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太過認真，反而讓蘇子安覺得是在開玩笑，可那雙眼睛裡透著太多的深情，反而讓蘇子安有些恐慌。早知道就不追根究底了，沉默了會兒，蘇子安突然伸手推了推他，垂著頭低聲說：“你快點去吧！”顧遠城也沒說什麼，轉過頭就往前走去。蘇子安站在遠處，看著顧遠城的身影慢慢融到了燈光照不到的黑暗當中。她將手指放在唇上，那柔軟的感覺還在心底揮之不去，像是有根羽毛在心裡滑過一樣，酥酥癢癢。顧遠城走近後轉頭望了望了身後，蘇子安靜靜地站在原地，也往這邊望著。他收回了視線，看了看腳下，地麵上還有一片已經乾涸了的血跡。是從樓頂墜下來的嗎？他皺了皺眉，慢慢走過去蹲在血泊前，手指輕輕按在地麵上，被魂穿的感覺慢慢傳了過來。一片片的黑暗將他包裹住，臉頰上一陣癢意，似乎有人用什麼蒙住了他的眼睛，他什麼也看不到。他的身體癱軟著，像是被人下了藥，雖有意識卻半分力氣都使不出，隻能被人一路拖著往前走。忽地臉上一疼，像是有誰捏住了他的臉一樣，模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但他卻什麼也聽不清。身體突然騰空了，不到幾秒後背傳來了一陣尖銳的疼痛，腦袋裡是一陣嗡嗡的聲響。隱隱約約聽到了鐘聲嗡鳴，是十二點時敲響的鐘聲。剛從前一個人的死亡中脫離，顧遠城身體還些不穩。他往後退了步，手指按在了身後的地板上，突然間又感覺到了另外一個人的疼痛。手臂像是被刀劃了一下，綿長的痛感四處蔓延開來。似乎雙手雙腳都被人綁住了，他的眼前仍舊覆蓋著黑色的東西，什麼也看不到，可好歹還是有意識的，有人站在跟前捏著刀子一下下劃過了她的皮膚，刀刀深可入骨，疼痛一股股傳來，逐漸將他淹沒。死者和凶手到底有什麼仇恨，要這麼折磨一個女孩……鐘聲又響了起來，死者被人拉著去了頂樓，耳邊依舊傳來了模糊的聲音，卻聽不出是什麼，隱隱約約的，顧遠城覺得那句話該是“對不起”。之後便和上次一樣，冷不防地被人從樓頂推了下去，頭骨崩裂，疼痛一瞬間擠滿了腦袋，他搖搖晃晃地站起，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一片模糊，腦袋裡都是尖銳的疼痛。所幸，從這裡跳下來死亡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可是那種恐懼印在了心裡，連手指頭都是顫抖著的，顧遠城好長時間都沒有緩過神來。他有些口乾舌燥，腳一軟，跌在了一旁。她們幾個人死亡的地點格外相近，從來都沒有這樣一次性感覺到這麼多人的痛苦，他的身體開始有些承受不住了。撐著身體想要站起來的時候卻又一次感受到了死亡，沒有疼痛，也沒有恐懼，黑紗蒙著眼睛，眼前所有的一切都看不清楚，就那麼站在樓頂，沒有猶豫，一步邁了下去。顧遠城伸手捂住了心口，低低地呻吟出聲，“啊……啊！”心口的絕望將他淹沒了，他伸手抓了抓胸口，恨不得將胸腔撕開，捏碎心臟。所有的疼痛都逐漸消失了，可是那種絕望的感覺還留在心底。顧遠城咬緊牙關，額頭上青筋直跳，一雙眼睛充了血，滿是赤紅。恍惚間，似乎又看到了自己站在橋上，也這麼俯視著底下，再往前邁一步……“顧遠城！”忽地一道聲音撥開了所有的迷霧，帶來一縷清明。顧遠城深吸一口氣，努力將心口的難受咽了下去。遠遠就看到他的臉色不對，蘇子安急忙鑽過警戒線朝他跑過去，她伸手扶住他，有些著急地問：“你沒事吧？你怎麼了？”他的臉色很蒼白，一雙眼睛裡流轉的紅像是血液一樣，蘇子安擔心他會出什麼事情，她慌慌張張地對他說：“我送你去醫院。”“不用。”他不想讓她擔心，可是身體卻虛弱得很，力氣都被抽乾了，連動一下都覺得費力，隻能輕輕揮了揮手，“我不能去醫院……”“那怎麼辦啊？！”越急就越出錯，顧遠城的情況就算是去了醫院，也隻會更嚴重而已。“我歇會就好了……”他喘息著開口。蘇子安左右看了看，把顧遠城扶到了一樓的一個教室裡，讓他坐下好好休息。眉毛因為擔憂皺了起來，她一下下地拍著顧遠城的後背，“有沒有好一點？”看著她滿臉擔憂的模樣，顧遠城忽地笑開，露出一行白牙，“你擔心我？”蘇子安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聲音沉著，“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開這種玩笑……”蘇子安皺著眉頭看著他，眼神略帶著一絲埋怨。顧遠城額頭上蒙上了一層冷汗，臉色一片青白，腦袋裡嗡嗡作響，有點眩暈。蘇子安讓他安靜地休息會兒，一個人拉了把椅子坐在旁邊，她的心臟跳動得厲害，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安。她總覺得自己隱隱約約好像觸碰到了什麼，卻又不敢去看清真相。隻能夠坐在那兒等著顧遠城恢複，心裡依舊打著鼓，難受得很，眼皮直跳。胸腔裡麵似乎是憋著一口氣，吞不下去吐不出來，就那麼鬱結在心裡。突然間手機響了起來，空蕩蕩的教室裡回響著的聲音格外刺耳，坐在一旁休息的顧遠城勉強抬起眼皮，轉著眼珠子看了看蘇子安。她嚇了一跳，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接起了電話，是葉邵打來的，“葉子？怎麼了？”“陸穎不見了！”葉邵的聲音有點慌。“怎會這樣！不是讓你看好她嗎！”蘇子安“蹭”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提高了聲音。“我就出去上了個廁所，回來人就不見了！”電話那邊葉邵急得跳腳，“怎麼辦？這個案子已經引來了媒體的關注，要是陸穎再被凶手殺掉的話，肯定會引發恐慌的！”蘇子安握緊了手中的手機，呆呆地站在了原地。“安安？安安，你聽見我說話沒有？”葉邵很長時間沒有聽到回應有些急了，“我在醫院都找遍了，完全沒有看到……”“我知道她在哪兒。”蘇子安垂著頭，聲音放得很低。窗外似乎有什麼飄過，蘇子安抬眼往外望過去，紛紛揚揚的白色，像下雪一樣。“在背後欺淩她，導致她死亡的人也一個沒有找出來。”“他們仍舊在警察、在老師的庇護下活得安穩，我看著他們仍舊無比正常地笑著鬨著就覺得惡心！”“孫青就那麼死了，她的死就像是沉在海裡的一顆小小的石子，沒有激起半點波瀾！”陸穎尖利的聲音在耳邊回響著，蘇子安慢慢閉上眼睛，不再去管手機那邊的聲音，掛斷了電話。“安安……”顧遠城撐著身體站起，垂眼看著遠處的女人。蘇子安呆呆地轉過頭，眼睛紅了一圈，“那還是個孩子啊……”“安安。”顧遠城皺著眉看著眼前的人，看那模樣，她似乎已經知道誰是真正的凶手了。蘇子安抿了抿唇，把手機塞到口袋裡麵快步往外跑去。外麵的地上已經覆蓋了一層灰白的東西，上麵還有什麼東西正在不斷地往下落，蘇子安伸手接住了一張，才發現那是孫青的照片，地上覆蓋的那一層白色的東西，都是孫青的照片。站在一地的照片上，蘇子安仰頭往上看，天色太黑，什麼都看不清楚，隻能看到照片在半空中慢慢往下落著，似乎有人正站在天台上往下撒照片。蘇子安知道上麵站著的人是誰，是陸穎。她扔掉了手裡的照片，朝著裡麵跑了過去。陸穎正在天台上站著，背靠著防護欄，似乎風一吹，就會從樓上墜下去。蘇子安大步朝前走去，“陸穎！”“站住。”陸穎的聲音傳了過來，沒有半點慌亂還帶著些冰冷，“你要是再往前一步，我就從這兒跳下去。”蘇子安停在原地，遠遠地看著她，“你為什麼這麼做？”“你都知道了？”陸穎轉過頭看著她，腳步不動，依舊站在天台邊緣，“什麼時候知道的？”蘇子安沒有回答，試探著往前一步，“你彆站在那兒，那兒太危險了，過來。”蘇子安舔了舔乾涸的唇，將手往前伸去，一點點往前蹭著，想要靠近陸穎。“你彆過來！”陸穎的聲音放大了不少，雙手緊握住了護欄，轉過頭衝著蘇子安吼著，“你彆過來。”“我不過去，我不過去。”蘇子安急忙擺手，停在了原地，低聲勸說著：“你這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先下來好不好？”陸穎搖了搖頭，眼睛紅了。“他們兩個真的都是你殺的嗎？”蘇子安皺著眉頭看著她，將聲音放輕了一點。“高蘭死後，吳英知道了凶手是你，所以那幾天才會惴惴不安，她去找你詢問，卻被你下了藥，迷昏了之後從頂樓推了下來，因為太匆忙了所以隻有她的身上沒有傷痕。”“你為什麼這麼做？”蘇子安低聲問了句。陸穎輕輕吐了口氣，似乎放鬆了很多，低沉的聲音慢慢響起，“她是死在我眼前的。我回教室取東西的時候，“砰”的一下，孫青就砸在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