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桂花這樣說,大伯終於不再阻止她了。桂花繼續說道:“我不是自殺的,而是被你三叔殺死的!你三叔自己在外麵拈花惹草,卻不許我做一丁點對不起他的事情。發現我跟你大伯的事後,他就對我拳打腳踢。後來又跑回家跟你大伯要錢,我看不過說了兩句,他就趁夜把我掐死在床上。“你大伯為了讓他逃脫殺人的罪責,把我偽裝成自殺,然後還求我這個鬼魂保守秘密,不要去地府告你三叔的狀。我愛著你大伯,看他這麼善良,不忍心讓他失望,就答應了他。“你三叔當時並沒有跑遠,在我辦喪事的時候還回來鬨,還誣陷是你大伯殺的我。你大伯忍無可忍,和你爸爸一起動手打了他。他這才真正離家,走的時候說他恨你大伯,一輩子不會原諒他……哈哈哈,多麼可笑啊……“可你大伯這個濫好人,還覺得自己欠了他的,甚至願意拿自己的命來還他!”聽大伯和桂花講完了這個冗長而又曲折的故事,我心裡有一種打翻五味瓶的感覺,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恨三叔。可以確定的是,大伯為了這個家真的付出了太多。隻是犧牲了桂花這個可憐的女人。“十三……”大伯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我隻希望從現在開始,你們一家人不要再分開了,一起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不要恨你三叔,他也是個苦命人,造成這樣的結果,很大一部分是我的責任。此外,我這次還魂,還要托你幫我辦件事情。“我房間書櫥靠下麵的抽屜裡有一封信,明天會有人來找我,到時你隻要把這封信交給他們就好了。我該走了,希望下輩子能再見……”說到這裡,大伯身體僵硬地轉過身,一跳一跳蹦到冰棺前麵,然後用力地一個跳動,回到棺材裡麵平躺,身體慢慢地回複原樣。我真的好舍不得他,大聲地叫著:“大伯,大伯……”空中又傳來大伯熟悉的聲音:“十三,人死了就死了,你不要過於悲傷,大伯已經知道你現在做的工作了,可能很多人不能理解,但是大伯理解你,支持你,以你為榮……”之後,整個房間歸於平靜,大伯和桂花的聲音都沒有再出現了。***在喪房守了一夜,我迷迷糊糊趴在供桌上睡著了。一大早,我被嘈雜的聲音驚醒。“你們是誰啊,現在家裡麵在辦喪事,不接待客人……”福婆在外邊生氣地說。我看了一眼躺在棺材裡麵的大伯,打開門走出去,看見福婆一臉怒氣地比劃著。門口站了一個長相醜陋的老年人,傴僂的腰和坑坑窪窪的臉,身邊還站了一個身穿苗族服飾、頭戴紗巾、身材嬌小的女孩子。是熟人,老姚和黑帶。我忙走上前福婆,輕聲對福婆說:“福婆,你幫我個忙,去把我大伯房間書櫥最下麵的一封信找出來,這裡我來處理。”老姚看到我似乎一點也不奇怪,眼神尖銳又帶有一絲自信。我說:“老姚,我大伯已經死了,他生前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我想你們到這來,是想知道他有留下什麼話給你們。大伯說過有留下一封信,讓我轉交,現在請裡麵坐下來等吧。”他們進了客廳,老姚帶著一臉倨傲坐在沙發上,而黑帶則畢恭畢敬地站在他的身邊。“阿中……阿中……”過了一會,樓上忽然傳來福婆驚慌的叫聲,不一會,隻見三叔瘋瘋癲癲地跑了下來,福婆正在後麵追趕,口中還不停地喊著。三叔在我們麵前停了下來,奇怪地看了幾眼,然後指著老姚瘋了似地罵:“都是你害我的,害我有家不能回,那麼多年在外麵,我以前怕你,現在不怕了,我現在還怕什麼……”接下來罵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話。老姚麵帶鄙視地看著三叔,那神情跟看一條狗沒區彆。看來被桂花這麼一嚇,三叔真的是瘋了。福婆追過來,伸手拖住他,好聲安慰道:“阿中,不要胡說了,回去睡覺了,這裡沒有人會害你的。”說著,福婆從口袋裡麵摸出一封信遞給我。“十三,剛剛我去找信的時候,看到阿中坐在你大伯的房間裡,然後突然就發起瘋來。我馬上帶他上去……”福婆說完就拖著罵罵咧咧的三叔上樓。直到聽不到三叔的罵聲,我才轉過頭看著仍舊坐在沙發上的老姚。他一臉的不屑,說道:“不是一個爹生的就是不一樣啊。”聽他這麼一說,我心中很不是滋味,我知道他是在嘲笑我家除了大伯,彆人都是沒有用的。但我還是壓下心中的不快,儘量保持著禮貌,“對不起,老姚,我家最近有點亂。”我把信給他,隻希望他拿了信快點走。沒想到他一接過信就迫不及待地拆開讀了起來。剛看了兩眼,老姚的表情就變了,越讀到後麵,他的臉色越難看。最後他把信往地上一扔,惡狠狠地喊道:“他怎麼能這樣!”老姚很氣憤地走了,我本來想送他,可是他對我的話不聞不問,簡直就當我是一團空氣。我滿懷疑慮地撿起地上的信,上麵寫著與老姚一同趕屍的艱辛,還有這樣一段話:“幾十年的打拚,發現趕屍絕非正道,所以在我死後,我決定解散我們的組織,組織內的財產一部分歸你所有,讓你安心養老,另外一部分歸我家人,剩下的給組織裡麵的成員,讓他們都能夠回去安安分分的做點小生意,真正享受生活的樂趣。具體事宜我已經委托我的律師辦妥……”我明白老姚為什麼會那麼生氣,他是覺得大伯這一句話,毀了那麼多年的心血很不甘心。從信裡的內容來看,老姚是一直跟著大伯創業的人……雖然我也有點疑慮大伯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放棄,但是這畢竟是大伯的遺願,他這樣做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送大伯入土為安後,我心情低落地回了房間。可娜正坐在梳妝台前發呆。她懷著孕,不適合送葬,就呆在家裡等著我們。見我進去,她忙站起身來,關切的說道:“不要傷心了,大伯的事情都辦好了嗎?”我朝她點了點頭,想說些什麼,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可娜又說:“我準備明天回上海。這次請假時間太長,我得回去上班了。”我忙說:“那你的身體……”一邊看向她的肚子。“我的身體我知道,沒有問題的。再說了,孕期多活動對孩子也有好處。”我看著可娜,發現她臉上洋溢著母性的光輝,這種光輝使她變得溫柔和成熟起來。我想我們的關係是不是可以就此緩和了呢?“我明天和你一起回去。”我說。她搖了搖頭,“不用了,我自己能行。你還是留下來多照顧幾天爸媽吧。”“爸媽能夠理解的,畢竟你肚子裡懷著他們的孫子。”我說著這話,心裡湧起一股暖流。可娜嗯了一聲,點點頭,同意了。然後我把這個決定告訴爸媽和福婆,他們都表示十分支持,福婆還很積極地給我們收拾明天要帶的各種東西。晚上,可娜溫柔地躺在我的懷中睡覺。我的心情很是舒展,感覺又回到了新婚的時候。忽然,床頭的手機急促地響起來,我看了一眼,是個陌生號碼,便掛了電話。然而那個號碼又打了進來,我又掛斷,又響。可娜抬頭看著我,說:“你接吧。”我歉意地看她一眼,接通電話,有點生氣地問:“喂,哪位啊?”“十三……十三嗎……是我……”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略帶哭腔的熟悉聲音。“小海?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事情?”我有點不耐煩。“十三,不……不好了,有……有人要害我……”小海一邊哭一邊恐懼地喊。我有點不解,忙問道:“到底出什麼事情了?誰要害你……”“有人要害我,就是他們。十三你幫幫我,我求你幫幫我,我在這隻認識你一個朋友……”我心中也焦急起來,大聲說:“小海,不要擔心,我會幫你。現在告訴我,他們是誰?為什麼要害你?”“是……是……他們要害我,我太笨了,他們要讓我死,我……啊……”隨著小海的一聲慘叫,話筒對麵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我不停地喊著:“喂,喂,小海,到底出什麼事情了,你告訴我……”“嘟……嘟……嘟……”話筒那麵傳來了冗長而又沉悶的忙音,我下手機,小海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了?大半夜的,我要不要出去找小海呢?可是看到懷中可娜擔憂的眼神,想到明天還得陪她回去,我心中一硬,躺下了。畢竟可娜是我的親人,而小海不過是個外人。***“十……三……”我背後傳來了一陣痛苦的叫聲。我忙轉身一看,後麵是空蕩蕩的,隻有草被風吹動的沙沙聲。“十……三……”身後的叫聲又開始響了起來,而且叫聲中隱含了無限的悲傷和不忿,我靜下心來仔細地辨彆著,發現這個聲音竟然十分熟悉。“十……三……”聲音再次響起,我猛然一個轉身,大聲叫道:“小海,是你嗎?”“十三……”聲音明顯帶有哭腔,我更加確信是小海在叫我。“小海,你在什麼地方,我一直很擔心你,快出來,你沒有事情吧?”“十三,我怕出來嚇著你……”我忙喊道:“不會的,小海,你出來吧,我不怕的,我知道你不會害我的……”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條黑影,渾身像散了架一樣的慢慢地朝我走來,頭歪向一邊,手腳也像斷掉了一樣。他身體扭曲著,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走在草地上,發出了和風吹不一樣的聲音,“嘶嚓……嘶嚓……”越來越近。這個場景可怖極了,我有點害怕看到小海的樣子,忙說道:“好了,小海,就站在那邊吧,我已經知道了……”黑影很聽話地站住了,他變得有點局促,和我剛開始見到他的時候一樣。“十三,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很嚇人,我也不想這樣的,是他們害我的……”“他們……他們是誰?”我定了定神問道:“小海,你能告訴我嗎?”“他們……他們不是人,他們是惡魔,是鬼怪,是殭屍!”小海的聲音變得更加激動,他的黑影在不停地抖動著。心魔入體!“危險!”我大喊一聲,“停下來,小海!”忽然一股強大的力量襲來,瞬間小海就憑空消失,隻剩下風吹樹葉的聲音。我猛地從夢中驚醒,暗道不好。小海已遇害,而且看樣子死得極慘。我心中不由萬分後悔接到他電話時沒有及時趕去救他。我披衣起床。可娜也被我驚醒,迷迷糊糊地問:“十三,怎麼了?”“對不起,可娜,我要出去一趟。明天如果來得及,我趕回來陪你一起回家。如果來不及……”“我知道了。”可娜打斷我,“那我就自己回家。”“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