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一次讓傅靖宇感到很震撼的是一次他去換熱水,路過夏曲的病房,她的門沒有合攏,他不小心看見裡麵的情景。單薄的女子坐在大大的液晶電視跟前,上麵正在重播某個地方的拳擊比賽。他先是對女孩對這種有些血腥暴力的運動感興趣有些意外,接著,當他看見坐在電視跟前的人一直默默掉眼淚的時候,徹底愣住了。是被嚇哭了?傅靖宇好心想要走過去安慰她,腳步還沒邁出一步,就被夏曲覺察,後者偏頭,冷冷地看著他,嘴巴抿得緊緊地。她明明還是一副在掉眼淚的小可憐模樣,可那眼神,卻在抗拒任何人的接觸。傅靖宇抬起來的那隻腳,默默收回去,“AreyouOK?”“Fimealone,plz。”她聲音帶著嘶啞,眼神倔強。既然彆人都已這樣說了,傅靖宇不覺自己還有留下的必要,他轉身離開。隔日,他聽見護工在小聲交流,八卦著新來的女孩,他才知道她那麼小,被車禍帶走了人生。隔了兩月,傅靖宇再次來到療養院,他出差了一段時間,回來後第一時間來看自己母親。意外地,他撞見了夏曲。那是在一個黃昏,私立療養院的環境很好,她站在一處空地,艱難地從輪椅上站起來。護工明明站在她身邊,卻被她勒令不許過來扶她。拄著拐杖,傅靖宇看見女孩子站起來了。她甚至踮腳,如果忽視掉她腋下夾著的金屬物,傅靖宇覺得那一刻夏曲真像是一隻蝴蝶,瘦削又……翩翩。然後,蝴蝶墜地了。“Becare——”提醒的話還沒出口,他看見不遠處的人已摔倒,一旁的護工手忙腳亂將她抱起來。在傅靖宇心裡,對夏曲的第二印象就是胡鬨,愛亂來。先前受了那麼重的傷,被醫生再三警告過不能跳舞,居然在康複訓練還沒結束的時候踮腳旋轉。那天晚上,傅靖宇出門抽煙,哪知他站在了夏曲的窗戶下。“Couldyougivemeonecigarette?”在他滿腹心事時,頭頂驀地一下傳來一道女音。傅靖宇嚇了一跳,猛然間抬頭,卻忘記了這裡窗戶采取了老舊的設計,是朝外推開。他一偏頭,後腦勺登時撞上了窗棱一角,他抱頭低咒一句,爾後聽見了夏曲咯咯的笑聲。“你也是中國人?”她聽見他罵人了。傅靖宇沒好氣地揉著後腦勺看著她,“大半夜的你扮鬼嚇人呐!”他想,夏曲可真是壞小孩。可是,就是這麼個不可愛的小孩,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駐紮了在了他心底。夏曲看見屏幕上閃爍的名字,接起了電話。“傅靖宇?”“阿夏。”電話另一頭的男子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在最頂層的辦公室和這樣明亮的玻璃窗,讓他的視線變得寬闊,站在能俯視一切的高度,傅靖宇的眉頭卻是微微皺著。“身體要緊嗎?”他上了微博,看見了網友發的視頻。畢竟是跟夏曲那麼熟稔的人,他一眼就識彆出了鏡頭裡的人就是夏曲本人無誤了。夏曲曲起手指,輕輕地在自己的膝頭上敲了敲,聲音帶著幾分輕笑,聽上去明朗極了,“我沒事啊,都是小事,你也知道我身體就算是再壞也壞不到哪兒去了嘛!”在美國的那五年裡,她最狼狽的樣子被傅靖宇瞧了個遍,她身體曾經破損到什麼程度前者說不定比她自己還清楚,畢竟有很長一段時間,傅靖宇像是她的半個監護人了。陪著她去醫院定期檢查,陪著她去取藥,像是家長一樣聽醫生的醫囑,監督她的複健,讓她一日三餐按時吃飯。想起從前,夏曲眉眼似乎變得溫和了。傅靖宇失笑,他低沉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了出來,在夏曲沒看見的地方,此刻坐在她身邊的彭肅已經握緊了拳頭。彭肅前一刻的好心情,現在消失殆儘,麵對有關夏曲的事情,他還做不到淡定。身邊的人還在聊著,彭肅突然站起身,朝著陽台上走去。如果是從前,他一定會搶過夏曲的電話,大聲告訴她不要跟彆的男人有聯係,他會不高興。可如今,他甚至還不能確定他的皮皮還屬於他,沒有立場這樣命令夏曲對彆人疏遠。可是,他又做不到無動於衷,隻好逃避了。站在陽台上,彭肅點了一支煙。他從前不抽煙的,因為知道夏曲不喜歡。在失去夏曲五年的時間裡,他有些的時候也會沉溺於尼古丁的味道,放縱自己的靈魂。他的背影,很蕭索,他又重新戴上了鴨舌帽,隔著一扇門,他似乎已經跟屋裡的一切脫離了。他,成了另一個世界的人。“怎麼了?突然不說話了?”夏曲眼神有些發愣,她看著玻璃門外的身影,目光失了焦距。直到,耳邊的聽筒傳來傅靖宇的聲音,她才猛然回神,驚覺自己已經盯著那道背影已經很久了。夏曲輕咳一聲,“嗯,沒怎麼,我聽著呢。”她有些心不在焉,看著那樣子的彭肅,夏曲的心情也變得有些低落了。“他在?”傅靖宇問。夏曲沒反應過來,疑惑地“嗯”了一聲,“什麼?”站在落地窗跟前,傅靖宇眺望著遠方,他感覺自己似乎走進了一個囚籠,想著用什麼方式重獲自由,在心裡糾結著打開籠子逃離,還是將籠子變成自己世界的一部分。可時間太急,他沒能給出自己正解,隻好隨心走著,哪知道隨心的後果是他走進了牢籠的深淵,空間變得越來越狹小逼仄,他發現彆說用什麼方法了,如今是連想要出去這件事情都已經變得困難了。“我說,彭肅,他是不是在你身邊?”隻有那麼一個人,會讓將他關進牢籠的女孩子這麼費神,甚至在跟他講電話的時候,都變得這麼浮躁。彭肅的名字突然落儘夏曲的耳朵,雖然明知道對方看不到自己,可夏曲還是覺得心虛,她臉色變得不太自在,眼神也從陽台上的那抹身影上收了回來,“嗯,你怎麼知道的?”就算在從前,夏曲也很少跟傅靖宇談論彭肅的事情,現在突然從傅靖宇的口中聽見彭肅的名字,她有些意外。“阿夏,微博上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你說我能不知道嗎?”他也寧願不知道啊!夏曲微微抿唇,想到網友一本正經的猜測,她又將目光移向了陽台上。結果,冷不丁的,就跟在外麵突然轉身的男人的視線對了個正著。有那麼一瞬間,夏曲是覺得心頭的心跳聲像是被擊打的小鼓,“咚咚”地作響。“哦。”她的注意力又不能在跟電話另一頭的人集中聊天了,突然的慌亂,讓她有些想要儘快結束這通電話。傅靖宇又在電話那頭說了什麼夏曲沒聽清,她現在眼裡隻有朝著她走來的人。彭肅在陽台上撚滅手中的煙頭,推開門,大步朝著她走來。夏曲隻聞到了一陣煙味兒,放在耳邊的手機眨眼間就被跟前的人抽走了。她像是突然被點了穴道一樣,呆呆地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就由著彭肅搶走了手機,眼睜睜看著他掛斷了還在通話中的電話。半晌,她才回過神,聲音帶著嗔怪,“你乾什麼?”彭肅板著一張臉,模樣看上去嚴肅正經,“掛你電話。”他老老實實承認了自己的行徑。“我不想你跟彆的男人講那麼久,我也不想看到你在跟彆人聊天的時候笑得那麼開心。皮皮,我會難受。”他輕聲說,眼睛裡有很多東西,很複雜。這樣突如其來的話,讓夏曲在短時間裡失去了反應的技能一般。她隻是怔怔地看這彭肅,心頭的那根蠟燭像是被點出了火花,可又因為在潮濕的黑暗裡放置了太長時間,那火花僅僅是閃現了一下下,頓時又消失了。“彭肅……”夏曲想說他們的關係還不至於能做這樣親昵的事情,這有些超出她跟他們之間定義的朋友的界限了。可是,這話她梗在了嗓子眼裡,發現自己說不出來。“他,以前,幫了我很多。”夏曲想了想,斟酌言詞,說著。如果那段陰暗的時光裡沒有傅靖宇的話,夏曲不知道現在會不會有這樣的自己。“他……”她見彭肅的臉色似乎沒有好轉,還想要解釋點什麼,她跟傅靖宇之間真的隻是很純粹的關係,沒有任何旖旎的。可下一刻,她的下頷就被眼前的人拿捏住了。煙草味似乎距離她越來越近了,夏曲來不及反抗,就已經被眼跟前的人奪走了呼吸,甚至,眼下的彭肅,還大有要奪走她肺部的氧氣的趨勢。他低頭重重地吻著她,像是這樣就能讓她的心思回到自己身上一樣。夏曲剛想伸手推拒跟前的人,她還沒忘記家裡還有一個人,說不定什麼事實Jeanne突然從客房冒出來,那現在她跟彭肅這樣子,還怎麼能說得清楚?可是,夏曲低估了受了刺激的男人的行動力。彭肅在她有掙紮的苗頭的前一刻,伸手就將她直接從沙發上抱了起來。五年不見,從從前的少年到現在的年輕男子,彭肅已經能用一隻手輕輕鬆鬆地將女孩子抱著走了。他踢開了夏曲臥室的木門,大步邁進去,反手關門,就將夏曲按在了門背上。一隻大手還很細心地放在了她身後,替她擋住了後麵的堅硬。“彭,彭肅……”好不容易得了空擋,夏曲猛地一偏頭,她被彭肅親吻了臉蛋,趁機伸手橫在了兩人之間。天還沒黑,她臉上浮現的淺淺的紅暈,全都落進了眼前男子的眼中。“嗯,我在。”依舊是混合著煙草味的氣息,朝她席卷。雖然夏曲極力想要跟麵前的人保持距離,可眼下,她無處可逃。“你瘋了。”她聲音還有些不穩,一點也不凶,像隻是在敘說一件事情而已。彭肅沒放開她,不過也沒再去那麼用力地親吻她,他眼神深邃,鎖定在夏曲身上,帶著決心用著破釜沉舟的勇氣再一次開口:“皮皮,我隻是想要你隻屬於我一個人。”想過很多次放她走,可越是走遠越是發現心頭有羈絆,放手除了讓自己更疼,沒有任何解脫。所以,他還是回來了,要用最強硬的姿態,重新站在她跟前。“你的從前我都知曉得一清二楚,不管你是什麼樣子,你都是我的皮皮。我沒辦法說服自己在看見你的時候還能選擇無視,理所當然沒有一點猶豫地將你交給彆人手裡。“不論是誰,就算是你說這輩子都不會結婚,跟夏叔在一起相依為命,我也不放心,除了我,我不放心把你交給任何人!”他看著她的眼睛,像是要將自己的信念深深地植入到夏曲心裡一樣。問題似乎回到了原點。
第13章 他不知道的事(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