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在去張耀弛常去的一家網吧的出租車上,等車裡全然安靜下來隻聽得見獵獵風聲時,周岑看著出租車的後視鏡,緩緩道:“馮潞桉,我知道現在這個時機這個場合說這番話都不合適,可是我擔心以後就沒有機會說了。我是一個不那麼看中結果也憋不住心事的人,所以我必須要告訴你。從高中那次參加物理比賽開始,我就對你產生了好感。老實說,我是一個非常驕傲的人,意識到自己喜歡你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敢承認,也不敢麵對。因為在以前的我看來,我喜歡的人,就算不是王子,也耀有比肩王子的能力。而你隻是與我比肩而已。但喜歡這個東西就跟咳嗽還有貧窮一樣,是掩藏不住的。等我意識到這點想來找你時,你轉學去了那個小鎮。當時我受了很大的打擊,覺得自己看人的眼光一定出了問題。於是放棄了繼續找你,沒想到快高三時,那次無聊的參觀學習中,我又跟你重逢了。你變了。你不再是物理競賽上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但你也沒有看上去多麼的頹廢。我對你的生活和經曆充滿了好奇。我打算升上高三前來找你一次,我去過那個小鎮,卻聽說你又轉學了。從此我便沒了你的消息。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時,大二的那次寒假,我又在機場碰見了你。原來兜兜轉轉我們竟然在同一座城市。可惜你身邊已經有了她。我默默地關注著你,你漸漸地變成了我心目中王子的模樣。我……我不想再錯過你,同時也想給自己這麼多年的心思一個交代。”聽完這一段漫長的表白,馮潞桉驚訝得一時半會兒不知怎麼回答,他訝於周岑的心思,但同時也覺得頭疼。“對不起……周岑,我已經有[這裡應該要說自己的女朋友!]女朋友了。”馮潞桉相當驚訝,但還是下意識地回答說。“我知道。”周岑的聲音裡寫滿了失落。很快,他們到達了張耀弛最常去的那個網吧,可張耀弛並不在裡麵。問了網管,網管回憶了一下,說張耀弛的確來過網吧上網,並且昨天一整晚都是包夜,今天淩晨6點左右離開的。網管說,他離開的時候精神狀態不太好,走路搖搖晃晃。“不過大多數上了通宵的人都這樣,怎麼,你們是他朋友嗎?不用太擔心沒事的。他以前上完網就會去拐角那家麵館吃上三兩麵。每次叫外賣也是叫的那家麵,不知道為啥,他明明吃得很多,卻還這麼瘦。”“那我們去那家麵館看看。”謝過了網管,馮潞桉跟周岑走出網吧,趕去網管說的那家麵館,麵館有些年頭了,紅色的招牌已經褪色,沾滿油漬和灰塵。“啊?那個瘦瘦的,黑眼圈很重的男孩子啊?今天早上不到7點的時候來吃過三兩麵,然後他說他心情不好,想去江邊吹吹風。我還勸他年輕人還有大把好時光,不必氣餒,可他突然站起來就摔了我的碗。搞得我很是火大啊,最後生意實在太忙了,讓他賠了10塊錢就走人,現在不知道他去哪裡了。”從麵館老板的話看來,張耀弛很有可能處於發病期,很危險,他們必須立刻找到他。不過張耀弛說要去江邊,T市雖然隻有一條江,但江邊設計的範圍可救太廣了。馮潞桉準備出發去江邊時,再一次跟周岑說:“你不用跟過來了,今天的事情謝謝你,下次請你吃飯。”周岑卻抓著他的手說,“馮潞桉,我不是這個意思。”馮潞桉甩開她的手,“周岑,我要去找張耀馳了。”他摸出幾張紅色百元鈔票遞給周岑,不容分說地說“現在天也黑了,你一個女孩子很危險,你打車回去。”說完,馮潞桉頭也不回地奔向江邊,他實在是很煩躁,張耀馳失蹤、程渺聯係不上、周岑還要來火上澆油。馮潞桉又給程渺打了好幾個電話,還是關機狀態。那邊的程渺跟許立然他們已經上了山,山上信號不好,上不了網,所以也沒人看見馮潞桉在朋友圈發的尋人啟事再告訴程渺。“程渺你到底在搞什麼!”馮潞桉氣極了,他打電話給阿May問她知不知道程渺去哪兒了,毫不知情地阿May說,“不是聽程渺說你們周六要約會,所以沒排她班啊,怎麼你們沒在一起嗎?”“沒有,我臨時有事。”“該不會你跟那個周岑一起出去了吧?怪不得,你可以爽約,程渺也可以去找哪個小帥哥呢。”這句話搞得馮潞桉很不爽,說了句“我知道了”,便掛了電話,阿May正納悶他發什麼神經呢,回頭刷到朋友圈,暗道不好,立刻聯係程渺,電話還是打不通。馮潞桉沿著江邊開始找張耀弛的下落,可江實在太長了,一直到晚上,還是沒有張耀弛的蹤影,期間張耀弛的媽媽打過三次電話來哭訴,嗓子幾乎都啞了。馮潞桉聽得很是心疼,又焦躁不已,卻毫無辦法。這種時候他多希望程渺能在身邊,像春風一般撫平他的焦慮,可程渺的電話到了晚上還是打不通,莫非她要在外麵過夜?馮潞桉覺得有些心涼。他一直以為程渺是體貼的,善解人意的,沒想到竟然也用這種方式跟他賭氣。馮潞桉吹著江風,又想起了周綠芽。周綠芽的音容笑貌像一根針一樣紮在他心裡,提醒他,一切都不曾改變過。快到晚上10點時,馮潞桉手機收到消息,有人在離馮潞桉他們兩公裡左右的江邊發現了疑似張耀弛的人。發現者不敢靠近,天色又太暗,隻偷拍了一個背影。背影看上去很像張耀弛。得到這個消息後,馮潞桉立刻趕了過去,但並沒有看到張耀弛。找了快十分鐘,馮潞桉還是沒發現張耀弛,他有點生氣地覺得自己是不是被耍了,結果聽到一陣慘烈的女生尖叫。他緊張地跑過去,遠遠地就看見周岑被一個男人壓在地上,使勁在掙紮,那個男人,就是張耀弛。“周岑——”馮潞桉當時覺得所有的氣血都在往腦袋裡倒流,他想都沒想就衝上去一拳打在張耀弛臉上,並且甩開了他。周岑大哭著撲進他懷裡,而張耀弛嘴裡還呢喃著:“綠芽……”最後馮潞桉報了警,通知了張耀弛父母,帶走了張耀弛。馮潞桉將周岑交給醫生,然後跟張耀弛說:“從此以後我們就不要再聯係了。”晚上,學校的人說準備在山上露營,可是程渺的手機一整天都沒電了,她有些擔心馮潞桉會有事找她,便到處找人借了一個充電寶充上電才敢開機。開機後看到馮潞桉幾十個未接電話,她嚇瘋了,趕緊回撥,馮潞桉卻沒接。一直打到第五個電話,馮潞桉才接起,“什麼事?”他聲音裡透著前所未有都冷漠。“你怎麼了?今天出什麼事了嗎?”“你跟誰在一起呢,一整天都不接電話?”馮潞桉問。“我在外麵露營。”“露營就可以不接電話,手機關機了嗎?”“不是這樣的,是我手機沒電了……”程渺還沒來得及解釋,馮潞桉便掛了電話。程渺急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再回撥,馮潞桉就關機了。她吵著要下山,許立然問她怎麼了她也不說,堅持要下山,許立然告訴她晚上路看不清,下山很危險,建議她有什麼事先放下,明天一早再走。可是程渺放不下,她覺得如果等到明天早上,她跟馮潞桉也許就散了。程渺強行要走,許立然也攔不住,隻好說“你等我收拾一下,我陪你一起”。“不用了,你給我一個手電筒,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了。”許立然有點生氣,“你知不知道你一個女孩子大半夜要下山有多危險?這邊是郊區,你下了山打不到車又怎麼辦?”程渺隻好同意讓許立然陪她一起下山。到半山腰時終於有了信號,看到馮潞桉朋友圈微博發的尋人啟事,程渺這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她感到相當愧疚。許立然預約了一個快車,接他們回市區。回到市區後,程渺直奔馮潞桉家,許立然不放心,也跟了上去。按了半天門鈴,沒人應答。馮潞桉不在家。程渺給馮潞桉打電話馮潞桉不肯接,她隻能拜托阿may給馮潞桉打了電話,馮潞桉才說他在醫院。程渺跟許立然趕去醫院時,馮潞桉正守在周岑病床前。“馮潞桉?”程渺上前,但馮潞桉顯得很疲憊,一直用手撐著額頭,隻淡淡抬起頭看了程渺一眼。“她怎麼了?”馮潞桉說:“今天張耀馳失蹤了,周岑跟我一起去找。在江邊時,她被張耀馳襲擊了……”程渺驚訝地捂住了嘴巴。“她沒事吧?”“不關你的事。”馮潞桉冷漠地說。許立然說:“馮潞桉你注意一下你說話的態度。”馮潞桉一下子站起來,扯住許立然的衣領,凶神惡煞地說:“你才是應該注意你說話的態度吧?你知道程渺有男朋友了嗎?那還這樣一天到晚纏著她乾什麼?要不要臉?”“馮潞桉!”眼看兩人之間劍拔弩張就快要打起來,程渺趕緊去拉開他們,然後對馮潞桉說:“許立然不是這樣的人,他是擔心下山路上太危險……”“算了,我不想聽你們說。你跟許立然走吧。”馮潞桉把程渺跟許立然推出病房門,“我現在不想看到你們。”“馮潞桉!程渺做錯了什麼?你要這麼對她?”許立然說。馮潞桉突然就笑了,“對,一直以來程渺什麼都沒做錯。周綠芽的死、張耀馳生病,都與你無關,包括今天躺在這裡的周岑,你什麼都沒做錯。”聽了這話,程渺氣得全身都在發抖,“你還是覺得周綠芽的死跟我有關對吧?或者說,你更願意今天躺在病床上的是我,而不是周岑,對嗎?”“對!”馮潞桉吼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分手吧。”程渺哽咽了,再傷人的話她受不出口了,她沒想到時至今日她竟然會跟馮潞桉互相傷害,說著最能刺穿對方心臟的話。馮潞桉也有些愣住了,“好啊,分手就分手。”她轉身快速跑出了病房,決心再也不回頭。而馮潞桉也紅著眼看,摔上了病房的門。他們就這樣,分手了。原本以為分手是一件很難的事情,程渺在分手之後才覺得,其實跟馮潞桉在一起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馮潞桉好幾次都走到程渺宿舍樓下了,卻又停住了腳步。他聽到學校廣播裡在放範曉萱的氧氣,“如果你愛我,你會來找我……你會知道我,快不能活……”漸漸地,馮潞桉就不來了。許立然勸過程渺很多次,“你真的決定就這麼分手嗎?不問清楚原因?”程渺笑得很虛弱,“沒什麼好問清楚的了,周岑……周岑應該比我適合他。”“這不是適不適合的問題,是愛不愛的問題啊!”許立然道。程渺沒再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