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露回到教室就立馬給顧名思發去短信:“把靜心的地址發過我。”很快顧名思回複:“新村南門語純小巷205號(到了南門向前走100米左右有個分叉路口左轉50米右轉44米左右。)”緊隨其後又有一條短信進來,還是顧名思發的:“我陪你去。”楊露思索,她剛好缺一個人幫他探路,在遇到靜心父親可以幫她。楊露回他:“下午,放學後,我在校門口等你。”顧名思:“好。”下午放學,楊露拿了一瓶濃硫酸放在外套兜裡,又把平常用的水果折疊刀放在另一邊口袋。確定好沒忘東西,就躲著人群從前門出了教室。楊露到校門口的時候,顧名思已經在等她了,楊露走上去跟他邊走邊交談,“把校服衣脫掉,找個地方寄存。你裡麵還穿了衣服嗎?”顧名思把校服脫掉,點頭,“裡麵還穿了一個外套。”楊露看了他一眼,就快腳步,“把衣服給我,我找個地方放好。”顧名思把衣服遞給她,楊露接過衣服,找了一個經常買東西的店將衣服放在了那裡,隨後退出來跟顧名思打車到南門。顧名思在車上問楊露,“怎麼下午去她家,時間那麼短,夠嗎?”楊露抿唇沉吟幾秒才回道:“我不是去找她。”顧名思不解,“那你去她家,乾什麼?”“我認識她母親,是個很好的人,但父親卻是個人渣,我想要找她母親了解一些情況,我怕遇上他父親就把你叫上了。你不會怪我吧?”“我怎麼會怪你,這本來是我主動提出來陪你的。”楊露聽到他這句話就安心了。很快到了南門,楊露跟顧名思下了車,顧名思拿出手機導航,跟著導航楊露和顧名思很快就找到了李靜心的家。楊露敲開記憶中的那扇老舊的嘎吱作響的門,然後快速地閃到牆後。她怕是李昌來開的門,所以她要先躲好,打探一下情況。“吱呀”一聲。一個臉上淤青紅腫,衣服洗得發白的中年婦女露出半個臉給他們開了門。楊露看著這個與記憶中相差甚遠的女人,有點心酸,她們到底經曆了什麼。李母神情淡漠地盯住顧名思,她以為顧名思是找李靜心的,便出言對他說:“靜心不在,你下次再來吧。”說完就要關門。楊露見此連忙從牆後走了出來,愧疚地對李母說道:“阿姨,是我,我是楊露。”李母聽楊露說她是楊露後,關門關得更快了。顧名思離門比較近,上去把門抵住,楊露也上前幫顧名思推門,她快速地朝李母解釋道:“阿姨,我不是來找靜心的,我今天是來找你的。我就問你幾個問題就好,可以嗎?”李母不聽她的,隻是出言大聲驅趕他們,“走,趕緊走。”楊露不肯,她跟顧名思一合力,猛地把門推開。李母見門攔不住了,她怕自己會被推倒,猛地把手鬆開,“嘭”的一聲,熬了多年的門終於壽終正寢地撞在牆上,猶如一個守衛邊疆的戰士,經過黃沙的席卷,敵人的迫擊,終於完成自己的使命死去。楊露跟顧名思尷尬地停留在靜心家的門檻上,李母傻愣愣地看著被蟲蟻腐蝕的門板不動。當年她嫁進來的時候多風光,親朋好友都說她嫁了一個好老公,給她修新房,戴四金,下六禮。嫁進來的時候她記憶最深的就是這門,如她一般年輕有活力對未來充滿了向往。然後呢?舒心的日子沒過多久,李昌就玩膩了她,開始流連聲色,喝酒打牌。她剛開始鬨到母親那裡去,可母親勸他男人都一個樣,誰不嫖不賭不喝點小酒,忍忍吧,忍忍就過去了,況且她還懷了他的種,不會對她差到哪裡去的。她想,那就忍忍吧,到時候她生個兒子出來他就會對自己好了。可她沒等來兒子,等來的是女兒,而女兒5歲的時候,家已經被李昌敗得差不多了。她再也忍受不了了,她說要走,李昌求她,跪下求她,說他會改,以後會好好對她們娘倆的,她又心軟了,留了下來。可沒過兩三年,李昌又變回了原樣,甚至變本加厲開始打她的女兒,她上前阻止卻被打得下不了床。她想她死了算了,可一想到年幼的女兒,就隻能忍氣吞聲地護著女兒長大。可她還是沒有護住,還是沒有護住呀。“媽媽。”一聲稚嫩的童音喚回了將李母從回憶裡喚回來。李母轉頭抱住向自己跑過來的孩子,小心叮囑:“小鐘,你跑慢點,小心摔到。”被叫小鐘的小男孩看起來五六歲,應該是楊露轉學沒多久,李母,也就是於淑華懷上的。小孩子奶氣還很重,他趴在於淑華的腿邊擋住身體,一隻小手抓住於淑華的褲腿,另一隻手放在嘴裡含住,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打量楊露跟顧名思。他好奇地抬頭問於淑華,“媽媽,哥哥姐姐是來乾什麼的?”楊露麵容可親地走到小孩麵前,虛蹲下,笑著跟他解釋,“小弟弟,姐姐和哥哥是來找你媽媽的。”小鐘不明白地歪頭看楊露,圓潤的鼻頭底下有兩束不明液體在聳動,“找媽媽乾什麼?媽媽沒錢,全都被爸爸搶走了。你不要找她了。”顧名思上前拿出折疊整齊的紙張將小鐘的鼻涕擰乾淨,半弓著背與小鐘平視,“哥哥和姐姐是來幫媽媽的,不是來找媽媽要錢的。你不要怕。”顧名思輕柔地摸了摸小鐘的頭,他緩慢直起身體,臉色正經地麵對於淑華說:“我們能幫李靜心脫離肮臟的環境,隻要你願意配合。”於淑華苦笑,“你們?怎麼幫?幫我殺了李昌?然後養我們三個?還是報警讓他關進去,讓我們餓死,讓他放出來後繼續打我們?“我腿瘸了,做不了重活,小鐘也需要人照顧,就讓靜心幫一幫他弟弟吧。”楊露聽到餘淑華的一席話,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楊露不敢置信地站起身驚愕的看向於淑華,“阿姨?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於淑華不自然地低下頭看地上不停操勞屯糧的螞蟻,低喃,“不是這樣是怎樣,還能跟以前比嗎?我累了,你們走吧,我不需要你們的幫助。”楊露執拗地不肯離開,她提著心緊聲詢問餘淑華,“阿姨,你就是因為錢,所以才放任靜心留在火坑嗎?”於淑華聽到這話,她猛地提高聲音瘋狂地質問楊露,像是要向楊露爭個高下,要用儘所有尖銳的理由把楊露壓倒。“放任?那我怎麼辦?當我知道她爸讓她休學,關在家裡把她猥褻的時候,已經晚了。“我也想要帶她脫離這種生活啊,可我還有個小的要養啊。如果不是我幫靜心爭取,或許她現在書都沒有讀的了。況且靜心也不小了,幫著家裡分擔一些也是應該的。“小竹,你不要再來了,靜心不是你,她沒有遇到一個好的父親母親,這是她該受的。”楊露聽於淑華不可理喻的話,她麵色漲得通紅,不願相信以前那麼溫柔的女人怎麼變得如此不通人情了。楊露不留一絲情麵地把餘淑華的遮羞布揭開反駁,“阿姨,你可以跟叔叔離婚的,你可以出去找點輕鬆的活做的,你跟靜心可以離開的。“可是你不願意,你已經習慣了依附男人生活,或者,在你有了兒子之後認為這個女兒也無足輕重了,她為你們做點什麼也是應該的是嗎?“你生了她,養大她,供她讀書,所以她該回報你是嗎?所以你也忍受了叔叔的暴打,叔叔對靜心的侵犯了是嗎?“因為你覺得反正靜心都被玷汙了,還可以省下一筆錢是嗎?阿姨,是嗎?”於淑華被她說得惱火,可生性懦弱的她又不敢對楊露做出過分的舉動,她氣得兩頰鼓起,肩膀聳得老高,像個鬥氣的母雞一把把小鐘抱起,像有人在後麵追趕她一樣急忙走到室內把門關上。楊露這次沒有再阻攔,她低下頭看向被蟲蟻腐蝕的門板,不確定地問:“思思,我是不是真的不應該多管閒事,這個家沒有人維護她啊,沒有一個人,連她自己都往火坑裡跳啊。”顧名思見楊露難過,他自己心裡也不好受,顧名思出聲詞彙匱乏地安慰楊露,“小竹,你要相信自己。”楊露哼笑一聲,仰頭朝上,把內心的酸澀逼回去,好久才開口:“思思,能把門裝回去嗎?”顧名思看向地上腐爛的生蟲的磚紅色大門不忍心地說道:“小竹,這門已經爛了,扶不起來了,隻有換新門才裝得上。”聽明白了顧名思的話,楊露失了魂地喃喃自語,“爛了就扶不起來嗎?要換芯才能重新立起來是不是?”顧思明沒有接話,就這樣吧,讓小竹把熱情給澆沒了,也許她就放下了。楊露走到門板旁邊,把手放在門沿上用指腹輕輕拂過,緩慢呼吸門板散發開的腐爛味。有點像夏天雨後生長的野菌,在滿是泥腥味的泥土中孕育,默默無聲地從腐爛的葉子中拔葉而出,向世人展現出亭亭玉立之姿。顧名思上前把門板扶起來,靠到牆邊,從口袋裡掏出200放在門縫中夾住,雖然錢不多,但這些已經是他身上所有的存款了。放好,顧名思轉身提醒還在一旁發愣的楊露,“小竹,快上課了,我們先回去吧,下次再來。”楊露無神地看了他一眼,點頭,神情恍惚地向外麵走了去。兩人打車到學校的時候,已經快要打鈴了,教導主任正守在門口一個一個地檢查是否佩戴了校徽,穿了校服衣。楊露他們學校管的不是很嚴,因為上兩屆的常說自己的校服衣不見了,或者還沒有乾為借口來敷衍教導主任的檢查,所以學校隻在跑操的時候穿全套校服,戴校徽。在進校門的時候隻用穿校服衣和佩戴電子感應校徽,佩戴電子感應校徽是學校用來區分是留校生還是走讀生,以防止留校生隨意出校門。楊露和顧名思穿好校服戴上校徽匆忙地往校門口趕,所幸的是楊露和顧名思在鈴聲響起的那一刻雙雙踏進了校門。教導主任見到了,不悅地朝楊露他們喊:“以後快點來學校,不是每次都會這麼幸運。”顧名思連忙應聲,恭維地答應。楊露沒有停下腳步,上了樓梯她就把校牌摘下來,放在手裡拿著往教室走。分手的時候,顧名思擔心地朝楊露說道:“小竹,這裡麵的水很深,不要輕易地踏進來。”楊露輕聲“嗯”了一聲,也不管身後的顧名思是什麼表情,就轉身走進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