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謙禮和那具無名屍還在仵作手上,無名便先調查起謝長約來。雖然現在謝長約的嫌疑已經不大了,但為了推翻謝長約的證詞,他還是需要到謝府去調查的。謝正芳誠惶誠恐地將素和燚三人迎進去,又嗬斥著謝長約給素和燚行禮。“無事,本王來不過是問令公子話。謝尚書,你也知道,父皇近幾日心情不好,元子羨一案已經交由我查辦。還希望謝尚書不要徇私枉法,插手這件事情。”素和燚坐在上座上,麵上一派冷硬,就好像謝正芳已經徇私枉法了一般。“是是是,那……下官先行回避……”謝正芳前日才感受過聖上怒火的洗禮,他身為刑部尚書卻被人奪了案子,卻是半分怨氣都不敢有。誰讓他那個不爭氣的兒子惹了禍事啊!“謝長約,本王又審問過當夜在宴席後走的人,他們說,你和趙謙禮起過爭執之後,就不見了蹤影?”謝長約雖是不樂意,卻還是記得他爹臨走前那凶狠的瞪眼,不情願道:“回稟王爺,小生當夜身體不舒服,問了個侍女廂房何處,去休息了一下。然後臨走之前想著和元子羨道彆,結果就目睹了當時那一幕。而且,又不隻我一個人的證詞,其他兩人不也都看到了?”素和燚沒有告訴他彆人的證詞已經被推翻,而是不厭其煩地問著細節,看他會不會因為過多重複的問話而露出馬腳。當然,結局是素和燚失望了,他直問到午膳時間,謝長約也是咬定那麼幾句翻來覆去。臨走前,謝正芳習慣性客套地挽留素和燚留下用午膳。不等素和燚拒絕,他身後一上午沒開口的無名先行應下了,“哈哈,聽聞謝尚書府上廚子廚藝非凡,王爺早就想嘗一嘗了,這不是沒好意思?既然謝尚書有意挽留,那……便不客氣了。”謝正芳還好奇自家府上的廚師什麼時候聲名遠揚了,但見素和燚沒有任何反駁,便也不再在意,立刻囑咐下人照顧好幾人,待一會兒用膳。“謝府裡有些不對勁兒的地方。”這是無名給出的原因,他留下這裡用膳,其實還是想再這裡溜達幾圈。因為謝府給他的感覺,和元府的感覺很像。杳杳是以無名為中心旋轉的,一聽這謝府裡有什麼不對,立刻舉手表示她願意和無名一起去找。素和燚自然不能讓她獨自胡鬨,於是加入了這場探險。而原本應該是無名一人偷偷摸摸打探的舉動,變成了三人正大光明地欣賞謝府園景。“好像和元子羨的宅院有點像哦……”杳杳跟著溜達了一圈,宴會當日雖然沒有太過在意,但好在她記性還不錯,隨意見過的樹木大概位置還是記得的。“那邊那邊,有三棵樹距離很近,元府大院兒裡也有,我當時看了一眼還覺得不太好呢。”杳杳在院子裡玩著找茬兒,一會兒指指樹,一會兒指指假山,一會指指水缸。不過杳杳所說的地方,的確都是與元府相似的地方,杳杳記的是形,而無名知的是意。這宅院中與元府相似的地方並非相同的樹木或者山石,而是所代表的一類事物在一方方位之上。比如假山為土居東南,三木為森居西北,這種寓意擺設遍布整個宅院。無名雖然不知道這些擺放是何陣法,但能肯定一點——謝長約和女鬼有關。“調查了一圈兒,一個嫌疑人一個嫌疑鬼都湊到一起了,這次都不用懷疑,肯定和謝長約有關了。隻是此時沒有證據證明,有些棘手啊。”無名摸了摸下巴,從懷裡掏出了樣東西。“咦?這個不是元子羨的嗎?”杳杳偏著小腦袋看了一眼,那個帶著塊兒黑的白玉佩,她記得的。素和燚早見過那日無名對白玉佩“自言自語”的模樣,此刻對這玩意兒起了一百萬分戒心,立刻拉著杳杳遠離,生怕鑽出個什麼東西來。“喂喂,醒醒。”無名甩了甩那白玉佩,靈動的蛇形模樣被這樣甩動,好似鮮活起來一般。“彆搖了……嘔……”安昔時從玉佩之中伸出個頭來,一頭如瀑黑發甩了出來落在地上,就好像玉佩上長了堆黑毛一般。不過好在一般凡人是看不到這等奇景的,不然素和兩兄妹定兩眼一翻暈倒在地。安昔時從玉佩裡飄出來,被晃得整個鬼都不好了,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此刻泛了層青。嘴角還留著水跡,好像剛才真吐出過什麼似的,然而她不過是個靈體,根本做不到這種事。無名特地找元子羨借了玉佩,還答應好借好還,儘管元子羨並不需要他還。“我借你過來是想讓你找找那女鬼還在不在帝京的,沒想到這謝府裡麵有乾坤,你且試試在這裡是不是感覺到受限?這種感覺,和在元府裡是一樣的嗎?還有,你能感覺到那個女鬼嗎?”安昔時在院子裡飄了一會兒,“感覺一樣,至於那個女鬼……似乎在後院……”“怎麼樣怎麼樣?你們說什麼了?”杳杳聽了素和燚對玉佩的解釋原本挺害怕的,但是半天也沒看到什麼,還見無名在那裡自言自語,就覺得那鬼可能是個好相與的,便湊了過去問無名。杳杳湊過來的時候,剛好一頭紮進了安昔時後背,看起來就好像杳杳的頭撞透了安昔時的胸膛一般。不過無名那是何等見多識廣,麵不改色道:“她說那井中惡鬼就在謝府,我去找找看,你們找個地方等著。”“不嘛,我也想去!”杳杳皺著小眉頭撒嬌,素和燚出聲阻止,卻被更大的鬨聲給遮蓋了過去。“我的小祖宗,我是要偷偷去找,你這麼大聲是怕那女鬼聾嗎?”無名趕忙捂了杳杳的嘴,最後還是怕了這姑娘撒潑打滾,應下帶著她去。至於素和燚那個戀妹狂魔,無名不用想也知道他定要跟著,於是隻得帶著兩個拖油瓶開始了“偷偷潛入”。安昔時帶著三人向內院走去,走過回廊後,又拐進小院,小院看著有些荒廢,末處有間小屋,看起來像是柴房。“就是那裡,我感覺到她在那裡。但是這裡有咒術封禁,我不敢過去。”無名沒有發現封禁在何處,隻得讓素和燚二人先留在小院門口,並且把玉佩交給素和燚,讓安昔時保護他倆的安全。才走不過一步,身後一聲清朗便喊住了他,“六王爺,你們在此是在做什麼?家父還等著你們去用午膳呢。”回過身看去,正是謝長約。謝長約掛著得體的笑容,一副恭敬邀請的模樣。素和燚輕咳一聲,雖然在彆人家做這種事情非常無禮,但關乎著那女鬼的事情,他也顧不上麵子了。而且剛才聽無名的意思,似乎謝長約與那女鬼還有些關聯。“本王見此處風景不錯,來看看,我們一會兒便過去,謝公子不妨先去回複令尊。”謝長約看了看雜草叢生的小院,“哦,原來六王爺喜歡這種粗獷風格的。這裡不過是個小柴房而已,我陪您看完吧,免得你們不認識去會廳的路,我爹還要教訓我。”語罷,謝長約還真就先行一步,領著三人向那柴房處走去。木門打開,發現裡麵的確是堆著柴火。三人在裡麵看了一圈兒,無名沒有發現什麼,礙著謝長約在場,也不得說什麼,隻得示意素和燚先回去吃飯,然後再想辦法來此探究。謝長約在前麵引路,三人走在後麵。素和燚麵帶疑惑地看著無名——你不是說那個女鬼在柴房?“我怎麼知道,是安昔時……也就是這玩意,告訴我的。”無名甩了甩手裡的玉佩,小聲道。杳杳湊了過頭來,小聲問道:“你不是說這個謝什麼的和趙謙禮搞斷袖嗎?他怎麼還偷著養姑娘呀?會不會是因為這個,他們才……”“小小年紀胡說八道!”素和燚一聲嗬斥。“養姑娘?”無名也好奇杳杳這小腦袋,這突然說的是什麼?“對呀,我看到唇紙了。”杳杳重重地點了點頭,從袖子裡掏出一截兒紅紙來遞給無名。無名接過來,乍一看是挺像姑娘們用的唇紙的。“這是……”“咒紙……”安昔時突然從玉佩裡鑽出來,幽幽一句。這是咒紙?無名猛然醒悟,抬頭去看前麵帶路的謝長約,卻不想這一抬頭竟看到謝長約正陰惻惻地斜著半張臉盯著他們。謝長約的身子是對著前方的,但頭確實斜對著他們的,人類不能做到的這個詭異動作,謝長約此刻正在執行。“啊!!!”杳杳見無名抬頭,自然也抬頭去看,一眼就望到了謝長約扭過的半個腦袋,嚇得跌坐在地大叫起來。素和燚縱使再見多識廣也沒見過這般的活人,雖然沒有失聲尖叫,卻也是麵色大變。安昔時此刻已經擋在三人麵前,厲叫道:“是你!”“嘻嘻嘻,是我。”謝長約的腳步停下,身子慢慢轉了過來,平日裡清朗的聲音不複,口中發出的聲音是淒厲女聲。“你三番五次壞我好事,這次就一並將你也辦了!”謝長約一聲淒厲,俊朗的麵容似融化一般,漸漸浮現出一張慘白的女性臉孔,那吊起的血色瞳仁正狠狠瞪著三人一鬼,意要將他們一並葬送在此。謝府庭院中那些假山花草,此刻也逐漸扭曲,化作了漆黑或者森綠的石燭台,上麵燃著熒綠色的火焰。而天,也在瞬間黑了下來。“這裡是我的結界,想要離開?除非你們變作鬼魂……嘻嘻嘻……”褪去謝長約皮囊的女鬼漂浮在空中,墨發血衣無比可怖,“不對……就算你們變作鬼魂,也還是要被我吃掉的,嘻嘻……”女鬼桀笑著,便向幾人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