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晚自習，楊露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撐著腦袋，習慣性地轉動手中的水筆。她停頓一下調轉筆頭，將白紙上陸海的名字畫了一個圈，思考。陸海到底是怎樣一個人？顧世明他們的話到底可不可信？楊露煩躁地將陸海的名字劃掉，拿出課本。自己已經欠下了將近一個月的課程了，得趕緊補回來。楊露覺得自己還沒看多久的書，晚自習的下課鈴就響起，她懊惱地收拾東西騎上單車回家。楊露快要騎到自己家的時候被人攔了下來，那人帶著一群頭發染得五顏六色的男生圍在楊露身邊。楊露被嚇得心裡驚慌，陸海說的是真的。領頭人痞氣很重，穿著時下流行的男裝，跟他手底下的人，完全不在一個風格上，楊露緊張地推著單車等他說話。那領頭人也沒讓她等太久，痞氣地開口：“這妞長得不錯呀，不知道玩起來怎麼樣？！”他身後的小弟起哄：“權哥，你試試不就知道了。”楊露緊抿唇，害怕地將單車手柄握緊退後兩步。那人見她害怕地後退，不由得哈哈大笑：“艸，我還以為顧世明的馬子有多能耐呢，也不過如此啊。”楊露緊張地出聲反駁：“我跟他沒關係。”那人收了笑意，提高音量惡狠狠地逼近楊露：“沒關係？沒關係怎麼有人告訴我，顧世明因為你把我手下揍得在醫院躺到現在都還沒醒過來？沒關係，怎麼我手下點名要把你弄一頓？“小姑娘，還是老實點，或許哥哥能輕點，讓你的第一次，不痛得叫出來。”楊露被他那下流的話羞得滿臉赤紅，她意識到麵前口無遮攔的人就是向正浩說的孫權。楊露立馬調轉車頭想要跑，可那人眼疾手快地扯住楊露的馬尾，將她硬生生從車上拖下來，反手給了她一巴掌。楊露尖叫一聲，吃痛地抓住頭發，捂住臉不敢再動。孫權放開了楊露的頭發，他笑得猙獰，語氣凶狠：“彆他媽的給我跑，老子隨時可以把你揍死。”說著，孫權就往楊露的胸上抓去。楊露驚慌地用手擋下，眼睛不停地打量四周，希望能找到幫自己的人。孫權見楊露還敢擋，又將楊露踹了一腳：“還敢攔我，真他媽不要命了是吧。”楊露害怕得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扯著嗓子大聲喊：“救命啊，救命啊！”幸運的是，這時候街上巡邏的警車發現了喊救命的楊露，朝楊露這邊開了過來。孫權見楊露把警車吸引了過來，大罵一聲，帶著手下的人立馬離開了。等警車開到楊露身邊，孫權他們早已經跑遠。警察扶起楊露，詢問：“小姑娘，你有沒有事？”楊露擋住被扇得通紅的臉，感謝道：“沒事，謝謝你們。”另一個警察幫楊露把單車扶起來，推到她身邊對她說：“我們送你回家吧，你一個小女孩挺危險的，以後晚上下晚自習回家，還是叫家長去學校接安全些。”楊露點頭答應。楊露的母親看見楊露被警察送回家，她走上前去詢問警察，發生了什麼事。警察將剛才看見的告訴了楊母，並叫楊母晚上有空最好自己接孩子回家。楊母感激地送走了警察。她回到客廳嚴厲地質問楊露：“是不是打你的那群人攔的你？”楊露不敢看母親，不動聲色地擋住臉上的傷，畏懼地縮坐在沙發的一角，小聲回答：“我不知道。”唐心被女兒的話氣得不輕：“不知道？自己被誰攔下來的都不知道？”楊露沒吭聲。楊母也懶得看她，沒好氣地對她說：“這幾天我都要輪晚班，沒空去接你，你自己找個伴一起回家吧。”楊母也沒等楊露回話，疲憊地揮手，讓楊露自行去洗澡。第二天早上楊露被母親喚醒，她告知楊露桌上留了錢，叫楊露自己在外麵吃飯。楊露應聲起床，她走到化妝櫃前就看見自己的左臉浮腫了起來。浮腫的地方紅了一片，用手碰上去都疼。楊露去浴室洗好臉刷好牙，再回到臥室拿出抽屜裡給陸海買的藥膏打開塗上。陸海還真說對了，這藥膏自己確實用得上，還這麼快。塗了一層藥楊露還不滿意，臉上紅腫了這麼大一片，去學校也太招搖了。楊露忽然想起來用口罩遮擋，她翻了好幾個抽屜，才在母親的挎包裡找到遺留的醫用口罩。她拿出幾個放進自己的書包裡，以防不便，自己再戴上一個，拿上母親留給自己的錢迅速地朝學校趕去。楊露抄近路走巷子進學校又看見了李靜心，她騎車到李靜心身邊忐忑地跟李靜心打招呼：“嗨，靜心。”李靜心側頭見是楊露，她心虛地將校服領口攏好，把身體抱緊，才勉強微笑著對楊露打招呼：“嗨。”因為快要上課了，楊露見李靜心願意跟自己打招呼，也隻能留下一句“下次跟你聊”，就匆忙地走了。楊露踩著鈴聲進了教室，班主任已經坐在講台上督促早讀了。楊露心虛地弓著背猥瑣地朝自己的課桌跑去坐好。楊露抬頭的時候，剛好看見班主任意味不明地看了自己一眼。楊露的心咯噔一聲，大腦開始發麻。這下好了，才一個月就給他惹了那麼多事，現在上課還遲到，以後的日子絕對不會好過。楊露麵紅耳赤地拿出英語書，心不在焉地讀起了英語單詞。好不容易等到下課班主任走了，楊露緊繃的身體才放鬆下來。班主任是個神奇的動物，有他在的地方楊露就會覺得特彆彆扭，好像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中似的。課間操時間，廣播壞了沒有做操，大部分人都聚集在走廊說話打鬨。楊露上午在椅子上坐了三節課都沒動，屁股隱隱作痛，她站起來打算去小賣部買吃的。出了教室後門，楊露就看見顧世明跟向正浩、葉鬱錫背靠走廊，看樓梯間來回往複的人群。葉鬱錫好像看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推了推顧世明的手，叫顧世明看。顧世明順著葉鬱錫的眼神看過去，也明媚地笑了起來。楊露用手擋住刺眼的陽光，教學樓前升旗杆上五星紅旗隨風翻動的聲音，透過嘈雜的走廊清晰地傳進楊露的耳中。顧世明也看見了楊露，他跟葉鬱錫懶散地談笑，眼睛卻不動聲色地放在楊露身上。他看楊露這麼熱的天戴著口罩有些奇怪，昂頭朝她示意一下問：“戴口罩乾嗎？”楊露轉開頭，有些不自在地壓低聲音回避：“感冒了。”顧世明瞄了一眼明晃晃的太陽，沒出聲。楊露見顧世明放過了自己就從他身旁走過，提步去小賣部買吃食。顧世明見她往下走，又問：“去乾什麼？”楊露老實地回答：“買吃的。”停頓一會楊露又慫巴巴地詢問他：“你要嗎？”顧世明笑彎了眼，推了推葉鬱錫：“哎，有沒有什麼想吃的？這小家夥要去買吃的。”葉鬱錫“謔”地笑出聲，眼神狡詐地對楊露說道：“小家夥幫我去買包煙，軟的黃鶴樓。”隨後他又指了指顧世明：“顧世明出錢。”向正浩瞥了葉鬱錫一眼：“顧世明是你家提款機啊。”葉鬱錫笑得張揚：“是我家銀行，招商銀行。”顧世明踢了葉鬱錫一腳，笑罵：“你給我正經點，這破學校哪來的黃鶴樓給你。”他看向楊露，微笑說：“買三瓶水吧，再買盒口香糖。”沾染了笑的眸子散發著無窮的暖意，楊露恍惚應下，就往小賣部走去。走到小賣部，楊露買好顧世明需要的東西，自己則挑中一盒曲奇餅乾，一包乾果，外加一條火腿腸，就結賬出了小賣部。楊露走在路上，剛回想剛才那令人晃神的畫麵，就被一聲溫潤的聲音喊停。楊露朝聲源看去，隻見陸海站在高二二層舊樓上喊自己。秋日的涼風吹起陸海細碎的額發，白淨的臉龐全部暴露在空氣中，少了幾分稚嫩，多了幾分成熟。楊露忘卻了顧世明，抬頭忘乎所以地看向二樓，漫不經心靠在欄杆上的陸海。好一會楊露才後知後覺地跟陸海打招呼示意，在陸海的溫柔注視下提步向高一樓走去。夏希站在遠處，看見陸海靠在欄杆上，溫和主動地跟楊露打招呼，心中的妒火一下子被勾起，眼神像刀刃一般想把楊露劃碎。可想起剛開始陸海也是這樣對自己時，夏希的怒火又全然消失不見了。夏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以後還會有很多事情等著楊露，自己沒必要動手。楊露走上二樓，顧世明跟葉鬱錫、向正浩還在談論，說說笑笑。全然不顧站在四周癡迷地偷偷地看他們的懷春少女。楊露走近顧世明，將他要的東西交給他，轉身離開。可顧世明卻沒讓她走，他順手接過楊露遞過來的水，給葉鬱錫和向正浩各扔了一瓶，後用沒拿水的右手抱住楊露的腰，將她勾到了懷裡。楊露臉漲得通紅，不明所以地朝他看。顧世明沒看她，還在跟葉鬱錫說笑：“那個女生確實還不錯，豐乳肥臀，合你的口味。”葉鬱錫大笑反擊，虛指顧世明懷裡的楊露：“還行，比你這乾蘿卜好。”楊露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顧世明懲罰性地敲了一下楊露的腦袋笑說：“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呀！”楊露臉紅得更加厲害，她掙脫開顧世明的懷抱，走進了教室。顧世明沒攔她，就站在走廊外從後門看向楊露所在的位置。楊露坐在椅子上撕開剛買的乾果，揭開右邊的口罩帶讓紅腫的半邊臉靠著牆，邊做攤在課桌上的習題邊啃乾果。正看得入神，楊露發現自己的乾果袋裡多出了一雙不屬於自己的手，楊露立馬反應過來是顧世明，她麻溜地戴上右邊口罩。顧世明從乾果袋裡拿出一顆乾果放進嘴裡，太甜了，他皺著眉頭將乾果硬吞下去。他不太了解為什麼女生喜歡吃這麼甜的東西。顧世明又拿起楊露放在課桌上的曲奇，撕開，拿出一片放進嘴裡，還是甜。顧世明將嘴裡的餅乾吐在手上。楊露見狀特彆狗腿地拿起布滿算數的草稿本，放在顧世明手邊。顧世明也隨即將手中的餅乾倒在紙上。楊露又從課桌裡拿出從家裡帶來的溫開水，明亮的眸子盯著顧世明問：“要洗手嗎？”顧世明將手伸了過去，楊露立馬就知道了顧世明的意思。她站起身，示意顧世明到後麵來。顧世明也順從地跟上楊露。楊露站在一個鐵桶麵前，打開保溫瓶對顧世明說：“把手放在桶上，我給你倒水。”顧世明依言做了，楊露緩慢地把水倒在顧世明讓人羨慕的白淨修長的手上。顧世明任溫熱的水從自己的手中流過，他感覺溫水從自己手中流逝的感覺，就像自己抱楊露的時候的觸感，軟軟的身子任自己揉搓，滑滑嫩嫩的皮膚讓人蹭了就不想停下來。顧世明內心一陣騷亂，他的腦海裡有一個強烈的認知，他想要楊露。楊露瓶中的水倒完，見顧世明還伸著手在鐵桶上方。楊露試探地詢問：“沒水了，要我再去打一瓶嗎？”顧世明回過神來，搖搖頭，收回了一直伸在外的手，嘴角帶笑道：“不用。”楊露“哦”一聲，快步走向課桌，拿出紙巾折回去遞給顧世明。顧世明接過，不經意地問道：“你們女生為什麼那麼喜歡吃甜的東西。”楊露戴著口罩不好跟他說太多，隻是敷衍地說了一句“不知道”就帶過去了。顧世明覺得有點不對勁，犀利地看向楊露。楊露心裡一慌，完了，剛才忘記要裝感冒了。顧世明見楊露神情慌亂，就知道她肯定有事情瞞著自己。顧世明沉下臉，快速揭開楊露戴在臉上的藍色醫用口罩，楊露躲避不得，隻得低下頭用手捂住浮腫的左半邊臉。顧世明看見楊露臉上手掌都遮擋不住的浮腫，臉陰沉得可以滴出水，顧世明聲音清冷，質問楊露：“怎麼回事？”這時上課鈴打響，楊露沒有回他。顧世明卻毫不在乎地站在教室，好似沒有聽見鈴聲。楊露內心恐懼，她知道昨天那群人肯定跟顧世明分不開關係，要是顧世明知道了昨天的事，說不定會找那群人的麻煩。而那群人明知道自己跟顧世明有關係，還找上自己，足以說明他們並不害怕顧世明。如果顧世明再去招惹那群人，估計自己就不會隻是昨天那樣了。楊露見顧世明沒有走，撒謊道：“我媽打的，我把我爸給我媽的定情信物打碎了。”顧世明顯然不能接受這個回答，但看見其他人都坐在椅子上朝自己跟楊露看，他不想讓楊露難堪，也就不情願地離開了楊露的教室。楊露鬆了口氣，捂住臉回到自己課桌，重新從書包裡拿出一個口罩，暗自慶幸還好自己多帶了幾個口罩備用。在離第四節課還有五分鐘下課的時候，楊露舉手向老師請假去上廁所。得到老師允許後，楊露慢吞吞地從教學樓的另一端抄遠路去廁所，楊露在廁所裡待到第五節課上，才踩著鈴聲從原路返回。到了第五節課，楊露不敢再跟老師請假，下了第五節課就是午休，老師不會同意的。楊露發短信給黎寧，說自己在校門口等她，叫她快點出學校。課鈴聲一響，老師一說下課，楊露就飛速地衝出教室，向校門口奔去，找了一個比較隱秘的地方等黎寧。楊露在校門外等了好久，黎寧沒等到，楊露倒是看見了一個熟人。楊露奇怪地看向李靜心，今天這麼熱，她怎麼還穿得那麼嚴實。楊露蹲在地上朝李靜心喊：“靜心。”楊露見李靜心沒看見她，傻愣愣地在人群中四處張望，楊露揮起手又叫了一聲：“李靜心。”李靜心終於看見了蹲在學校旁邊寺廟門口大石墩後麵的楊露。李靜心裹了裹衣服，走向楊露，問道：“小竹，你蹲在這裡乾什麼？”楊露聽到李靜心時隔好久後終於喊了自己的小名“小竹”，她高興地跟她解釋：“等人。”楊露上下打量李靜心，又看向校門口統一穿著灰色校服的人群。熾熱的陽光炙烤著大地，大家都被這秋天突如其來的高溫給蒸得汗濕不斷，內心焦躁不已。楊露將目光放回李靜心身上格格不入的黃色校服身上：“倒是你，你不是在渝高讀書嗎？中午到這裡來乾什麼？”李靜心尷尬地緊了緊衣服，有些不自然地低下頭。可沒過一會又開心地揚起頭，笑著對楊露說：“小竹，我喜歡上了一個一中的男生。”“謔！”楊露驚奇地站起來，震驚地看向李靜心，遲疑地問道：“他……他高幾的？叫什麼名字？”李靜心羞澀地說：“高二三班的陸海。”楊露僵住了笑意，有些不確定地問：“你說誰？”李靜心放慢速度，真摯地看向楊露，一字一句向楊露說清楚：“高二三班的陸海。”楊露僵硬著臉，無措地將雙手放進衣兜裡，任雙手在衣兜裡悶出大量汗漬也沒拿出來。楊露腦袋嗡嗡的，她完全意識不到自己在說什麼，隻是麻木地開口不讓談話停下來：“你怎麼認識他的啊？他有喜歡的女生了。”李靜心好像已經知道這個事情了，神情淡淡，不在意地說道：“我知道。”楊露更加震驚：“你知道還喜歡？”剛問完，楊露又自嘲般地輕哼一聲，自己不是也喜歡麼，知道他喜歡張佳佳，知道他喜歡張佳佳到舍棄自己，不還是對陸海抱有期待麼。楊露甩去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想法，局促地看向李靜心。李靜心停頓了一會，喃喃自語：“難道他有喜歡的人了，我就不可以喜歡他了嗎？”楊露雖然知道是可以的，但總認為李靜心喜歡陸海太過天方夜譚，實在讓人難以置信。楊露突然想知道李靜心到底有多喜歡陸海了：“不是，可是這樣的話，你們是沒有結果的。”李靜心頭也不抬地說道：“我不需要結果，也……不配有結果。”楊露愣怔地看她，有些人的喜歡遠遠比自己想象的多，多到能夠卑微地守在一個不喜歡自己的男生身旁，為他做一切事情。楊露呐呐地開口問：“那你來這裡是來找陸海的嗎？”李靜心自顧自地微笑搖頭，好像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獨自沉浸在幸福的蜜糖裡無法自拔：“算是也算不是吧，我能夠看上他一眼就好了，不是要找他。”楊露心思複雜，沒有勇氣再問下去，她換了一個輕鬆的話題：“你吃飯了嗎？一起去吃飯吧，我搬家後就很少跟你聯係了。”李靜心抬眼看楊露，露出明媚的笑容，明明是大白天，驕陽照耀，楊露硬是覺得李靜心驅散了身旁虛有的黑暗，照到自己心底，讓自己那醜陋不堪的一麵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