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王守(3)(1 / 1)

十日 黃萬裡 2478 字 4天前

一個臉上一半都是醜陋疤痕的人說:“這回皇上可是真的龍顏大怒,他下令把帝都裡所有鬥獸師都抓起來,這回地牢可要人滿為患了。”另一個瘦子聳了聳肩,“奇肱人的地牢才不會人滿為患。”姑娘袒胸露乳地趴在疤痕男的身上,喂他喝著酒,一邊親吻著他的疤痕。“壯士不如說說你的這塊疤痕是在哪場英勇的戰鬥裡留下的,小女子可想聽了。”疤痕男哼著粗氣,說道:“實際上是和一個鬥獸師的戰鬥,他的鬥獸是一隻熊。他毀了我半張臉,我把他的屍體拿去喂了他的熊,然後把他的熊剝皮剔骨,挖出熊膽,你一定不知道其中的快感。”“大人總是愛嚇唬小女子!”女人嬌嗔地說,坐在他的身上扭著腰肢。瘦子攬過一個姑娘,把手伸進她的胸口,用力地捏著,說道:“聽說馮世駒被咬成了重傷,其他人都陸陸續續地被找到,唯有太孫和二皇子還在禦林裡。”“官人,你弄疼我了!”女人故意發出呻吟聲。“寶貝兒,我會給你更多的疼愛的。”瘦子笑嗬嗬地說,然後繼續說道,“據說是皇後的詭計,想在禦林裡除掉太孫,如此一來作為皇上的獨子,二皇子就能坐上龍椅了。”“還有李家的二公子呢。”疤痕男麵紅耳赤地說。“誰關心他的死活呢?”瘦子發出嘶嘶的呻吟聲,迫不及待地和女人上了樓。不知道二公子如何了,希望他能安然無恙地回來。王守在心裡想。他同佐爾上了妓院“萬花閣”的二樓,迎麵拒絕了進樓以來第七個向他獻媚的妓女,徑直向第三層走去。“公子如此英俊瀟灑,真的不陪小女子喝一杯嗎?”又一個醉醺醺的濃妝女子拿著酒杯走來,她故意撲倒在王守身上,王守下意識地躲開,使得她撲倒在了地上。“太監的兒子也是沒種的小太監?”女人小聲地抱怨了一聲,醉醺醺地爬起了來離開。佐爾微笑著說:“公子大可給她一劍,在奇肱人的法律裡,士兵殺妓女可無罪的。”“不必了。”王守淡淡地說。“公子真乃大丈夫,能伸能屈。”佐爾不知是嘲諷還是誇讚,但是他的微笑總讓人無法生氣。“你若越是為之抓狂,他們便越是猖狂,我隻是不想浪費精力在這些小事上罷了。”王守總是儘力去忍耐,他不知這樣做是對是錯,隻是如今連妓女都能侮辱他,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佐爾輕描淡寫地聳了聳肩,說道:“公子所言甚是。”佐爾帶著他走到三樓的儘頭,對著一扇鐵門敲了敲,鐵門的上方打開了一個口子,裡麵一雙警惕的眼睛看了看他們,沙啞的聲音說道:“信物。”“閣下總是一絲不苟。”佐爾無奈地笑了笑,從袖口裡摸出了一枚戒指,戒指的材質是一種暗金色的金屬,在黑暗中能發出微亮的紅光。王守並未見過這種色澤的金屬,戒指上刻著兩隻反向纏繞在一起的蛟龍,互相頭尾相接。佐爾把戒指遞進去,門便打開了,裡麵是一個不大的房間,掛著各式各樣的名畫與字帖。四壁無窗,光線昏暗,唯有兩盞油燈奄奄一息地燃燒著。裡麵的那個人個子很高,是個常人,大約五十歲,披頭散發,穿著劣質的衣衫。王守過去也來過這個妓院,隻是從未見過這個人,也未見過這個密室。“這位便是新入盟的公子?”男人用沙啞的聲音說道,順勢用他警惕的雙眼打量著王守。“是太監王曹立的養子。”佐爾順手把門關上,房間裡的光線便更加稀薄了。“你父親可有和你說過入盟的規矩?”男人從桌子上拿起一盞油燈,用另一盞燈點亮了它,說道,“我叫高竹,是帝都裡的聯絡人之一。”“莫多問,莫多想,莫多看。”王守按照父親告訴他的那樣回答。“令尊總結得非常精辟。”高竹發出讓人寒顫的沙啞笑聲。他用手上的油燈點燃了一盞掛在牆上的油燈,燈芯綻開花火的瞬間一扇掩藏在字畫後麵的石門緩緩打開,出現了向下的階梯,看不到儘頭,似乎直通地底般的陰森。佐爾取過一盞燈,走下了階梯。王守緊隨其後,在他們進入後,高竹便關上了門。在那麼一瞬間,王守覺得他們仿佛進入了一個不屬於這個人間的虛空裡。也像是夾在地底的某個石縫裡,陰暗而狹窄,空洞而冰涼。他們踏過的每一階石梯,都留下久久不能散去的回音。“令尊可有和你說過此行的目的?”佐爾中性的聲音在空蕩的環境裡顯得格外清晰。“不曾,父親從來隻是讓我按命行事。”王守如實回答。“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有第三方勢力插足,我們不得不加快腳步。你父親可有和你說過異盟會到底是怎麼樣的個組織?”佐爾走在石階上輕聲輕語地說,王守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能看見他巨大的影子被燈火投射在石階的牆壁上,像是一個巨人。“不曾,父親從不和我說這些。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異盟會是民間的神棍對農民的洗腦組織,讓他們去做違法的事情從而替他們牟利。”王守說。王曹立從不和他透露這些秘密,他給王守的感覺總是那麼矛盾。即是男人又是女人,即忠心耿耿又老謀深算,即靠近又遙遠。“並沒有錯,隻不過這隻是最表層的一部分。”佐爾的軟靴踩在石階上沒有聲音,就像幽靈一般輕飄,他聳了聳肩說道,“它就像一個巨大的蟻穴,你看見的隻是最表麵的冰山一角,殊不知裡麵有一個巨大兒複雜的地宮。“表麵上異盟會拐騙異族人進入讓他們偷盜走私,得來的金錢可不是拿來紙醉金迷的。當然我無法告訴你,這太複雜了。”朝廷的走私案沒有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資金沒有變動,武器庫也安然無恙,那麼唯有的可能便是是由外來的資金在黑市打造出來的武器。“佐爾似乎有意在將他往一個方向帶去,他不知道佐爾為什麼要這麼做,就好像他不知道他父親為什麼要做哪些事情,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傀儡,從小到大被人唾棄的傀儡。他煩透了這種感覺,不過讓他慶幸的是他至少還能自己思考。“您的意思是說,走私案其實是異盟會乾的?”王守依著他的意思問。佐爾笑笑說:“我可沒這麼說過。”王守繼續說道:“我一直以為是皇後乾的。”“公子能這麼想並沒有錯,皇後才是這件事情裡的得利者,帝都隸屬太孫的皇家衛被胡駿帶走,被武器精良的紅樹牽製著不能回來,在二皇子和太孫的鬥爭裡她扳回一程。”佐爾謙虛地笑了笑又說道,“估計皇後自己也沒想到,天平會突然傾向她那邊,不過這些都隻是表象。戲子從來不動真刀真槍,你隻要把戲演足,人們信以為真,便會不自覺地往你希望的方向走去,比起了解一個人再去操控他,迷惑有時候更好用。”“大人的意思是?”王守不解地問。“在這場戰爭裡,我們都有一支軍隊,不是嗎?”佐爾微笑著說。父親也說過這句話。王守愣了一下。“大人與父親都是異盟會的人,晚輩鬥膽問一句,你們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王守問。“我無法告訴你,因為戲子也未曾拿到最後的劇本,人生的道路上總是變數無常,這也是其精彩之處。”佐爾笑笑說。但我的並不是的,我一直活在父親寫好的劇本裡,成為太監兒子,受儘冷眼,忍辱苟活,對他唯命是從,卻不知為何無力反抗。他常常在一個人時悲傷不已,一個問題在他腦中如烙印無法抹去,他到底是誰,又將走向何方?王守由衷感歎:“也許變數並非壞事。”“公子也許深受困擾。自己的出生,自己的成長,自己的遭遇,但是有所失必有所得,至少公子沒有變成虛偽的太孫,或是利欲熏心的二皇子。“困擾是好事,這說明你還會思考,就好像疼痛一般,說明你還活著。”佐爾說話的語氣很溫柔中性,總是如看穿了你的心思一般,讓你舉得非常親近。王守心裡知道這是他在這場遊戲裡遊刃有餘的武器之一,但是他還是無法拒絕這種感覺。“更何況,戲子與太監是如此的相似,我們都曾經曆最肮臟的經曆,如同地上的灰塵一般卑微,自然更加喜歡帶有希望的新事物。比如孩子。”佐爾眼神裡充滿思緒,不再像是在偽裝,他停頓了許久,又回到了那種習慣性的微笑裡,“戲子說得有點多了。”他們到了一處寬闊的空間,王守覺得他們應該是在地底下,圓形的空間有無數扇門,至少過半百的石門。佐爾輕車熟路地走到了一扇門前,打開了它,進去後又是一個隧道,不一會兒便有一道刺眼的光線出現在前方,王守就像在黑暗的洞穴裡待久了的生物,一下子睜不開眼。當他們走出隧道,發現出口居然是一個樹洞,而他們已然身處在禦林深處了。“這兒便是預先計劃好接太孫回宮的地方。”佐爾環顧四周,似乎不介意地上的濕泥弄臟了他的軟靴。王守還是久久不敢相信……他從一個妓院,轉眼就來到了禦林,他深呼吸後問道,“大人……您是怎麼辦到的?”“哈哈,我可沒這麼大的能耐。”佐爾發出咯咯的笑聲,說道,“這些密道是夏人留下的,在地下就像蜘蛛網一般四通八達,戲子唯一做的不過是記住了每一扇門後麵的秘密罷了。”不一會兒,一個黑衣人帶著太孫從樹林裡鑽了出來,太孫臉上儘是厭煩與惱怒,他迎麵第一句便是咆哮道:“為何沒能殺了二皇子?!不是說請了燭龍的刀客嗎?”佐爾趕緊做惶恐狀說道:“太孫息怒,凡事都有意外,您莫要生氣,保重龍體才是!”“太監呢?太監為何沒來?”太孫不悅地問。“太監在處理鬥獸師的事情,總不能讓風聲流出去吧。太孫先同微臣回去,再從長計議。”佐爾說。太孫哼了一聲,說道:“燭龍刀客也不過如此嘛,害我錯失良機!”佐爾帶著太孫離開了禦林,留下了王守與那個蒙麵的刀客。王守深吸了一口氣,從口袋裡拿出一袋銀子,向他走去。“你按照我們說的做了,完成得很好,這是你的酬勞。”蒙麵刀客激動得準備拿過銀袋,這估計是他接過的最輕鬆的活,不用殺人,不用沾血,那麼豐厚的酬勞就到手了。當他放鬆警惕時,一把匕首刺入了他的心臟。“抱歉,我也隻是奉命行事。”王守看著那具屍體,雖然知道他已經聽不見,但還是說了。他把屍體藏在一處隱秘的地方,想著不必做太多遮掩,今天晚上就會被野獸吃乾淨,接下來他要做的便是靜靜地等待。他找了一顆樹靠著,按照王曹立吩咐地那樣。二皇子不知道出禦林的路,定會跟著太孫的腳步走,你在原地等他便可以了。讓王守不能理解的是,既然他們一直是在幫助太孫,那麼為什麼不在樹林裡殺了二皇子,而如今還要他安全送二皇子回宮。不一會兒,二皇子果然一身狼狽地從樹林裡鑽了出來。他看見王守等在哪裡,驚慌地想跑走,王守見狀喊道:“二皇子莫慌,我是來帶你回宮的!”“哦?真的?你彆想騙我,你這太監的兒子,太孫的走狗!”二皇子提防著他,不敢靠近,渾身泥濘,披頭散發,一改他不可一世的姿態。他臉上是恐懼與惱羞扭曲在一塊兒,大約是害怕王守在此等著替太孫取他性命的,又因為自己在一隻狗兒麵前這般狼狽而惱怒。王守把腰間的長劍取出,丟到二皇子的腳下,然後攤開雙手,讓袖口裡的匕首滑落到地上。再晃晃袖口,表示他真的非常安全,他說道:“劍由殿下您拿著,我隻帶路,您該不會不想離開這裡吧?”“嗬嗬,你們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二皇子的鼻子抽動著,小心翼翼地撿起腳下的長劍,拔出來對著王守繼續說道,“讓鬥獸師們暗度陳倉逼我入禦林,想來個甕中捉鱉,是老太監的詭計?還是太孫自己想出來的?”“殿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自事情發生以後我們便在禦林裡到處找您了。若真的要下手,您現在又怎麼能在這拿著寶劍對著我呢?”王守按照父親吩咐的那樣說。二皇子拿著劍指了指他,說道:“到我前麵來帶路!”王守點了點頭,高舉著雙手走過去,他一到二皇子就把劍架在他脖子上。王守開始後悔今天帶了這麼鋒利的劍來,劍刃稍稍碰到他的皮膚,便劃破了皮肉流出了少許的鮮血。王守深吸了一口氣,閉目思考了一會兒說道:“殿下,請您小心點,殺了我可就沒人帶路了。”“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若不如實相告,我便取你狗頭!”二皇子惡狠狠地說道,雖然他看不見二皇子的臉,但是能想象到他憤怒的表情。王守鎮定地說:“當然,您的劍正架在我的脖子上呢。”“帶路!”二皇子大聲地說。王守帶著路,二皇子拿著的劍緊貼他的脖頸。不知過了多久,二皇子的聲音從他後麵傳來,他說道:“這是誰的詭計?嗯?是誰想殺我?是太孫吧?”王守慢步走著,回答道:“是太孫。”“嗬嗬,是誰想出的詭計?我可不認為太孫這個心智能計劃出這樣一出戲!是太監吧?”二皇子動了動劍,王守的皮膚流出了更多的血,不過都隻是劃破了皮而已。“殿下,我們對您也一直是忠心耿耿的啊,我們這些狗兒對奇肱皇族都是忠心不二的,怎麼會做這種以下犯上之事?”王守按照父親吩咐地說,雖然說出這句話著實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如果可以不這麼說的話,他寧願再讓二皇子劃破幾層皮。“哈哈哈哈,忠心不二?你們何時對我們忠心不二過了?不是仗著太孫作威作福?”二皇子說。“殿下,您應當相信我。”王守說。“相信你?你如何證明給我看你的忠心?”二皇子說。“我不是正證明著嘛。”王守說。“彆再給我油嘴滑舌,說,不是太監的詭計,還能是誰的?”二皇子不耐煩地咆哮道。“眼見不一定為實,殿下?”王守按照父親寫好的台詞,說出了那個名字,“是您的母後,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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