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著急地扒開人群,擠到了最前麵。從人群的議論聲中,明月懷疑官府正在打撈的女屍,正是小雪。她多麼希望自己猜錯了,她多麼希望這城中還有其他叫做褚天順的人,在靖王府裡做過事。官兵已經將正在打撈的河邊團團圍住,以防有人影響打撈進度。當屍體被打撈上來的時候,因為離得遠,明月根本無法判定那是不是小雪,還好秦武和官府的人認識,準許明月和秦武上前認屍。還未走到屍體前,明月便在心裡暗自祈禱著:“一定不要是小雪,不要是小雪......”然而,當她懷揣著緊張的心情,看向那張蒼白的臉時,一股酸楚瞬間衝上頭頂,眼淚隨之流了下來。她跪上前去,抱著小雪那冰冷的屍體,痛哭流涕道:“小雪,為什麼是你,為什麼是你……你怎麼就這麼傻!”秦武也強忍著痛苦,上前扶起明月道:“王妃,你彆這樣,她已經死了。”此時,雪比剛才下得更猛了些。很快,那屍體上,也被蒙上了一層雪白。然而,明月卻在此時想到了和小雪相處的種種,想到了自己曾親自送她出嫁。想到出嫁,明月也想到了,那個逼死小雪的褚天順來。說著,明月便看向秦武道:“我們這就去找褚天順去。”然而,秦武卻攔住了怒氣衝衝的明月道:“這件事,交給我辦就行了,王妃還是先回去休息吧。”“不行,我要親自為小雪報仇!”秦武卻擔心明月凍壞身子,於是再次勸說道:“這樣就去人家家裡鬨也不是辦法,我晚上會把他交到王妃手上,任由王妃處置。”明月這才隨著秦武回家去了。秦武的家,要比明月想象的要大,他畢竟是守城的副將軍,以前又是皇上身邊的人,住的宅子雖然沒有靖王府大,卻也不差多少。到秦府後,明月洗了熱水澡,換了乾淨的衣服,由秦夫人陪著她吃完午飯後,便踏踏實實地睡著了。這幾個月來,明月還是第一次睡這麼柔軟的床,不自覺中睡的時間也長了些。待她醒來時,天已經變得全黑,外麵依然下著小雪。房裡的奴婢看到明月醒後,連忙點了燈,上前說道:“小姐,老爺吩咐說,等小姐醒了,讓小姐去書房一趟。”“好,我這就去。”明月穿好衣服,隨著那奴婢轉了幾個彎,便來到了亮著燈光的書房。書房內除了秦武外,還有一個被蒙著雙眼、反綁在椅子上的藍衣男子。秦武見明月來了,上前低聲說道:“王妃,這就是小雪的丈夫褚天順。”“行,你先出去吧。”“這……”秦武擔心地說道,“王妃自己在這裡可以嗎?”“放心吧。”“好,我就在門外,王妃有事隨時叫我。”說完,秦武便出去了。明月拉開蒙著男人眼睛的黑布,並將堵著他嘴的白布拿掉。褚天順看著眼前的明月,大聲質問道:“你是何人,竟敢綁我?”明月不回答男人的問話,而是反問道:“你是小雪的丈夫褚天順?”“哼,我早就把那賤人給休了。”看著男人鄙視的神情,明月怒從中來,接著問道:“你為什麼要休她?”“因為她沒用!哼,我家幾代單傳,她卻一連生了兩個女兒。後來大夫說什麼,她身體受了寒氣,不能再生了。她不能給我生兒子,我還要她乾嘛!”“那你可知,她在這裡無父無母無處可去?你大冬天把她趕出家門,你這不是要逼死她嗎?”聽到這話,那褚天順便更得意了:“她的死活,關我什麼事!我今天聽說她跳河死了,這傻娘們兒死了也好,省得以後她再去家裡鬨!”想到小雪那冰冷的屍體,再聽到這男人說出的、毫無愧疚的話,明月忍無可忍。她將男人的嘴重新堵上,拿起身邊的利劍,朝著男人的下體狠狠刺去。在血流出來的那一刻,在看到男人因疼痛和驚訝瞪大眼睛的那一刻,明月又重新用黑布將他的眼睛緊緊蒙上。“我相信,小雪的在天之靈,也可以安息了。”說完這話,明月便出去了。之後不久,褚府的門口,便被扔下了一個帶血的麻袋。幾天後,翠風林,羅媽媽的墓地旁邊又多了兩個墳墓。其中一個墳墓裡,埋葬著小雪的屍體。另一個墳墓裡,埋葬著蕭文軒的玉佩和鳳鳴夫人的金釵。在安置好這一切後,秦武那邊也有了好消息。“王妃,我找了人,假說你是我遠方妹妹,想要入宮做宮女,他會安排你在正德殿當差,到時候你就可以經常見到皇上了。”“真的?”明月高興地說道,“正德殿是什麼地方?”“正德殿是皇上居住的地方。而且,皇上不喜歡去後宮,常常獨居在正德殿。”“嗯嗯,隻要能陪在他身邊就好。”“可是,有一點你需要注意……”秦武提醒明月道,“在宮裡,包括正德殿內,都有皇後的耳目。你要切記,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嗯嗯,我明白。”明月點點頭,認真地說道。她雖然不了解東宮花,但她也曾與東宮花有過一麵之緣,知道這個女人並不簡單。又過去十幾天,等一切都安排好了,明月這才進了宮。她第一次走進正德殿那天,是大雪後的第二天。天雖寒得厲害,陽光卻尤是明媚。陽光穿過窗戶,照亮了趙啟明所在的書桌,也照亮了他整個身子。明月在一旁侍立著,癡癡地看著這張美麗的容顏。“他的臉,還是那樣美。“他認真批奏折的樣子,也是那樣有魅力。“可是,他為什麼看上去這樣孤獨,這樣冷漠?“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時,他也是這樣冷漠。“難道,他現在生活得不開心嗎?”“還是,他因為失憶,又徹徹底底回到了,遇到我之前的模樣?”明月這邊正在胡思亂想著,那邊趙啟明隨手拿起身邊的茶碗,這才發現裡麵的茶水早已喝儘。他低著頭繼續看奏折,嘴裡卻輕聲說著:“茶。”良久,沒有得到回應的趙啟明,終於從高高堆起的奏折裡,抬起頭來,疑惑地看向明月。“茶!”這下明月才恍過神來,慌忙中,她先是空著手走出去,然後又折回來取了茶杯,倒了熱茶,這才遞到皇上的書桌上。趙啟明疑惑的目光隨著明月前後移動著,心道:“這小宮女也太不懂規矩了,做起事來也毛手毛腳,看著樣貌也新,難道皇後又調換朕的宮女了。”東宮花以前為了防止皇上移情於身邊的宮女。所以,正德殿的宮女都會定期更換。但之後,東宮花便發現,皇上不但不會對身邊的宮女感興趣,就連後宮品相極佳的嬪妃,他也都從來未曾召見過。察覺到這點以後,皇後便不再經常調換正德殿的宮女了。待趙啟明端起熱茶潤了口後,淡淡地問道:“你是新來的?”明月意識到皇上的語氣不善,於是便將秦武搬了出來:“是,我是秦武的遠方妹妹。”“秦武?”趙啟明的神色瞬間緩和了很多。秦武畢竟跟隨他多年,他極信任。如若不是皇後在背後用計,他是絕不會讓秦武離開帝宮的。“是。”明月低頭說話的同時,還不忘偷看了趙啟明的神色。“哎,剛才真是大意了。如果不把秦武大哥搬出來,與他拉近關係,我恐怕很難再繼續留在趙啟明身邊了。”趙啟明思索片刻道:“我怎麼沒聽秦武提起過?”“呃,我父母不久前病逝了,所以才來京都投奔秦武大哥。”明月低頭答道。“那你為何來又進宮來了?”“我……”明月看了趙啟明一眼,馬上又躲過他那銳利的眼神,低下了頭去,“我大哥說,他一直都跟隨在皇上身邊保護皇上,如今他不能在皇上身邊了,所以就讓我過來侍候皇上。”趙啟明聽完這個解釋,沉思著點了點頭:“你叫什麼名字?”“秦小月。”明月立刻笑著回答道。曾經,她和趙啟明第二次相見時,他不是也用了秦大哥的姓嗎?他說,他叫秦小明。如今,明月以全新的容貌,再回到忘記她的趙啟明身邊時,也用了秦大哥的姓,取作秦小月。“秦小月?”趙啟明喃喃地念道。明月歡快地解釋道:“嗯,這個名字是不是很好記?每次當你看到月亮的時候,就能想到我的名字。”然而,趙啟明所在意的並不是她的這個名字,而是她那雙靈動的眼睛。當趙啟明注意到明月的眼睛時,他的心裡竟有一種特彆的感覺。但當他想要再細細琢磨這種感覺時,心臟處傳來一陣陣劇烈的疼痛,與此同時,頭疼感也在急劇加深。看到趙啟明伏在桌子上的痛苦模樣,明月忙上去關心道:“皇上,你怎麼了,是不舒服嗎?我馬上去找大夫過來。”說完,明月就要往外走,卻被趙啟明一把拉住:“朕沒事兒,老毛病了,太醫也看不出什麼來。”“老毛病?以前他可是沒有這些病痛的啊,莫非是那次跳崖後,留下的後遺症?”想到這裡,明月莫名地心痛起來:“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跳崖,更不會有這些病痛。”趙啟明的疼痛感稍輕些時,他吩咐明月道:“去拿玫瑰糕過來。”“玫瑰糕?”明月慌忙點著頭道,“好,我這就去拿。”皇上愛吃玫瑰糕,正德殿也時常備著。明月去後不久,馬上端來了玫瑰糕。趙啟明將玫瑰糕含在嘴裡,細細品著。玫瑰花的香味,立刻直達全身,心也就此安定了下來,身上的疼痛感也隨之消失。看著趙啟明的神色恢複了平靜,明月也欣慰地笑了。“他還是這麼喜歡吃玫瑰糕。“可是,冬天做出來的玫瑰糕都是用晾乾的玫瑰花製成,不比鮮花做的好吃。“以前,他也愛吃我做的梅花香餅……現在正是梅花盛開的時候,我何不去梅園采些梅花,為他做些梅花香餅吃?”主意打定後,明月決定晚上抽時間去采摘梅花。外麵天寒地凍,椒房宮內卻溫暖如春。東宮花閒來無事,正在擺弄著宮女采摘回來的梅花。“哎呦,你們看看,這花開得可真是好啊。“你們再去采些過來,插在花瓶裡,為咱宮裡添添生氣。“趕明皇上來了,看了也喜歡。”宮女們個個附和著,應聲而去。然而,此時,卻有一宮女自外麵而來,走到皇後麵前拜道:“奴婢參見皇後娘娘。”東宮花看那人是自己放在正德殿裡來的人,便將那梅花擱在一邊,神色也馬上嚴肅了起來:“免禮。”“謝皇後娘娘。”“皇上那邊怎麼了?”東宮花關心地問道。“皇上還是埋頭批奏折,並未有特彆的事情……”那奴婢接著說道,“隻是,正德殿今天新來了一個宮女。”“嗯。”東宮花示意對方說下去。“奴婢打聽清楚了。那宮女是秦武的一個遠方妹妹,叫秦小月,生得有些姿色。”“秦小月?”東宮花心道,“怎麼又是一個帶月的!“秦武已離宮一年多,不曾有事,如今,他為何要把妹妹送到皇上身邊?“生得有姿色?哼,我倒是要看看,她有何等姿色!“不過,即便再有姿色,恐怕也不能使皇上動心吧!這宮裡,最不缺的就是姿色了!“而且,對於秦武被調離帝宮的事情,皇上本來就心有不滿,我可不能再輕易動他身邊的人了。何況,是秦武的妹妹呢。”想到這裡,東宮花吩咐那奴婢道:“密切關注這個秦小月的動向,她有任何異動,就馬上過來稟報於本宮。”“是,娘娘。”待那奴婢領命退去後,東宮花又拿起桌上的那支梅花道:“彆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了,就是蕭明月再活過來,也不可能再將趙啟明,從我手中奪走!”“這世上沒人比我更愛他,也沒人比我更值得擁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