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惘然 第8章 無法訴說(1 / 1)

卿稱艾艾 南蓂 1956 字 4天前

程遠暮一連數天,心裡堵著氣,見誰都是臭臉。老高等人識趣地不去碰釘子,隻有邊嘉盈,無知者無畏,依然每天變著花樣地來尋他。前天是請他修電腦,昨天是找他借書,今天又舉著兩張十佳歌手決賽的門票堵在籃球館門口。又是唱歌比賽,程遠暮一聽就皺眉,把老高推過去當擋箭牌,趁機溜之大吉。回到宿舍,兩眼無神地呆坐了一會,最終還是忍不住,跑去機房,打開電腦,點進比賽官網。決賽已經結束了,林艾的名字排在第三位。首頁上是優勝者的現場合影。她束手站在最旁邊的位置,麵容素淨,帶著淺淺的微笑。程遠暮定定地看著照片,許久。回過神來,又往下瀏覽賽況信息和網友評論。“9號林艾的《無法訴說》太好聽了!”“《無法訴說》真的太有共鳴了,想起了暗戀很久的那個人。”“有多少人和我一樣,聽《無法訴說》的時候哭了?”逐條翻閱過去,一片讚許,偶有批評之聲,也說得中肯,並不是惡意打壓。程遠暮不自覺地鬆口氣,戴上耳機,鼠標停在音頻的播放鍵上,猶豫了半晌,點了下去。你聽見雨敲打窗戶的聲音了嗎像琴聲悠揚你聽見海親吻沙灘的聲音了嗎像呼吸綿長世間所有的顏料混合在一起是無色的混沌世間所有的言語交織在一起是無聲的沉默我的愛人啊請原諒我無法訴說你聽見風拂過山脊的聲音了嗎像宇宙空曠你聽見雪落滿荒野的聲音了嗎像孤單無雙世間所有的文字組合在一起是無言的失落世間所有的言語交織在一起是無聲的沉默我的愛人啊請原諒我無法訴說請原諒我終是終是無法訴說-----星海傳媒,李頡的辦公室中。“果然沒有看錯你。”李頡坐在林艾麵前,誇讚,“昨晚的表現,實在太棒了。雖然隻是第三名,但公司高層非常看好你的發展。”林艾局促地笑笑,有些不習慣這樣的場合。李頡見她不說話,便也不再多言,拿出兩份文件,放在她麵前,開門見山地說:“今天請你單獨過來,是想和你詳細討論一下簽約的事。按照我們賽前的承諾,優勝者都可以得到簽約出道的機會。這裡隻是說‘可以’,並不是說每個入圍的選手都有這麼幸運。”他巧妙地停頓了一下,像是宣布消息之前的刻意渲染,“林小姐,恭喜你,你正是極少數幾位幸運兒之一。”林艾沒有表現出李頡期望中的欣喜若狂,隻是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李頡不以為意地笑笑,語氣透著絕對的自信,“這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機會,我想你也不例外。林小姐選擇參加比賽,總不會隻是因為單純的愛好吧?”林艾看著麵前的合同,沒有否認李頡的斷論。“林小姐不用不好意思。哪個普通人不想成為萬眾矚目的明星呢?舞台,燈光,掌聲,台下隻為你而來的人山人海……”李頡翹起腿,往沙發後背一靠,半合著眼睛,悠悠地說,仿佛在想象一副畫麵。“這一切——”他睜開眼,似笑非笑地看著林艾,一隻手指向她,“都將屬於你。”林艾不得不承認,李頡說得的確誘人。她兩手交疊,握緊了自己出汗的掌心。李頡將她的反應全數收入眼底,直起身來,重新將話題帶回到合同上,“簡單和你說一下,簽約後,你會先成為公司的練習生,接受專業係統的學習,包括聲樂、舞蹈、形體等等,練習期滿,會續簽正式的經紀代理合同。“至於練習期的長短,因人而異,不過我相信以你的資質,很快就能出道。具體的內容,都在合同裡,你可以先看看。”李頡從西裝口袋裡拿出鋼筆,遞過來,“聽起來可能有些複雜,但你也不用太緊張。你快要畢業了吧?其實,你可以把這份合同當做一個Offer,而且是一個薪酬極為豐厚的Offer。”那隻遞過來的鋼筆停留在半空中,等著她。林艾的目光在李頡和鋼筆之間遊轉,手指動了動,卻依然猶疑著沒有接過來。李頡看得出她的動心,微微探身,將鋼筆放到她的手裡。“哦,對了。”他突然像是想起什麼,“簽約後,如果你喜歡,還是可以留在酒吧唱歌的。不過,你既然已經是我們公司的藝人,那麼你唱的歌,像這次的決賽曲目一樣,版權都是歸公司所有,這個你知道的吧?”他說得漫不經心,像是忽然想起,隨口一提,林艾卻猛地一震。她霍然抬頭,問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話,“你說什麼?”“我們簽的是你這個人,簽約期間你的所有創作,自然也是屬於公司的,這個是業內規矩。”“可是,歌又不是我寫的!”林艾不自覺提高了聲音。“我知道啊。”李頡滿不在乎地點點頭。“那你們還——”林艾不解。“林小姐。”李頡微微笑起來,像是被她的天真逗樂,“誰會真的去留意一首歌的詞曲作者是誰呢?好的歌,隻有被明星唱出來,才會有更多人聽。否則,難道不是一種浪費嗎?”林艾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漸漸反應過來,從震驚到失望,眼神漸漸冷卻下去。“你如果是顧慮顏覺不同意,那你大可不必擔心。”李頡眨眨眼,語氣裡有一種曖昧不清的意味,“我看以他對你的用心,隻要你開口,這幾首歌算得上什麼——”他的話被一個響聲打斷。鋼筆被扔在了李頡麵前,金屬的筆杆撞擊著玻璃桌麵,發出刺耳的聲音。李頡從容不迫的神情中終於露出一絲意外,他聽見那個一直以來膽小拘謹,話都不敢多說的女孩冷冷丟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對不起,這種夢寐以求的機會,您還是給彆人吧。”-----電話進來的時候,程遠暮還沉浸在歌曲中出神。手機在口袋裡貼著皮膚震動了半晌,他才下意識地接起。沒有人說話,隻有急促的呼吸聲。程遠暮沒有看來電號碼,卻像是心中有什麼感應,輕輕喚了一聲:“林艾?”對方依舊不言,隻是沉默中,依稀能聽到幾聲被強忍住的哽咽。程遠暮急了,又喊了一聲:“林艾?”“對不起。”她終於開口,聲線壓抑著顫抖。“怎麼了?出什麼事了?”程遠暮心中頓時緊張起來,根本顧不上兩人還在冷戰,忙不迭追問。“對不起,是、是我不好,自以為是,擅作主、主張,對不起,程遠暮……”她隻是道歉,語無倫次,帶著哭音,鼻子一抽一抽的,能聽出她在極力地控製自己。即便不在眼前,程遠暮也能想象出她用力地擦掉眼淚、咬牙忍住哽咽的模樣。程遠暮整顆心都跟著揪起來,五臟火急火燎地燒著,焦急又心疼。可是開口時,聲音卻是穩定的,溫柔的語氣裡帶著平定人心的力量,“我在,我在。你慢慢說給我聽,出什麼事了?”林艾頓了頓,語音裡的顫抖稍稍平息了一些,“你說得對,我根、根本就不該來參加這個比賽。我真是天真得可笑,把娛樂圈的事情想得那樣簡單,居、居然還真的相信會有從天而降的幸運。我居然還為了這個,和你吵架,和你冷戰,我、我……”她說到這裡內疚不已,情緒又激動起來,說不連貫,隻是反複地道歉,說著自己的不是。程遠暮揪著心,豎著耳朵,隻能勉強聽出一個事情的梗概,這樣一知半解,反倒更加不安。“好了好了,沒事,啊。”他溫言安慰,像是哄孩子一般。聲音被電流承載傳到另一邊,像是也有溫度,從林艾的耳膜一直傳遞到心臟。程遠暮的心中頓時有了決定,“你什麼合同都彆簽,也不要有過激的反應,回去隻管好好休息。我今天就坐車過去,任何事等我到了再說。”他態度堅決,不容她異議。“等我。”-----林艾奪門而出,渾身顫抖。憤懣、失望、內疚,種種情緒一時間全部湧上心頭,像是從天而降的一張網,將她牢牢束縛。她猝不及防地站在原地,仰頭去看,仿佛看見了上天一張嘲諷的臉。她鼓足了勇氣,滿懷著希望,不惜與程遠暮爭吵也執意要做的改變,此刻看起來多麼可笑。直到聽了程遠暮的聲音,她全身的顫栗才漸漸平息。即使是這種時刻,程遠暮的聲音依舊是溫暖的。沒有一絲一毫的責備,隻有溫柔的勸慰,以及被他妥帖隱藏的緊張和擔憂。林艾不忍程遠暮舟車勞頓地趕來,可內心深處另一個自己卻自私地說不出拒絕。小心翼翼地、瞻前顧後地、患得患失地去測量差距和計算未來,太累了。她真的隻想牽住他的手臂,討要一個溫存的擁抱。掛了電話,林艾的情緒終於漸漸平複,此時她才有空打量周圍的環境。激憤之中,她隻顧埋頭走路,全然不管方向。星海傳媒公司的空間頗大,幾幢大樓連接在一起,走廊互通。林艾一番盲目奔走後,已然不知目前身在何處。此刻,林艾走在一條安靜的走廊中,兩旁排列著不同的房間。舞蹈房、練習室、錄音棚……林艾邊走邊抬頭看著房間的標牌。窗戶上都掛著遮光簾,看不見內部,想來是她誤打誤撞,走進了藝人平日排練的場所。換作昨天,林艾對這一切可能還感到好奇期待。然而此時,她目不斜視匆匆趕路,隻想快點找到出去的方向。一段歌聲飄入耳中,瞬間定住她的腳步。走廊很安靜,那歌聲就更為清晰。然而林艾想,縱然此刻身處鬨市,她也會為此駐足。要怎麼形容呢?動聽、美好、宛若天籟,這些語言都太機械,沒人情味,死氣沉沉,而那歌聲卻是靈動的,有生命的,活色生香。它鑽進林艾的心裡,在她的血管中舞蹈,讓她的每一根神經都為之震顫。那一分令她心悸的熟稔,讓林艾再也轉不開身。她盯著前方不遠處那扇留了一道縫的門,一步步走近。透過縫隙,一個窈窕的身影時隱時現,卻始終隻是一個背影,看不見麵容。林艾被歌聲吸引,心中頗有知音之感,於是越發好奇,想瞧一瞧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唱出這樣特彆的聲音。她停在門口,悄悄向內探望。一個女孩背對著她,正在練聲。嗓音清透而空靈,像是精靈的翅膀,在空曠的練習廳中飄飄蕩蕩。從林艾的角度,看不見她的模樣,林艾忍不住將門稍稍推開。吱呀!隨著推門的動作,發出一聲極為輕微的響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然而屋內的歌聲卻頓時停住,女孩敏感地循聲回頭,與剛剛探身的林艾恰好打了一個照麵。“你是誰?”女孩微微揚起下頜。“對、對不起。”林艾被抓了現行,慌忙道歉,邊說邊往後退,“我走錯房間了。打擾了。”女孩沒有回應,淡淡地目送她離開,神情裡有一分似曾相識的倨傲。-----林艾一直跑出公司大樓,才停在路邊,彎腰扶著膝蓋,大口喘氣。身邊人來人往,眼前車流洶湧。林艾在一瞬間,極為恍惚。可隨著氣息的平定,她的眼神漸漸清醒。不是幻覺。即使林艾隻看過一次她的照片,可那張驚為天人的臉,那份漫不經心的神情,那種和自己如出一轍的聲線,她不會認錯。是她,是顏覺尋找了三年的愛人。蘇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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