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以的房間還和當日一般,紗幔被扯得破爛,剩下的一些掛在梁上,風從沒有關嚴的窗吹進來,曳得那些殘破布料微動。屏風倒在一旁,上麵的絹繡已經破了,顯得此處頗為破敗。無名仔細查看一番,發現房間裡沒有什麼特彆的東西,再向內走去將物什一個一個看過來,並沒有發現什麼。因為天氣冷到宋婉不想出門,無名隻得將安昔時叫出來,讓她查看一下屋內,是不是有非人的氣息,畢竟他上次解開封印太多天,腰酸背痛的養了快一個月,酆都的雞都快被他吃光了。安昔時迷迷糊糊被叫起來,一出來見到是個女子閨房,當即就圍著無名飄,大罵他是個負心漢。無名被繞得頭暈,揮著手想抓住安昔時,讓她冷靜下來。這對於無名來說是常態,至於素和燚與鬱歸,也都是見過無名對著空氣說話且手舞足蹈的人,也都很冷靜。隻是可憐了老鴇金釵,嚇得兩腿發軟,真覺是素以冤魂在屋內作怪。總算安撫完安昔時,讓她在房間內尋找不凡之物。安昔時在房間裡穿了一圈兒,最後漂浮在了梳妝台的上方,對著上麵的物什有些疑惑。“怎麼了?”“這個胭脂,裡麵有法力的痕跡,但是我說不清它被下了怎樣的法術。隻有一點點感覺,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無名拿起那胭脂,嗅了嗅,有玫瑰的味道,但是除此之外,他還聞到了一點不一樣的味道,非常微薄,而且隱藏在香氣之後,即便聞到,也會以為隻是一味香料。這個味道有一點點腥氣,如果他沒有猜錯,應該是血的味道。但至於是人的血,還是精怪的血就不從得知了。但是唯一能確定的是,鬼沒有血,所以幾乎可以排除惡鬼作惡了。確定非惡鬼犯事,讓無名有些遺憾,他一鬼官兒,精怪犯事是不歸他管的。他這可就算在多管閒事的範圍了,若是讓北陰大帝知道,怕是又要被說不務正業了。算了,幫朋友忙可是仁義之舉,北陰老頭兒一定不會在意的——無名這樣安慰著自己。“我記得你說過,這個胭脂的名字叫做胭脂血?整個帝京的姑娘,幾乎人手一個?”無名舉了舉手上的胭脂,詢問素和燚。“對,就好像一夜之間火起來的,覺得有些詭異。如果不是我攔著,杳杳那丫頭也想買的。這胭脂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素和燚沒想到真的會和胭脂有關,但無名不是說過與胭脂有關的可能性不大嗎?“這胭脂中裡麵被人下過法術,至於是什麼法術,我還不能確定,但是裡麵有血,應該是詛咒類的術法。”無名摸了摸下巴,他記得這幾名死者的胭脂都非一個地方購買的,全城這麼多家賣胭脂的,這個精怪難道如此大費周章的將術法灑遍全程嗎?不可能消耗這麼多精力,不然它吸取的精氣都不夠這樣消耗的。肯定……肯定有什麼樣的辦法能做到這一點。“看來還是要調查一下賣胭脂的店家,那些店家分散怎麼樣?都在西京嗎?”“不是,分布在全城中,其中西京的多一些而已。”“這樣,讓刑部整理一下名單,明天我一家一家調查吧,這些法術痕跡的探查,禁軍們是不能代勞的。”素和燚側頭,鬱歸領命,立刻叫了個人送信去刑部。那人剛轉身出去,就和匆忙跑進來的小丫頭撞在了一起。金釵一回頭,見是九九那丫頭,這衝撞了官老爺,她玉卿樓以後還開不開了?立刻伸手擰了九九的耳朵,把人拽了過來,一陣責罵,卻是不給鬱歸怪罪的機會了,一揮手讓那禁軍速去報信了。金釵還在插著腰罵著,“死丫頭!也不看看是誰來了,這麼半天乾嘛去了?!”九九疼得半蹲著呲牙裂嘴,眼裡噙著淚小聲解釋,“栩栩姑娘讓我去城北買沈家的糕餅去了,才回來……”“死丫頭,還學會頂嘴了!來晚了也就算了,還往官老爺身上撞!給我滾過去道歉!”“不礙事,還是正事要緊。”素和燚自也知其中含義,金釵不過是要個免罪牌而已,他開口打斷這出戲,側頭示意無名快些問話。金釵自會察言觀色,當即撒了九九的耳朵,低眉順眼的笑著說一定配合。“九九姑娘對吧?當日的事情,你能再仔細的說一下嗎?”無名笑彎著狐狸眼,帶著些暖意,讓九九放鬆,希望她能更好的回憶起來,以免錯過一些細節。九九少見這樣英俊溫柔的男子,有些緊張的紅了臉,手指在衣角絞著,開始回憶。“自從軟香玉閣開在後麵,生意少了許多,素以姑娘便閒了下來,一開始都是讓我陪她四處走走的,後來她閒著的時候都不用我伺候了,讓我等在外麵。”“然後那天早上也是,伺候素以姑娘洗漱完,她便讓我回去歇著了。直到殷老爺來了,我匆匆去叫她!她……她好像生病了,我敲門的時候,她好半天沒理我,就在我想推門進去的時候,她才開口製止了我,不讓我進去,說她要穿好衣服。她平日裡穿衣沐浴都是我伺候的,也不知道那天怎麼還害羞起來。不過我是丫鬟,自然她說什麼算什麼了,等她說可以了我才進去的,跟她說了殷老爺的事情,她說她梳妝完下去,然後我就出去了。”似乎是回憶到了後來的事情,九九的臉色有些不好。“然後……然後就是老鴇帶著殷老爺進去,再然後殷老爺跑了出來……”聽到素以略反常的地方,無名摸了摸下巴問道,“你說她早上洗漱完了,衣服什麼的也都穿戴好了,對吧?”“對啊,可是我再去找她的時候,她身上的衣服不是早上那件了。可能是……身體不舒服,午睡到了晚上吧?”九九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但是她不敢玩忽職守,就一直等在樓梯那邊,素以一出來她絕對知道的,“而且,她連午飯都沒吃,我中午敲門的時候,她把我轟走了,還不要我站在門口。”“把你轟走?她平日裡也這樣嗎?”“那倒沒有,原來不這樣的,都是叫我隨身伺候。就是那幾天,可能是心情不好吧?”無名又問,“那你晚上去叫她的時候,她的窗子,是開著的嗎?”“啊?”九九有些不懂無名問題的深意,皺著眉想了半天,但因為時間過去比較久,不確定道,“應該是開著的吧?那天還是挺冷了的,我進去的時候感覺到冷風了!我可能還幫她把窗關上了?”“那這個胭脂,是誰給她買的?”無名舉了舉手中的胭脂瓷盒。“這個是素以姑娘自己去買的,還是我陪著去的。”九九突然想到了那時候的事,“對了!買胭脂的時候遇見個特彆英俊的公子,穿得不錯,手上還拿著個水墨折扇,看著就很有文采。他似乎也是出來買胭脂的,然後看到姑娘,就說姑娘皮膚白,配那個色的胭脂肯定很好看。”“他是誰?長什麼樣子?素以還見過他嗎?”無名覺得,那個公子有可能就是精怪所化,讓素以買他施過法術的胭脂。“不識得,誇完姑娘他就走了,沒再見過了。看他樣子不像是會來柳巷的人,也沒來點過姑娘,應該是沒再見過了吧?”“你還記得他的樣子嗎?”在九九有些遲疑地點頭後,無名叫鬱歸派畫師來根據她的描述畫一下那個男子。無名又問了一下金釵當日的事情,她管著整個樓,哪怕素以是花魁,她也沒有過多的時間去探究對方的生活,所以知之甚少,而當日的事情,也與九九形容的相差無幾。沒有其餘要問的,無名便於素和燚離開了。“去一下軟香玉閣,那裡的姑娘有可能知道些什麼。”無名一麵走一麵看自己的外衫,他怕在軟香玉閣再被認錯一次。素和燚對於他剛才問過的問題沒什麼頭緒,“有什麼發現嗎?是那個胭脂的問題?還是你覺得是那個男子?”“那個男子,可能是和素以幽會的人,至於是不是精怪所化,我就不清楚了。”“何出此言?”素和燚可沒從剛才那些形容中聽出無名所說的事情。“記得九九說過的吧?當日,素以把九九支開,不讓她隨身伺候。但是,平日裡素以都是要求九九隨身伺候,隻有在死前近幾日內是把她支開的。當天,她是早起洗漱穿戴好的,但當晚上九九去找她的時候,她不讓九九進去,還再次換了衣服,還有那開著的窗。你覺得是這些加在一起,是因為什麼?”素和燚微微皺了眉,心裡卻是想起了杳杳每個月也有古怪的那麼幾天。“咳咳,是她有了情郎!”感覺素和燚已經想歪了,無名趕忙開口解釋,希望素和燚的心路還沒來得及走得太歪。“把九九支開是為了會情郎,衣服穿了又脫……嗯,你懂吧?至於開的窗,那是為了讓情郎逃走。而那個買胭脂偶遇的男子,就有可能是她那個情郎。”一個柳巷女子居然背地裡有情郎,還要偷偷來見,這可真是詭異,素和燚想不通,“那個男子為什麼不直接來找素以?畢竟她是柳巷女子……難不成是沒錢嗎?”“嗯,有可能是這樣的,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還有彆的原因?比如,那個男子是有家事的。記得九九對他的描述吧?可一點都不像是窮苦書生,反而更像是出身名門。而且,他是在買胭脂的時候與素以相遇的,他買胭脂,除了送紅顏便是送妻子了。名門之子,有婦之夫,名聲自然重要,與個青樓女子牽扯不清,怕是不妥。”“就算名門還有妻子,但來個青樓……似乎也沒什麼吧?”鬱歸在後麵聽了半天,現在妻妾成群的來青樓也都是常事啊。無名心中輕哼——對於人類是常事,但我們狐狸就一個配偶。麵上卻是沒反駁,“當然,這些都隻是猜測。”“至於要如何證明,那就得看看有沒有人能作證了。”無名停下腳步,背過手來,轉過身向素和燚二人,眼神示意了一下背後的軟香玉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