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西斜,但餘溫尚在,燒紅了西邊的山頭。黑暗降臨,王府各處張起了燈,延續了白天的通亮。一天的喧鬨,終於也隨著陽光消失了。忙碌了一天的夥計,一身疲憊地走向睡房。兩個夥計身體雖然疲憊,嘴卻沒閒著。“今天,你看見王爺了沒?”“當然看見了,他不是還和太子說話來著嘛。”“嗯,可是,你知道後來宴席散後,王爺去哪了嗎?”說話的人一臉神秘。聽到此話,那人嗬嗬笑道:“這還用說,當然是和王妃洞房去了唄。”對方不屑道:“哼,要是王爺真去和王妃洞房了,我把頭拿下來給你踢!”那人一臉錯愕:“今日王爺大婚,不去洞房,那能去哪?”“也許去洞房了,但絕對不是和咱們這個王妃洞房。”說話的人一臉壞笑。聽話的人一臉懵逼:“你說這話,可把老弟說懵了。”那人繼續說道:“我啊,剛才親眼看到,咱們王爺騎馬朝著翠紅院方向去了。”“不會吧,平時也就算了,可今天是……”這人還沒說完,那人便接口道:“咱們王爺,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天都住在翠紅院。咱這王府,他總共也沒住上幾天。”“皇後賜給王爺的這個府邸,敢情咱們王爺隻是當客棧,倒是把那翠紅院當家了。”聽的人小心提醒道:“你可彆胡說了,小心被人聽了去,到王爺那告你一狀。”“哼,咱們王爺連王妃都不帶搭理的,哪有閒工夫管我這小事。”兩人提著燈籠並肩走著,話隨著風,向後吹著。隻是,風吹著吹著,那話聲便散了。翠紅院。一身白衣,正坐於樓上彈琴的雪姬,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走進門口時,臉上勾起一抹會心的笑。曲子也由憂變喜。坐下的客人,看到美人臉上的笑容,心中不免雀躍了幾分。“我就知道,你是不會喜歡那個王妃的。”雪姬心中冷笑道。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王爺,隻是,在他的心裡隻有那張畫像!想到畫像中的女人,彈琴的女人眉頭微微的皺著,眼中露出哀怨的神色。“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女子,王爺何必那樣費心尋找。”“那女人身上,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雪姬想著,指尖的旋律卻依然悠長動聽。到房間後,靖王第一時間去了暗室,將箱中的信件迅速查看一遍,並沒有發現自己想要的消息。“還是找不到嗎?”趙啟明的聲音中帶著失望。對於平國傳來的信件,也並未上心,胡亂地壓到已看過的信件下麵。那裡麵有兩個消息很重要。其中一個是關於平國公主,東宮花極力想要侵犯安國邊境的原因。另一個則是關於平國太子身邊的清伶,平國公主已經在查她的身份。如果身份暴露,清伶隨時會有生命危險。今天的婚事已經讓靖王夠糟心了,再加上心中的人杳無音信,這個一向冷靜的男人,此刻再也冷靜不下來。而此刻的不冷靜,或是沒能及時細看那兩封信件,才導致了以後更大的悲劇。這天的陽光比以往都要早些來到。一向按時起床的明月,經過這幾日的折騰,身心疲憊的她,日上三竿了,竟然還沒睡醒。“咯吱……”沉重的門聲,使床上的王妃瞬間清醒了,心中暗恨道:“哎呀,我怎麼就睡著了呢!”明月的眼睛迅速地看向左右,接著看向自己的身體。還是昨天的衣服,昨天的裝飾,昨天的紅蓋頭。還是如昨天一樣,床上隻有她一個人。這房間,也不像是有人來過的樣子,明月的頓時安心很多。“王妃,奴婢給您送來了早飯。”明月尋著聲音看去,一個梳著雙丫髻、瘦瘦小小、皮膚黝黑的丫頭,遠遠地站著。“哦,王妃?對,我現在是王妃了。是啊,她們又不知道王妃長什麼樣?”明月的眼睛溜溜地轉著,心裡瞬間放鬆了很多。“那個,你叫什麼名字?”說著話,明月已走向那小丫頭身邊。那丫頭像是很害怕的樣子,唯唯諾諾地說道:“上麵吩咐說,不讓奴婢和王妃多說話。”“奴婢隻是負責給王妃送一日三餐,彆的就不負責了。”聽到這話,明月心中感到錯愕,再向外看去,確實一個丫鬟婆子都沒有。“按照標準,王妃,要配備一等丫鬟六人人,二等丫鬟八人,三等丫鬟八人,婆子兩人。為何這靖王府,如此對待王妃?”明月在心中暗自想著。王妃隨手從頭上摘下一支金簪,塞到小丫頭手上,和善地說道:“你既然不願意多說,那我也就不再為難你了。這個你拿上,算我賞你的。”那小丫頭攥著手中的金簪,低著頭想了一會兒,再抬起頭來看明月,嘴裡的話,也隨即說了出來。“王妃,想知道什麼?”明月微微一笑:“我想知道,王爺昨晚是否來過。”那丫頭搖了搖頭,接著如實說道:“王爺,常常不在府上住的,昨晚也未在府中。”聽到這話,明月的心裡頓時樂開了花。“那真是太好了。”“嗯?”那小丫頭本以為王妃聽到自己所說的話,會露出傷心的神情。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麵前的女人,不僅沒有傷心,看起來竟然很開心的樣子。“王妃,您沒事吧?”那小丫頭擔心地問道。“哦,嗬嗬,我沒事!”明月尷尬地笑笑,接著解釋道,“其實,我這個人吧,很喜歡自由的。如果王爺天天在府裡,我會感覺到不自由。嗯,對,就是不自在,這個你明白嗎?”“嗯嗯,我明白的。”那丫頭重重的點著頭,雖然不用每天麵對王爺,但隻要王爺在府中,全府的下人的神經繃得都很緊。不是因為王爺的脾氣有多壞,而是,他身上散發的冷漠威嚴的氣勢,讓人不由得緊張。“嘿嘿,你明白就好。”明月笑著說道。那丫頭看王妃並沒有想象中那樣不好相處,心裡也放鬆了不少,隻是在心中思索著:“王妃這麼好相處,上麵為什麼要吩咐我,不能和她說話呢?”正在明月猶豫是先吃飯,還是先洗漱的時候,肚子突然“咕咕”的叫了起來。王妃用手摸著肚子,不好意思地笑著說道:“這幾天為了婚事,我都沒有好好吃飯,還是先吃完飯再洗漱吧。”小丫頭也被明月的話逗樂了,青澀的臉上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你笑起來可真好看,臉上還有兩個可愛的酒窩。”明月一麵用手指著自己的臉,表示對方臉上酒窩的位置,一麵讚賞地說道。黝黑的臉上頓時起了兩片薄薄的紅暈。她還是第一次聽人誇她呢,便不由地害羞起來。“王妃說笑了,您才好看呢。”那丫頭一邊說,一邊將食盒打開。一碗小米粥,兩個素包子,一碟小菜擺放在了紅木圓桌上。看著麵前的早餐,明月在心中笑道:“這應該也是那位王爺的特意安排吧!他就那麼不喜歡小姐?還好小姐隨張公子走了,不然怎麼忍受如此冷遇。”“不過,也幸好這個靖王不喜歡我們家小姐,不然,我這假身份早就被揭穿了。即使沒有和我家小姐見過,皇上也肯定是讓靖王看過小姐的畫像的。”“可,我們家小姐如此美貌,這個被外人說得風流成性的王爺卻不喜歡……這也實在說不過去。”“那,他又為何如此冷待我家小姐呢?”那小丫頭看到王妃沉思的模樣,再看看桌上擺放的和下人吃的一樣的早餐,眼中閃過一絲同情。但又擔心飯菜涼了,就小心提醒道:“王妃,趁熱吃吧。”從自己的沉思中回過神來,王妃對那丫頭微微一笑,端起盛有小米粥的碗。“咕咚咕咚……”三兩下就喝完了。那兩個本來不大的包子,也被明月三下五除二地吃進了肚,用手擦了擦嘴角的殘渣,笑著說道:“明天就不用拿這個小菜了,我平時吃早餐都不吃菜的。”那小丫頭竟看傻了眼,嘴上“哦哦”兩句,心中暗思:“沈府的二小姐,果然不一般啊。吃起飯來,比我們當下人都快!。”小手利索地收拾著碗碟,不一會兒,就整理乾淨了。“王妃,奴婢先下去了。”手提著食盒,對明月施禮道。“以後彆叫我王妃了,怪彆扭的。反正,以後這院子裡,就隻有咱們兩個人,也就不要講那麼多禮數了。”“奴婢不敢。”看著小丫頭嚴肅的模樣,明月也不再說什麼。“好吧,那你去忙吧。”“是。”說罷,那小丫頭,便匆匆走了出去。明月剛剛坐到梳妝台前,還未來得及梳頭,隻見那丫頭又跑了回來。王妃疑惑地向那丫頭看去,臉上帶著親和的笑:“怎麼了呢?”那丫頭跑的上氣不接下氣,臉上也因急促的呼吸變的通紅:“王妃,奴婢名字叫小雪。”“小雪?這名字倒是好聽。”明月如實誇讚道。雖然,“小雪”這個名字和她黝黑的皮膚不相稱,但確實是一個好聽的名字。聽到王妃誇自己,黝黑的臉上再次露出害羞的笑:“嘿嘿,沒啥好聽不好聽的。俺娘說,生俺那天,正好下了雪,所以,給俺取名小雪。”“那你娘也在王府嗎?”聽到小雪提起自己的娘,明月便也在心中想著自己的母親。雖是小姐嫁到王府,但明月要陪嫁過去,母親的眼中雖有萬般不舍可又無可奈何。在離開的那一刻,明月便在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找機會從王府逃出去,帶著母親遠走高飛。”王妃自在心中想著自己的母親,卻未及時察覺到對麵小雪臉上的哀傷。待明月回過神來,那黝黑精瘦的臉上早已布滿了淚痕。“俺娘,幾年前因為得了病,又沒有錢醫治,去世了。”“俺爹,為了埋俺娘,也為了家裡能吃飽飯,把俺賣到了這裡。”聽著小雪的訴說,明月心中一酸,將小雪瘦弱的身體緊緊抱在懷中。“沒事了,都過去了,以後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