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屋外雷聲大作，少時一陣狂風暴雨，屋裡卻是一片繾綣，門窗緊閉，雨水和風打不進來，溫暖如春，桌上小小的紫金香爐裡正冒著陣陣薄煙，散發出一種讓人安心的香味，恬淡悠然……他躺在榻上睡著了，卻突然緩緩睜開眼，看見雲墨拿了新的蠟燭過來，正將蠟台上的換下來。一身白衣，略有鬆散，側身對著他，一截手臂從衣袖裡伸出來，垂下來的半截袖子在燭光下近乎透明，莫名的誘人。似是早就察覺到了他的目光，但雲墨依舊不緊不慢地將蠟燭換好，這才轉過身。四目相對，四周仿佛是有著什麼在暗自浮動，他朝他伸出手，笑著說：“過來。”雲墨似是輕笑或者輕歎了一聲，緩緩朝他走了過去……那是雲墨最後一次朝他走過來，再之後，他隻記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一陣冷風掠過，連戰雪睜開眼，午夜時分，他坐在山下的一條河邊，看著緩緩流動的河水，良久之後抬起頭看向天上，今夜月正當空，偌大的月亮幾乎將地上照的一片明亮。許久沒有見過這麼大的月亮了……一眼望去連河麵都是月白色，像是覆了一層雪一樣。他記得那一年冬天，大雪過後，雲墨一身白衣站在風雪中，周圍一片白雪皚皚，他卻總能一眼看見他……然而，腦海中的畫麵突然又換了，站在那裡的變成了厲墨含，他看著他笑著，笑中還帶著一絲挑釁，如此神采奕奕……畫麵戛然而止，連戰雪緩緩低下頭，看著河麵，麵沉似水。他沒有料到老天爺會同他開一個如此惡劣的玩笑，一個囚他，一個放他，一個最愛，一個最恨，可到最後不管是誰，他心裡的那個人明明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麵前，卻猶如一個幻象，無法觸及。不，這絕對不是他們之間的結果。他決定再去找厲墨含，他們之間絕對不會就這樣結束，他要一個答案，就算得不到他想要的，他也不會放手。他能在地牢裡等上幾百年，就不介意再等下去，隻是這次，不會隻有他一個人。連戰雪猛地站起來，轉身剛走了幾步，胸前突然一陣異動，他陡然停下，一手捂住胸口，這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從厲墨含離開之後，時常會有且好像一次比一次強烈。等體內那陣異樣平複之後，連戰雪鬆開手，睜開眼抬頭看了一眼山上，繼續上山。然而順著山路剛走了沒多久，他突然停下，看著前方離他幾步遠的一棵，樹下有人。來人大半個身影隱藏在黑暗中，但連戰雪馬上就認出來，眉一皺，“是你……”話音剛落，卓潯緩緩從樹下走出來，一身黑衣，身後還背著一把劍。他朝連戰雪走了幾步，停下後像攔在路中間一般說：“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連戰雪先是皺眉，隨後又滿不在意地笑了一聲，“我該去哪裡不該去哪裡，用得著你管？”他這話說得其實沒什麼，可語氣裡卻是滿滿的諷刺與不屑。真他媽是個臭脾氣！卓潯心中暗罵一聲，“我還就管了，怎麼著？”“那你不妨說說看要怎麼管？”連戰雪感覺到卓潯今晚的氣勢和之前不同，但仍舊不以為意。“連戰雪，”卓潯眯眼，“我要殺了你。”“哦？”連戰雪倒並不驚訝，看了看他，笑道：“你換回真身了，怎麼？知道不這樣根本不是我的對手？”“上次在崖海的時候，我用借來的肉身的確是打不過你，”卓潯道，“這回你可以再試試。”這麼久以來，他與連戰雪雖然不對付，但卻從未真正地交過手，而眼下此時此刻正是個適合的機會。連戰雪點點頭，“看來，你今天是打定主意要在這裡與我拚個你死我活了？”卓潯看著他，片刻之後，說：“即便今天我不殺你，你的死期也不遠了。”原本連戰雪隻想把他的話當個笑話玩笑的，但他突然想起剛才身體的異樣，似乎感覺了什麼，問：“什麼意思？”看來他的確是不知道的……卓潯終於確定，想了想之後，諷刺地笑了一聲：“連戰雪，你不知道自己要曆劫的？”連戰雪眉一皺，他知道曆劫的事，像他一樣的在修煉的魔物，都將有一次曆劫，若是過了，那便可以從此高枕無憂。但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事實上他從未想過這一天，也從未考慮過要怎麼曆劫。他不在意，在他看來，若真的有劫，那他的劫也隻有那一個人……見他不說話，卓潯心裡突然更加憤恨，“你果然什麼都不知道……”連戰雪突然覺得他話裡有話，問：“知道什麼？”他突然覺得他們一定有事瞞著他，而且肯定與厲墨含有關。“你以為你能躲一次又一次？”卓潯邊說邊把劍從背後拿過來，“上一次若不是他，你早就死透了……”上一次？連戰雪莫名一驚，“你說什麼上一次？”卓潯卻不回他，“你若是曆劫必死無疑，但為了萬無一失，還是由我先解決了你好，就算他會怨我……”說罷“唰”一下把劍抽出來，猶如一道閃電劃過，與普通的劍不同，那把劍極細，通體散發著淩厲的劍氣。將劍鞘扔到一旁，卓潯單手執劍挽了個劍花，隨後單腳一點地，朝連戰雪直直刺了過去。劍到眼前，連戰雪閃身躲過，卓潯將劍舞的如飛花交電一般，連戰雪幾次有驚無險地躲過之後，卓潯憑空躍起，雙手執劍朝他劈了下來，連戰雪突然眉一皺，縱身往後一躍，落在了幾步開外的地方。一聲巨響之後，劍還插在地上，劍氣已經將地麵劃開一道深深的口子，卓潯抬頭看著他冷笑了一聲，“小心點兒，被這把劍傷到，傷口可是好不了的。”連戰雪也笑了，“那你也小心點兒，若是死了，想再活過來可不容易。”“少廢話！”卓潯咬牙一把把劍拔出來，揚起一陣沙石，隨後輕輕揮了兩下，將朝他飛過來的幾塊大石頭在半空悄無聲息地割成了幾瓣，落在地上砸出大大小小好幾個坑。“你不弄個趁手的兵器？”卓潯問。連戰雪笑了一聲，輕鬆道：“用不著。”“好，”卓潯一咬牙，“那就彆怪我不客氣了……”在你曆劫前，提前送你上路，徹底斷了你和他的孽緣。說著兩人剛要繼續，突然有人喝了一聲：“你們倆鬨夠了沒有？”連戰雪與卓潯同時停下回頭去看，隻見厲墨含站在不遠處，正擰著眉看著他們，像是睡到一半被吵醒了，表情很是不好。“整座山上都能聽見你們的動靜，大半夜的抽什麼瘋，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連戰雪和卓潯麵麵相覷，好像都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