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亭羽推開出租車的車門，下車的一瞬間，驟然感受到夜晚的溫度，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隻穿了一件長袖的紅白格子襯衣，現在晚風吹來，瘮人得很。按照短信上的地址，白亭羽走到這間外麵掛著酒瓶子，以藍色和黑色為主打色彩的酒吧。秦然以為，生日聚會就是找個地方吃個飯，外贈個蛋糕，男生女生再玩點遊戲。他當然知道丁嘉對徐安有意思，畢竟剛開學她就送過情書。這學期他和徐安轉到六班，丁嘉也或多或少地再次表達過喜歡。隻是啊，徐安這人對旁人永遠都一副漫不經心的疏遠樣，可能壓根兒沒有注意到。當然白亭羽是例外，秦然本來和梁雙計劃今天下午放學假裝讓兩人碰上，可是恰好丁嘉邀請他們參加生日聚會，他想，嫉妒嘛，就是愛情的本質。於是，就爽快地答應了。本想在吃飯的時候讓梁雙把白亭羽帶來，但誰想到她臨時有事啊。吃完飯，他們一群人又來到城外的一家酒吧。酒吧裡，震耳欲聾的音樂，讓人頭暈目眩的燈光，五光十色的酒杯。舞池裡晃動著男人女人的身軀，秦然看了眼坐在最邊上的徐安，他的臉已經很紅了。他是真的不知道徐安酒量這麼差！兩杯，就兩杯，已經醉了。現在丁嘉又走過來了，她坐在徐安的旁邊，舉起酒杯，眼眸含笑：“徐安，謝謝你今天願意來，我很高興。”徐安看了她一眼，接過她遞來的酒杯，嘴唇貼上杯子邊緣，仰頭，一口喝光。這邊秦然看到這架勢，又慌又著急，心道，姑奶奶你快來啊。突然手上的手機震動，他看了眼來電人，鬆了一大口氣，對周陽說：“我出去接個電話。”丁嘉笑得更開心了，臉頰泛紅，她慢慢湊過去，在他耳邊輕聲說：“徐安，我喜歡你，特彆特彆喜歡的那種。”徐安雖然眼神迷離，剛剛一杯酒下肚，現在是半分清醒意識也無。恍惚間聽到一個女生在耳邊說“喜歡”，但他不喜歡，因為沒有茉莉花的味道。他覺得現在難受得很，不想說話，搖了搖頭，繼續靠在沙發上微閉上了眼睛。丁嘉看徐安完全沒有反應，而且臉很紅，她想他可能是醉了，於是放下杯子繼續大著膽子靠在他身上。白亭羽進來時，被裡麵的音樂震得差點耳鳴，心裡不禁感歎道，這隔音效果真好啊。跟著秦然走到最裡麵的一大片區域，很多人基本不認識。但她一眼就看到，長沙發最邊上的兩個人。一男一女，臉頰通紅，女生正倚在男生身上，嘴角含笑，笑容嫵媚。燈光迷離，氣氛曖昧。白亭羽看了兩眼收回目光，問旁邊的秦然：“他不是好好地在享受嗎？哪需要我的幫忙。”秦然著急地說：“真醉了，真的。這隻是意外，他剛剛還一直叫你名字來著。”然後馬上走到徐安麵前，“徐安，快起來，白亭羽來找你了。”徐安模糊聽到白亭羽的名字，馬上反應過來，睜開眼睛，一下子站起來。身旁的丁嘉在聽到秦然說話時也馬上坐直了，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徐安。他卻是連看都沒有看旁人一眼，踉蹌著走到白亭羽麵前，拉過她的手，露出一抹傻笑：“你來了啊。”丁嘉滿心的歡喜被這一個細節破壞殆儘，像是被迎麵潑了冷水。女生總是善於從蛛絲馬跡中來挖掘對方是不是在意你，就像她幾次死心而又幾次生出希望。從酒吧裡出來，白亭羽也不管後麵的徐安跟不跟得上，一個勁兒地往前走。剛剛的出租車司機已經走了，白亭羽看了眼時間，已經九點過了，這裡又是城郊，根本攔不到車。再想到之前在酒吧裡看到的，白亭羽心裡一陣氣悶。她一路擔心地趕來，結果看到的就是他和彆的女生親親熱熱，雖然她知道他是醉了，是沒有意識地靠在沙發上，但心裡多少都有點不舒坦。她找了個椅子坐下，拿出手機叫車，沒一會兒，徐安也坐過來了。“小白，你怎麼不和我說話了？”白亭羽抬起頭，恨恨地說：“我不是小白。”徐安眨了下眼睛，困惑地說：“你就是啊。”說完，他的臉突然挨近了白亭羽的。他伸出中指，從她的額頭開始，到淺細的眉毛，黑白分明的眼睛，再到小巧的鼻子和嘴巴，最後他的臉湊近了一步，閉上了眼睛。白亭羽不安地想，如果徐安這個時候吻她，她應該怎麼辦。結果，徐安又睜開了眼：“你就是小白，我聞到了。”話裡的得意藏也藏不住，一雙狹長的眼睛閃著細碎的光，因為喝了酒的原因，臉色還是紅的，眼角處都有些紅。說話時熱氣和酒氣儘數噴在了白亭羽的臉上，她有點無奈，最後一絲氣惱都消失了。“為什麼是小白呢？我明明比你大。”徐安偏了下腦袋，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最後說：“因為大白是小宏的，而小白是徐安一個人的。”白亭羽有些哭笑不得，醉了的徐安怎麼這麼可愛。她繼續說：“不是徐安的。”讓她完整地說這句話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她選擇省略前麵兩個字。徐安應該是聽懂了，他睜大了眼睛：“是！”白亭羽也被他逗起了興致，一邊搖頭一邊說：“不是不是，就不是。”徐安伸出雙手捧住了白亭羽的頭，喃喃道：“晃得我頭好暈。”然後理直氣壯地說：“親都親過了，怎麼不是。”“……”司機大叔一路上都很熱情地和白亭羽說話，先是說這晝夜溫差大的天氣，然後又說起了最近的新聞報道，哪個地方又發生了一起聳人聽聞的事件。白亭羽一邊應著話，一邊還要顧著徐安不安分的雙手。“小姑娘，這是你男朋友啊？”白亭羽拉開徐安放在他腰間的大手，回答師傅的話：“不，不是。”師傅樂嗬了好幾聲：“你們挺般配的嘛，很有夫妻相。”徐安現在安分了，把頭靠在白亭羽的肩旁上，閉上了眼睛，似乎睡著了。拒絕了司機師傅的幫忙，白亭羽扶著徐安下車，好在他雖然醉了，但很配合，也不是全身無力地壓在她身上。這一路折騰下來，現在已經快要十一點了，天空如墨汁染過一般，隻有幾顆星星閃著不明顯的光。夜，已經很深了。白亭羽攙扶著徐安到了他家門口，伸出一隻手：“鑰匙。”徐安隻覺得，這手在幽暗的夜色中，潔白如玉，他把鑰匙和他的手一起遞到了她手掌心裡。白亭羽耐心地說：“先把手移開，我要開門。”徐安想了想，把鑰匙換到了左手，右手繼續握著白亭羽的手，說道：“我來。”左手開了好一會兒才把門打開，進去之後，燈也沒開，鞋也沒換，徐安拖著白亭羽一起癱在了沙發上，閉上了眼睛。白亭羽現在是趴在徐安身上的，身下他的溫度透過單薄的衣料迅速直接地傳遞過來，她的臉不受控製地紅了。努力掙開了徐安的手，白亭羽走到飲水機旁邊接了一杯水，再走回到徐安旁邊，搖了搖他的手臂：“徐安，起來喝杯水。”徐安睜開眼，看了白亭羽好一會，才接過水杯一口喝光。“我要回去了，你彆在沙發上睡，去床上睡覺。”“不。”徐安突然坐起來，目光沉沉。有一個瞬間，白亭羽以為徐安已經清醒了，然而他說出口的話卻是：“你是個壞人。”“你說什麼？壞人......”“你是個騙子，而且你身邊隨時都有彆人。”白亭羽被這突如其來的指控給弄懵了：“我沒有啊。”“你有，今天下午在學校外麵，我看到你和一個男生在一起，有說有笑的。還有上次那個男生，和你一起來檢查的，戴著眼鏡的那個。”白亭羽想到今天下午和韓晉一起在路邊等車，也許是那個時候他看見了。她撇撇嘴道：“難道我還不能認識除了你之外的其他男生了？”徐安從沙發上下來，坐在地毯上，和白亭羽平視，手輕輕撫過她的頭發，聲音很輕很溫柔：“不，你能。但我總是會幻想，如果……隻有我一個人喜歡你就好了。”房子裡一片黑暗，四周靜悄悄的，唯有他的眼睛，亮亮的，像是一團光，吸引著白亭羽不斷靠近。她想起除夕夜那晚，她回去後看的那部電影，深情的沃特最後死於霍亂，他在發現妻子出軌後說：“我從未設想你會有理由來愛我，我也從未認為我自己惹人愛慕，對我來說，能被賜予機會愛你就應心懷感激了。”不，她並不想徐安也像沃特這樣卑微而沉寂，她認為，好的愛情應該是兩個人兩情相悅，並肩而立。白亭羽聽到她的聲音漂浮在空中，她說：“給我點時間，好不好？”給我點時間，讓我確定，我是真的喜歡上你這個人了，而不是舍不得你對我的好。給我點時間，讓我放下這麼久來的執念，讓我像你一樣堅定，讓我的心裡沒有其他人，隻有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