶到了不同的地方回答問題。而在另外一邊，陸遇醒過來之後便直接去找了蕭晚，“蘇子安呢？”“她走了。”“你對她說了什麼？”蕭晚笑著走到了陸遇跟前，“我能對她說什麼，她想知道什麼，我就回答什麼咯。”陸遇瞥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轉身就走。“陸遇。”蕭晚大步上前擋在他的身前，“我們談一談蘇子安的事情。”陸遇猛地伸出手，掐著她的脖子將人推到了牆壁上，聲音像冰一樣冷。“閉嘴。”蕭晚看了看他的表情，嚇得什麼都沒敢說。陸遇很快鬆了手，蕭晚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著，轉過頭用一雙通紅的眼睛看著慢慢走遠的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