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眼裡的月光(1 / 1)

八月中旬,江城市的溫度在四十一攝氏度和四十二攝氏度之間徘徊,可以說是居高不下了。雖然教室裡有好幾個風扇,窗戶和門都大開著,但室內依然是又悶又熱。頭頂上是雖然老舊卻依然轉個不停的吊扇,桌麵上是剛從打印室取出的還帶著墨水味道的試卷。白亭羽隻覺得昏昏欲睡,用手撐著頭,頭卻還是一點一點地往下墜。手臂上突然一陣刺痛,她猛地清醒過來,看向梁雙手裡的三角板。她“痛心疾首”地說:“你,你用這東西戳我,你的良心不會痛嗎?”梁雙雲淡風輕地回答:“不會。”清醒過來的白亭羽看了眼試卷上的橢圓,長歎一口氣,最後一道題了,好好做吧。補課期間,正是盛夏。學校也考慮到天氣問題,準高三的學生們周五下午就放假,周天下午返校。今天,剛好是周五。小食路兩旁長滿了爬山虎,經過正午太陽的洗禮,此刻都耷拉著綠綠的腦袋。走在路上,下午的太陽還沒有落山,現在依然能感受到強烈的餘溫。徐安順手拿過白亭羽手上的礦泉水,擰開瓶蓋,仰頭,吞咽,動作連貫自然。白亭羽撇嘴道:“我都才喝了一小口。”徐安停下腳步,順手把空了的礦泉水瓶子丟在垃圾桶裡:“那帶你去吃冰。”說是吃冰,最後徐安帶白亭羽回到了自個兒家。麵對她的疑問,他認真地解釋:“醫生叫你不要吃涼的。”白亭羽換好鞋,反駁道:“醫生明明說的是少吃。”徐安瞥她一眼,不客氣地拆穿:“你之前那瓶礦泉水不是冰的?”放下書包,白亭羽無意間看到臥室床上淩亂的被子,問道:“你今天都做什麼了?”徐安從廚房裡拿出一個杯子,接了杯溫水遞給白亭羽,順勢坐在她旁邊,回道:“睡覺。”看她一臉的憤懣不平,他笑著說:“你上了一天的課,餓不餓,要不先吃個飯?”“你這裡有飯嗎?”徐安拿起手機說道:“訂外賣唄。”白亭羽打開冰箱門,看見裡麵隻有幾個雞蛋和幾瓶水。她傻眼了:“你這幾天吃的什麼?”“點外賣咯。”徐安不知何時站到她身後,看了眼空空的冰箱,提議道:“你給我煮麵吃吧,就上次你煮的麵,很好吃。”白亭羽點點頭,拿出兩個雞蛋,走到廚房。打好雞蛋,攪拌,開火,倒油,打開油煙機,動作嫻熟。徐安倚著門在旁邊看著,看她井井有條地煎蛋,燒水,切蔥蒜。真是奇怪,明明是一些簡單普通的動作,由她做出來他卻覺得賞心悅目,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餘生,若是都能這樣子,該有多美好。白亭羽把切好的調料放在碗裡,水剛好燒開,她把掛麵一點點放進沸水裡。徐安這時候湊了過來,捧住她的臉,低頭用嘴唇輕輕觸碰她的唇,感受到她要扭頭的動作,他用低沉溫柔的聲音蠱惑她:“如果你真的不想,就直接說不要。”說完,他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眼眸閃過一絲狡黠,沒給她說話的機會,重新吻下去。漸漸纏綿之際,白亭羽聽到“呲呲”的聲音,意識清醒過來,一把推開身前的人。轉身一看,鍋裡的水都溢出來了,順著鍋沿淋在了天然氣火苗上。她正要說話,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咳得厲害,白皙的脖子都咳得帶點粉色。徐安伸出手關掉天然氣,遞來一杯水。白亭羽接過來喝了,緩解下喉嚨的乾澀,剛要直起身子,又聽到他的聲音:“繼續麼?”白亭羽看向他,繼續,繼續剛剛的事?對方用眼神回答她,你想的沒錯。她止不住地又咳了幾聲。徐安輕撫她的後背,疑惑地問:“嗆得這麼厲害?”……晚上周籽回到家,推開白亭羽的房門:“明天你韓叔叔家要辦升學宴,你就彆出去了。”白亭羽正在練字的手一抖,“安”字最後一橫寫歪了。她點點頭:“好。”周籽看了她好幾眼,欲言又止,關上門之前說了一句:“明天晚上我儘量騰出時間和你過生日。”“不用了。”白亭羽小聲地說,不過周籽已經走了。她盯著桌上寫了一半的宣紙,眼睛乾澀。第二天中午的升學宴,白亭羽在家裡蒙頭睡到十一點過才懶洋洋地睜眼。手機裡隻有一條來自某軟件的廣告短信,她看了一眼之後蒙上被子,心裡多少有點氣悶。直到周籽打來電話,白亭羽才從床上起來,洗漱好趕到目的地。是一個類似農家樂的飯店,正門上拉著一條長長的橫幅,上麵寫著“熱烈祝賀韓晉考上清華大學”。白亭羽抬頭看了好一會兒,這橫幅還真是,一言難儘。“小羽。”白亭羽望過去,韓晉穿著白襯衣和休閒西裝褲,正向她走過來。自從上次在學校外看到韓晉後,就沒有再見到他了。明明兩家是鄰居,但的確是很少見到。此刻再看到韓晉,他依然很優秀,她依然感激他的陪伴與照顧,隻是她已經分清楚了,什麼才是戀人之間的喜歡。她微微一笑:“韓晉哥。”她也終於能夠坦然地叫出這個稱呼。來往的人很多,除了韓家親戚朋友外,還有韓晉的同學,這裡麵自然也有韓晉的女朋友。白亭羽看韓叔叔和林阿姨都是一副喜聞樂見的模樣,她忍不住揣度,韓晉這是已經給家裡人攤牌了嗎?家長們果然對男孩子比較寬容。周籽把白亭羽帶到飯桌上,看到她穿的衣服,忍不住說:“你怎麼不換個衣服再出來?”白亭羽看了一眼身上的白T和棉麻短褲,有點疑惑:“我換過衣服的啊。”“你怎麼不穿裙子……”周籽換了一個說法,“怎麼不穿正式一點?”白亭羽四處望了望,這才發現來往的人裡,男人大多穿了西裝褲,女人也幾乎都是身著連衣裙。這麼一看,她穿的好像是,睡衣。周籽見白亭羽呆愣著不說話,以為她是在羞愧,緩了緩口氣說:“算了,也沒多大事,下回記住就是了。”其實,白亭羽在看到韓晉一直笑著和人打招呼時,想的是,這真的是無聊的宴會,明年她一定不要辦什麼升學宴。一番忙碌的迎客,結束後韓晉鬆了一口氣,剛吃了幾口飯,韓宗明就拿起一瓶郎酒對他說:“去敬酒。”每一桌都是一小杯酒,到白亭羽這一桌的時候,他的臉色已經開始泛紅。說完一堆客套的話後,他拍了拍白亭羽的肩,笑著說:“明年就是你了。”白亭羽不自然地後退小半步,微笑:“恭喜韓晉哥。”吃完午飯,按照兩家的關係,周籽和白亭羽還得留下來吃晚飯。一天下來,白亭羽飯還沒吃多少,倒是喝了好幾杯飲料。徐安打電話來時,她剛上完廁所,正在洗手。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名字,白亭羽不慌不忙地洗手,等手機震動了好一會兒,她才接起來。“在家嗎?”“不在。”“發個地址給我,我來接你。”白亭羽盯著地麵上的白色瓷磚,正要開口說話,就聽到電話裡徐安低聲的笑,他說:“我怎麼會不知道,今天是你十八歲生日呢。”雖然很努力克製了,但白亭羽的嘴角還是忍不住翹起,她小聲地說:“誰知道你知不知道。”徐安目光溫柔地看向畫板上剛完成的一幅畫,好笑地說:“我是你的男朋友,當然要儘職了。”又聊了小半會兒,白亭羽才從衛生間出來,迎麵看見了夏木,好像自從上次選舉之後,就一直沒有看到他了。白亭羽猶豫著要不要打個招呼,他先叫住了她:“學姐。”“你怎麼在這?”“我來參加我表哥的升學宴。”白亭羽了然地點點頭:“我還有事,先走了。”夏木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低聲應道:“嗯。”白亭羽和周籽說要先離開,她正忙著打麻將,隨口說:“去吧去吧,早點回家。”在外麵等了接近一個小時,徐安才風塵仆仆地趕來。他又騎上了那輛黑色的重型機車,摘下頭盔後,他一隻手搭在白亭羽的肩上:“你怎麼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了?”無意間瞥見掛著的橫幅,看見“韓晉”兩個字,他“嘖”了一聲,意味不明地說:“呦,還真是學霸。”白亭羽聽到他這陰陽怪氣的語調,踮起腳尖親了親他的下巴,好笑地說:“我們走吧,你要帶我去哪?”徐安順勢抱住她的腰,斜了她一眼:“這樣就想蒙混過關了?”白亭羽覺得,自己真是愛死了徐安這傲嬌的表情了,她說:“那你低頭閉上眼睛。”徐安滿心期待地低頭,還稍微彎了彎腰,聽話地閉上眼睛。白亭羽憋住笑,小心地把頭盔給他戴上,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走吧!”半路上突然下起了雨,徐安趕忙停車,白亭羽攔住了他要下車的動作,摘下頭盔,眼睛亮亮地說:“彆管這雨了,我們繼續走吧,我很想體驗一把在雨裡騎車的感覺。”徐安按住白亭羽的手說:“不行,而且是我在騎車。”見徐安這麼堅持,白亭羽繼續說:“今天我生日,我說了算,繼續前進吧!”她突然靠近他,親了親他薄薄的嘴唇:“徐安,答應我吧。”徐安覺得白亭羽一定是個小巫女,這麼會蠱惑人心。在夏天的大暴雨裡,在她滿眼的期待下,他居然就點頭了。他倒是不在意淋雨,隻是白亭羽畢竟是一個女生,淋了雨很容易感冒,而且她今天穿的衣服很薄,淋了雨之後,全部貼在身上,約等於沒穿了。雖然夏天的雨來得很急,去的也快,但中間還是淋了不少雨。到達目的地後,徐安二話不說停好車,去了一旁的超市,順手買了兩件衣服。徐安帶白亭羽來了五明山,據說這是江城市最高的一座山,很適合晚上看星星,也適合迎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總之,是一個適合情侶的好地方。徐安把白亭羽拉到一旁的小樹林裡,麵色不善地把衣服遞給她,語氣嚴厲:“換衣服。”白亭羽很想讓他轉過去,但是看他沉下來的臉色,撇撇嘴自己背過身,快速換好衣服。再轉過身,討好地捏住他的中指:“換好了,彆生氣嘛,剛剛我特彆高興,真的。”因為剛下雨的時候,白亭羽把頭盔摘下來,雖然隻有一分鐘左右,但頭發還是淋濕了。劉海乾巴巴地貼在一起,再加上身上這橙黃色的印著廣告的T恤,看起來傻兮兮的。可是她的眼睛很亮,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高興。徐安嫌棄地揉了揉她的頭發,牽起她的手,認命般地說:“走吧。”走到半山腰,白亭羽就雙腿發軟,徐安這次沒有想過要背她,隻是放緩了腳步,說了兩個字:“堅持。”他想的是,既然這麼愛刺激,那首先得多鍛煉,有了好的體魄,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白亭羽這會兒也是很硬氣,沒有提出讓徐安扶她,也沒說要休息,她下定決心,要憑自己的力量爬到山頂。她其實很重視生活中的“儀式感”,比如,迎接新的一年的時候,她會想要做出什麼大的改變。比如,今天要求徐安雨中騎車,也是因為今天是她生日,她想做一件以前都沒有做過的事,來迎接自己十八歲的到來。中途,徐安看白亭羽累得直踹氣,忍不住提出休息一會兒。她搖搖頭,喝了一口水:“不休息。”花了整整三個多小時,兩個人終於來到山頂。白亭羽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馬上趴在徐安的身上,聲音斷斷續續:“我,我是不是,特彆棒。”已經十點過了,可能是因為下過雨的原因,夜空澄淨如洗,真的是漫天繁星,好像隨便一伸手,就能摘下一顆星星。徐安一手攬住她的大腿,一手扶住她的背,就這樣把她抱起來。這樣的動作下,她比他還要高出一些,他抬頭望向她的眼睛,淡淡的琥珀色叫他想起以前很多個晚上,那照進房裡的月光。他覺得,再美的景色也抵不過此刻她眼裡的月光。他以前覺得,那樣的白亭羽就已經很好了,今天再認識到她的另一麵,他得承認,他很心動。沒有一個人不會喜歡類似堅韌這樣的褒義詞,他對這樣的白亭羽根本毫無抵抗之力。徐安沉聲道:“亭羽,幫我拿個東西,在我褲子左邊的口袋裡。”白亭羽一隻手環住徐安的脖子,一隻手依言摸到他的褲袋裡,手指碰到一個方形的盒子。她好奇地拿出來,自覺地打開盒子。裡麵是一條項鏈,紅色的繩子,掛著一隻小獅子。徐安放下白亭羽,取出項鏈幫她戴上,認真地說:“這條紅繩是我編的,獅子,是因為你是獅子座。你補課期間常常問我在乾嘛,這段時間我在畫畫,在掙錢給你買生日禮物,我覺得,這樣才更有意義。”他低頭吻了吻她的後頸,溫柔地說:“生日快樂。”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