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玫瑰糕的心事(1 / 1)

月下行歌 夢話流年 2165 字 4天前

常年被白色霧氣籠罩的藥王穀,此時迎來了更為雪白的一天。天上地下林間,都是白色一片。雪下得不緊不緩,飄飄然,悠悠而落,為這白淨的天地,增添了數不儘的浪漫。石拱橋兩邊的路上,被人踩出的黑色鞋印,又被後來的雪填補了上去,形成一個淺淺的白色印子。此時,韓欣正和鬼醫商量,為明月醫治臉上傷疤之事。“這事不妥!”鬼醫斷然拒絕了女兒的請求。“有何不妥?”韓欣說道,“爹當年不是研究出治療娘臉上的疤痕了嗎?爹應該知道,一個女人臉被毀了,她整個人就被毀了。”“可蕭明月好像沒有因此受到任何影響啊。你看她不是每天很開心嗎?乾嘛還要再受這份罪?”“爹,她表麵上看上去無所謂的樣子,其實內心還是很在意的。她之所以糾結自己是否要去見親生父母,還不都是因為臉上的疤痕!”鬼醫搖著頭歎道:“韓欣,你把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這件事真正做起來,遠比想象中的要複雜,而且,治療過程中會出現很多危險,甚至也可能危及病人的生命!”看著韓欣沉默了下來,鬼醫接著愧疚地說道:“這也是當年我一再推遲為你娘治療的原因。”正當這對父女都不再說話的時候,一個轎小瘦弱的身影走了進來。這個影子一直走到鬼醫跟前,跪倒在地上。“求您幫我醫治吧,我已經是死過幾次的人了。我不怕危險也不怕死……”韓欣忙扶起了明月,看著父親說道:“爹,您就幫幫明月吧。”隻見鬼醫神情嚴肅地看著蕭明月,說道:“就像我剛才說的,這個治療起來可能會出現很多危險。如果治療失敗,你的臉可能比現在更糟糕,也可能和以前的樣貌有很大出入……”“除此之外,這個治療是個很漫長的過程。少則半年多則幾年,你要有相應的心理準備。”鬼醫講完這些可能的情況後,又慎重地問道:“這些,你都能接受嗎?”聽到這些,明月猶豫了起來。她在擔心容貌改變。她在擔心短時間內回不到趙啟明身邊。可如果,她的容貌能恢複如初,她便能以最好的狀態,去見自己的親生父母,以後出門也不用再戴鬥笠,趙啟明也不會因自己的容貌再遭外人非議。明月思考良久,她最後堅定地說道:“我願意。無論治療有多難,有多危險,哪怕有一絲希望,我都願意去嘗試。”花開花落,春去秋來,時間轉瞬即逝。一年很快過去了。在過去的一年裡,靖王借助平國軍隊,直擊安國,所到之處無不受到百姓的夾隊歡迎。靖王是民心所向,安國將領紛紛響應,不到一年時間,安國的大部分軍隊又重新落到了趙啟明的手上。趙啟明帶人圍攻帝宮的那天夜裡,寒風刺骨,月朗星稀。當他手中的劍指向沈敬祥的胸口時,對方竟跪地祈求他道:“禍不及妻兒,求你放過他們。”“好,我答應你。”靖王冷冷地說完這話,便將那沈敬祥一劍刺死了。接著,他馬上吩咐下去:“妥善安置後宮女眷,不得傷她們一分一毫。”“是,王爺。”將軍們領命後,便將命令傳達到各處去了。然而,此時,靖王身邊的東宮花卻麵露冷色,心道:“當皇帝哪能心慈手軟?不斬草除根,以後必有禍患。”但她太了解這個男人了,他既然答應彆人的事,肯定會信守承諾的。再說,以他的個性,對於手無寸鐵的婦孺,怎能下得去狠手!即便沈敬祥最後不做那樣的請求,趙啟明也萬不會殺害他那無辜的家人。十幾天後,安國的新皇帝趙啟明登基,並冊封東宮花為皇後。一個月後,安置在城外的,逆臣賊子沈敬祥的家人,包括沈玉華、蘭心以及孩子在內的二十三口人,一夜之間,皆被毒殺,並被秘密埋葬,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之後兩個月內,凡是之前與沈敬祥走得近,關係好的大臣、宦官、婢女等皆被秘密殺害。待到來年開春時,不論是朝堂之上的大臣,還是後宮裡的女眷,留下來的都是忠心於趙啟明的人。每當趙啟明因這等事情,責怪東宮花時,東宮花道:“皇上,我做這些還不都是為你好。”“皇後,前朝的事,朕會處理。你管好後宮之事便可。”“皇上,為了朝政的穩定,本宮也是不得不這樣做。”“可也不必殺那麼多無辜的人啊!”“無辜的人?哼,難道皇上沒在戰場上殺害無辜的人嗎?不殺這些人,以後肯定會有更多人因此而死。”“你簡直不可理喻!”“你怨我恨我都好,我隻是怕你再受到傷害。你不願意做惡人,那就讓我替你做好了。”“……”趙啟明當然知道皇後這樣做是為他好,為國家朝政著想。但他怎麼也接受不了,當年那個柔弱的小女孩,如今卻是如此殘暴。如果說,當年娶東宮花是為了擋箭受傷時的承諾,立她為後是為了陪他奪回安國的感激,而此時,趙啟明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的皇後。她對他的愛實在太多了,多得讓有些讓他窒息。看到皇上落寞的身影,秦武不忍上前問道:“皇上,要不要吃些玫瑰糕?”不知從何時起,每當趙啟明思考問題時,總是喜歡吃些玫瑰糕。也許是玫瑰花那熟悉的香氣,會暫時安撫他那焦躁不安的心吧。秦武自然知道皇上愛吃玫瑰糕,是因為思念蕭明月的關係。但既然蕭明月已經不在人世,皇上也將這段記憶忘卻了,秦武以及一切知道此事的人,便不再提起此事。一則,他們都擔心皇上想起蕭明月傷心;二則,皇後也明令禁止再有人提及此事。趙啟明從秦武遞來的盤子上,拿了一塊玫瑰糕含在嘴裡,一股混合著玫瑰花香的暖流衝向心間,將那顆冰冷的心融化開來。皇後處理完有礙國家穩定的因素後,又著手處理起皇上身邊最為親近的人。當然,東宮花不敢將這些人殺害,而是將他們遣散出宮,使他們遠離皇上,以免他們將蕭明月的事說漏了嘴。於是,之後三個月內,先後發生了薛太醫因誤拿了藥離開了太醫院,秦武因失職被降職到城外守城門,冉中因年邁被送回老家養老等等事情。此時,已到六月,火熱的太陽釋放著它無儘的光和熱,柳樹上的枝條無精打采地一動不動,枝頭的綠葉也逃避似地打著卷,知了放聲大叫,池塘裡的魚也都浮出水麵來換氣。即便在這樣燥熱的天氣裡,趙啟明眸子裡的寒氣未減卻增,他的內心也更加孤獨寂寥。這天,他正在正德殿批奏章,身邊的太監進來稟告道:“皇上,皇後在外求見。”皇上的目光並未離開奏章,冷冷地說道:“就說朕在忙,讓她回宮去吧。”“是。”那太監剛出去,皇後便闖了進來。“皇後,皇後……”那太監試圖攔著,卻並未成功。“皇上,今日天氣炎熱,臣妾做了皇上最愛喝的酸梅湯……皇上嘗嘗看。”說著,東宮花便從奴婢手中接過酸梅湯,送到皇上身前。趙啟明這才終於抬起頭來,看了皇後一眼道:“皇後有心了,朕還要忙著看奏章,皇後還是先回宮吧。”“皇上,”東宮花端起碗來,嫣然含笑道,“這是臣妾親手做的,皇上嘗嘗嘛!看臣妾做的酸梅湯合不合皇上胃口?”趙啟明將碗從皇後手中接過來,說道:“我自己來。”說完,皇上便將碗裡的酸梅湯一飲而儘。趙啟明將碗遞到皇後手中,麵無表情地說道:“皇後可以回去了,朕還要忙。”“皇上已經很久沒去椒房宮了,今天是十五,皇上今晚……”皇上多久沒去椒房宮,便有多久沒去後宮了。後宮雖有幾個妃子,但都是有名無實的擺設。她們即便想爭寵,也是沒有那個機會的。像平國皇帝東宮良一樣,趙啟明也將全部的心思撲在朝政上,很少去後宮。即便去了後宮,也隻是例行公事地去皇後那裡。在過去一年多的時間裡,趙啟明不怎麼理會東宮花。東宮花隻覺得丈夫將全部心思放在了奪取帝位上,也就沒多心。但這半年來,趙啟明的帝位也奪了,朝政也都穩固了,皇上對待東宮花的態度還是像以前那樣冷漠,這就引起了東宮花的懷疑。她經過這段時間的細心觀察,越發覺得趙啟明和哥哥的行事作風真是越來越像了。尤其是在對待後宮之事,他們二人的表現竟如此驚人一致。對此,東宮花也有過擔心:“莫非,這是斷情丹的副作用?”想到這裡,東宮花還有更深的擔憂,那就是東宮良當皇帝已經三年有餘,後宮之內卻未能有子嗣降落。如果真是那斷情丹的問題,東宮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自己的。為了證明不是那斷情丹的問題,也為了能讓自己儘快懷上孩子,東宮花便在太醫算好的日子裡,極力邀約趙啟明過去。初一、十五是皇上必去皇後椒房宮的日子,但因前段時間,秦武等人的突然離宮,這個一成不變的規定被打破了。皇上或許是賭氣,又或是其他原因,已經有一個月沒去皇後那了。“朕今晚會抽時間過去的。”趙啟明淡淡地說道。後宮之事雖是皇上的私事,朝中的大臣卻是時刻關注著呢。皇上已經一個多月沒去後宮了,這可引起了大臣們不小的異議。他們以平國皇帝東宮良的前車之鑒,極力勸說過趙啟明。有時候,越是位高權重的人,受到的禁錮和規範就越是多得厲害。“那晚上臣妾就在椒房宮等陛下……”皇後喜笑顏開,“臣妾這就回去準備。”“嗯,去吧。”說完話,趙啟明又低頭看起書桌上的奏折了。魔域森林。藥王穀。六月那火熱的太陽,穿過濃厚的白霧,照進魔域森林時,溫度已去了大半。再加上藥王穀裡,飛流直下的銀色瀑布,無形中給人以清涼之感,不得不說這裡還真是個避暑的好地方。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為了能治好明月臉上的傷疤,鬼醫對明月做了無數次的治療。經過多少次治療,明月便經曆了多少次痛苦。每做完一次治療,明月便昏迷一段時間。自上次治療完至今日,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鬼醫院裡的桔梗花又開了。放眼看去,一片片、一朵朵紫藍色的花朵,隨著風,輕輕搖動著。屋簷下,茶桌前,一個水壺,兩個瓷碗。小茶碗裡,常備有熱水。鬼醫坐在椅子上,一臉深情地看著院中盛開的桔梗花。“婉君,你看,桔梗花開得多漂亮啊。”鬼醫柔和地說著。說話的同時,他還不忘看了一眼旁邊的空椅子,好像妻子一直都坐在那裡。看著看著,他好像真的看到妻子了,她還是剛嫁給自己時的年輕模樣,小小的臉,彎彎的眉,大大的眼睛,還有兩個醉人的酒窩。“婉君,你來了。我等你好久了,你看茶都快涼了。”“那是你想我晚了。你要是早想我,我早就來了。”說著話時,女人莞爾一笑,笑的同時,臉上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霎時好看。“是是是,是我的錯,是我想你晚了。以後我要多想想你才是。”看到妻子的鬼醫笑起來像個孩子。“噓——”婉君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接著說道,“彆說話,看花吧。要靜靜地欣賞,才能真正發現花的美。”鬼醫也學著妻子的樣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隻是,他不去看花,隻是看著妻子。他害怕目光移開後,就看不到妻子了。他已經很久沒見她了,在他的心裡,妻子永遠這樣年輕,永遠這樣美。暖風穿過門窗送來的桔梗花香,喚醒了昏迷中的明月。在昏迷過程中,她已經從鬼醫那裡得知,這次治療很成功。她迫不及待地拆掉臉上包裹的紗布,激動地用手細細撫摸著臉上光滑的皮膚。一股酸楚衝向頭頂,兩顆眼淚隨即滑落下來。“我的臉終於好了。”明月蹲在地上,默默地哭了起來。長久以來所經受的苦痛,此刻都化作淚水釋放了出來。鬼醫的目光雖未曾從妻子身上離開,但妻子的身影卻離他越來越遠。當他站起身來,想要喊住妻子時,卻發現自己怎麼也發不出聲來。“婉君,婉君……”鬼醫喊著妻子的名字從夢中驚醒了。當他真切地看向周圍時,這才發現原來自己隻是做了個美麗的夢。明月在房間中聽到外麵鬼醫焦急的喊聲,她忙擦乾眼淚朝外跑去。“婉君!”當鬼醫看到麵前的明月時,驚訝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