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來人是菲菲後，許洛溪鬆了一口氣。許洛溪又吸溜了一口泡麵，默默問道：“可以關燈麼？”剛換好拖鞋的菲菲站在玄關處，皺起眉頭，一頭霧水，“關燈？不是晚上嗎？為什麼要關燈？”許洛溪猶豫了一會，決定如實相告，“因為我沒錢交下個月的房租了，燈如果開著，房東太太就會知道裡麵有人。”“哦，我已經付了。”菲菲剛從醫院回來，她累得癱在了沙發上，輕描淡寫地說。許洛溪大驚，“啊？！那我的那部分……”菲菲擺擺手，“一起付了，就算你欠我的好了，等你有錢了再還。大家都是初出茅廬的大學生，討生活都不容易。”許洛溪正準備說什麼，她的手機響了，習慣性地接聽，“喂？”對方微愣，然後發出一聲冷笑，“剛才果然是你打來的。”許洛溪看了一眼屏幕，上麵顯示著：“主人”。對，主人，就是宋西辰這個大變態，她都忘了什麼時候在他的強迫下修改的備注……宋西辰還在去顧子遇所在的醫院的路上，車子剛到一個紅綠燈路口，他就接到了許洛溪的電話。想起來她近日的遭遇，宋西辰的語氣略微有些幸災樂禍，“一定是外麵過不下去了吧。”許洛溪嘴裡剛吐出句“沒有”，就開始哽咽。宋西辰那邊沉默了片刻，問道：“準備回來了嗎？”許洛溪伸手抹去淚，非常硬氣說道：“我在這裡過得可好了，不僅房租還清了，過幾個月我們律所還要組織去國外玩呢。我告訴你，我自己一個人在外麵自力更生，活得好得很！”說完，她掛斷了電話。電話那頭的宋西辰苦笑，“這丫頭，還是老樣子，就喜歡亂逞強。”許洛溪這邊掛了電話，然後開始嚎啕大哭。幾張紙巾幾張紙巾地猛抽，見她很快抽完了，菲菲冷靜地從包裡掏出手帕紙遞給她。用完了一盒紙巾和兩包手帕紙後，許洛溪好了，擦乾淚，複又笑顏如花。菲菲看完這戲劇般的一切，“我原先以為你是嬌弱的大小姐……”許洛溪苦笑，“淪落的大小姐，分明是惡毒女配的結局。”說完，許洛溪去收衣服，從剛收回來的牛仔褲裡意外發現了兩張毛爺爺，忽然變得欣喜，“不過我身上還有兩百塊錢！”菲菲看著這個時而悲傷大哭時而欣喜大笑的女子，心頭暖暖的，提議道：“明天是周末，要不要去商場逛逛？正好我明天要去那裡麵試。相信對女人來說，逛街最能緩解心情了。”許洛溪從陽台處可以看到不遠處市中心閃著霓虹的傅達百貨，她已經好久沒逛街了，便笑著說：“好啊。”菲菲也笑了，“那我們今天就好好睡一覺，你忙了一周了，是時候休息休息，給身體充充電。我呢，則要為明天的麵試養足精神，我們都要加油好不好？”第二天，傅達百貨的八層，麵試等候室裡，都是西裝革履、一臉緊張的年輕人。腳蹬紅色高跟鞋、一身職業裝的中年HR走進等候室，聲音高昂清晰，“下一位麵試者，林菲菲。”默默坐在最後一排的林菲菲站起來，聲音充滿自信。她走到HR麵前，遞上早已複印好的簡曆，微笑著露出標準八顆牙齒，“您好，這是我的簡曆，謝謝您給我這個機會來麵試。”麵試室。坐在最中間的HR看了一眼她的簡曆，開口問道：“林小姐，你的簡曆很好，成績好，大一大二的社團經驗比較豐富，大三大四的實習經曆與社會經曆也相對較多，做過不同的兼職。“總體來說，綜合素質比較突出，請問為什麼要來麵試傅達百貨的管培生呢？對你來說，傅達百貨和其他的求職公司有什麼區彆嗎？”似乎早已預料到了這個問題，菲菲自信地笑著，回答道：“傅達百貨是本市最著名的老牌百貨公司，伴隨著電子商務的興起，很多老牌百貨紛紛倒閉，但傅達卻采用了O2O的形式，也就是線下線上結合的創新性模式，通過和知名電商合作……”十分鐘後，菲菲講完了。HR讚賞地點頭，“你的見解很獨到……”叮鈴鈴。菲菲的手機聲突然突兀地響起。HR不滿地皺眉頭，因為按照他們提前說好的規矩，手機是不允許帶進來的。菲菲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是媽媽打來的電話，她心下一驚。爸爸最近的狀況不太穩定，媽媽剛才陪爸爸去做化療，菲菲囑咐過她，一旦有事，就打電話給她。沒想到，真的出了問題……電話一接通，媽媽的聲音就衝進了耳朵裡，帶著抖動的顫音，“菲菲，你在哪裡？麵試結束了嗎？”聽到媽媽焦急的聲音，菲菲蹭地站起身站了起來，她皺著眉頭，壓低聲音，對著手機說道：“我還在麵試呢，沒結束，怎麼了，媽媽？是爸爸出了什麼事情嗎？”一聽到女兒的聲音，媽媽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你爸爸又在做化療的時候暈過去了，我我……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怕他……”菲菲心裡的大石頭沉了下去，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對著電話說道：“媽，你彆著急，我馬上就來。”掛完電話，菲菲對著HR禮貌地鞠躬，“對不起，我家中有急事，不能繼續進行這個麵試了。”說完，還沒等HR說話，就脫了高跟鞋，光著兩隻腳跑了出去。身後，HR看完了整個過程，隨手將她的簡曆扔進垃圾桶，“真沒禮貌，本來印象還不錯，還想給她打90分呢，現在的年輕人，嘖嘖，虛有其表。”不過，菲菲跑得太快，出大門的時候撞到了一個人。是被眾人簇擁的傅斯。傅斯穿著一套淡灰色的西裝，簡約大氣，又有淡淡的紳雅範。菲菲回頭瞥了他一眼，就那驚鴻一瞥。傅斯停下了腳步，他的心智有那麼一瞬亂了，因為……竟然是和洛溪那麼相似的眉眼。傅斯皺著眉頭回頭，對著還沒有跑遠的她喊道：“洛溪，是你嗎？”那個女孩沒有回頭。“一定是我看花眼了。”傅斯苦笑，接過秘書遞來的協議書。菲菲到了醫院，了解情況之後，得知爸爸的病又惡化了。就連醫生都說，希望渺茫，要做好準備。媽媽有些撐不住，扶在菲菲的身上哭得不能自已。轉眼到了晚上，菲菲在醫院裡忙著照顧爸爸。過了幾天，爸爸的病情穩定了，兩個姑娘又重新約定了時間，相聚在了傅達百貨的門口。許洛溪早已經等在了百貨的大廳裡，菲菲進了門，手裡拿著手機，剛看到上麵的消息，臉色突然變得有點難看。許洛溪看見菲菲的樣子，有點被嚇到，“菲菲，你怎麼了？怎麼麵色蒼白？”菲菲收起手機，收斂了自己的表情，甩甩頭，給了許洛溪一個大大的微笑。這幾天，她忙著照顧爸爸，睡眠不太充足，臉色不好。但她不想說這些，免得許洛溪擔心。菲菲隻是解釋道：“沒事，我被很想去的一家公司給拒絕了，剛剛收到他們的拒信。”其實她知道，那天的意外肯定會讓麵試泡湯，但心裡又隱隱有一點僥幸的期待，現在真的破滅，整個人都感覺沉了下去。許洛溪長籲一口氣，走上前去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我還以為什麼事情呢？你一定可以找到工作的，你的條件那麼好。”菲菲苦笑，“謝謝你，洛溪，給我打氣。”許洛溪又問菲菲餓不餓，主動將自己剛買的漢堡包遞到菲菲的嘴邊，“我還在裡麵讓他們多放了一些生菜呢，你這麼瘦，要營養均衡才行。”“你對我真好。”菲菲說。“我對你好沒用，得你男朋友對你好才有用，”許洛溪歪著頭想了一會，“菲菲，你也沒有男朋友嗎？”“我曾經有愛的人。”她微笑著說。許洛溪好奇，“那他現在在哪裡呢？”菲菲搖頭，眼神黯淡，她似乎不願再說下去，“不過，他一直愛著一個不該愛的人。而且，他也不願意承認。”看著菲菲的表情，許洛溪知道自己不該多問了。其實菲菲並沒有這麼快將家庭情況和許洛溪交心的意思，她便拉著許洛溪的手，“既然來了，今晚我們就好好逛逛這裡。”很快，菲菲帶許洛溪來到了傅達百貨的地下服裝賣場。“這件好看，哎，這件也好看，還那麼便宜！一百塊三件哎！”許洛溪像個三歲的小傻瓜，時不時地蹦來蹦去，她一下子拿了好幾件跑去旁邊臨時用一根繩子和窗簾布搭建的試衣間。菲菲卻沒有試衣服，她隻是拎著許洛溪昂貴精致的Miumiu包，安靜地等在試衣間外麵。“洛溪！”菲菲的右肩頭被身後某個人拍了一下，回頭看見了一個陌生男人，眉眼溫柔之中還滿是故人相遇的驚喜。菲菲看著他，自己並不認識這個人，她感到詫異非常，卻還是有禮貌地問了一句，“你好，你是？”十分鐘前的傅達百貨。傅斯正在視察整個百貨商場的運營狀況。身邊跟著一群人，西裝革履地彙報各部分狀況。“傅總，頂層是我們的電影院。”“下一層是我們的餐飲部……”傅斯耐心地記著，時不時提出問題，問身邊那群總監們怎麼解決。最後一群人走到了地下一樓——服裝大賣場。大廳裡羅列著滿滿的衣架，逼仄擁擠。目之所及，都是用大紅色水筆寫著的“Sale”。大媽們的叫喊聲一個賽過一個。“五折清倉！五折清倉！”“六十元一件！六十元一件！”“最後一天，買一送一，買二送三！”傅斯皺眉，這裡鬨哄哄的，他感覺像來到了菜市場。身旁的經理解釋道：“傅總，這裡是低檔服裝部，為了調整整個百貨的運營模式，打造更好的體驗，我們現在正在考慮將這裡重新改裝，以更好地適應年輕人的需求……”傅斯點點頭，“確實要整改，這裡跟傅達百貨整潔高大上的形象太不搭。”“傅總，我帶您繼續參觀……”經理將傅斯繼續往前引。但傅斯卻被旁邊的一個服裝攤子吸引住了。兩排衣架掛滿了女裝，“一百元三件”的字又大又刺眼。那裡站著一個人，看瘦削的身形像是洛溪。傅斯本來不確定，卻看到她的肩膀上掛著洛溪的Miumiu包，那是洛溪最喜歡的粉色大包，每次都會背。所以，這一回，不像那天中午的時候，他的內心無比確定，這就是許洛溪。傅斯拍拍她的肩膀，又詫異又驚喜，“洛溪，你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