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假七天，葉婷汀爸媽單位部門組織新馬泰七日遊，兩人愉快地收拾好行李飛走了，果斷將女兒扔在家裡自生自滅。葉婷汀自然開心到爆炸，徹底放飛自我，通宵打遊戲，一覺睡到十二點，中午起床叫外賣，下午在沙發上躺屍看韓劇，晚上繼續打遊戲。目無王法地過了幾日。假期第五天。葉婷汀伸個懶腰，睡眼惺忪地起床。她把長發紮成一顆丸子頭，穿著足有兩人寬的運動T恤搭熱褲，露出白嫩的兩雙筷子腿，室內太熱，她沒穿拖鞋，十根腳趾分彆塗了顏色各異的指甲油，蹲在陽台上謹遵葉大鵬的囑咐給他寶貝的花花草草澆水。這時，門口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葉婷汀伸頭往客廳去看——門開了，來的人是顧陽。他剛去了趟超市，手上提著兩個家樂福的大塑料袋，望著葉婷汀從陽台伸出來的小腦袋，解釋道：“你媽讓我來給你做頓飯，怕你餓死在家。”葉婷汀不爽地衝他擠眉弄眼。在她爸媽和顧陽眼裡，自己就是個四肢不全、智商欠費的廢物。上次兩人在公園吵架過後，葉婷汀就與顧陽再次陷入冷戰，並且不再是她單方麵的行為，放假好幾天，顧陽不僅沒聯係她，就連黃文娟旅行前叫顧陽全家人來葉家吃飯，顧陽也聲稱有重要的事情沒有出現。葉婷汀在廁所刷牙。顧陽把菜整理好放冰箱後，對刷完牙出來的葉婷汀說：“多穿幾件衣服，到時候感冒了起不來床，又要鬨著不上學，你媽又得打你了。”葉婷汀才不理他。徑自橫躺在沙發上，拿起手機打遊戲。她常常會產生錯覺，覺得顧陽是她媽安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因為，他有時候真的比她媽還愛嘮叨還煩人。果不其然，顧陽見她不聽話，隻好親自去陽台上找了雙棉襪子，然後，跪在沙發邊，抓起葉婷汀的腳替她穿。十幾年來培養出的默契，葉婷汀對顧陽的行為並不尷尬，她無動於衷地玩著遊戲，看也不看他，任由顧陽跪蹲在身前，抓緊她的腳腕，往精致的小腳上套襪子。替她穿好襪子，顧陽又去房間拿了條絨毯蓋在葉婷汀身上，才去廚房做飯。葉婷汀也樂得當個廢物。顧陽一來，她瞬間連手指頭也懶得動，聽著廚房裡油鍋“滋啦滋啦”地響起炒菜聲，知道他在忙也揚聲喊：“顧陽，去給我拿杯酸奶，草莓味的！”顧陽把菜端上桌後，開冰箱拿出葉婷汀愛喝的酸奶，見她用毯子把自己裹成了個粽子，隻好撕開酸奶蓋，遞到她嘴邊：“喏。”葉婷汀砸吧砸吧地喝酸奶，抱怨道：“你做飯快一點啊，我餓了。”顧陽：“嗯，快好了，都是現成的。你上回不是說想吃烤鴨嗎？我去惠德坊給你買了北京烤鴨，隻炒兩個菜，你去把手洗乾淨就能吃飯了。”葉婷汀小舌頭舔乾淨酸奶盒，眯眼打量著麵前的顧陽。她看出來了，顧陽想同她和解。想必她媽也告訴了顧陽自己被人冤枉的事情，他也理應想到他袖手旁觀的行為多麼不仗義！葉婷汀洗好手，坐在餐桌前，撚起一張薄麵皮攤手心裡，又夾起幾根小蔥、黃瓜絲和沾了甜麵醬的烤鴨片卷成一大包，張口硬塞進嘴裡。惠德坊的烤鴨賊貴，貴得有道理，好吃！她一連卷了七個，狼吞虎咽，快吃完才良心發現一般，卷了片烤鴨遞給一直在眼巴巴看她吃的顧陽。顧陽瞅她滿嘴的甜麵醬，扯了張濕紙巾給她擦嘴，搖頭道：“我不吃，你吃吧。”葉婷汀：“不行，你吃一個。”硬是將烤鴨塞進了他的嘴裡。顧陽鼓著腮幫子，慢慢吞咽。葉婷汀吃得高興，得意忘形地伸腿將腳踩在餐桌對麵顧陽的膝蓋上，樂道：“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兒上，我就原諒你了。”“原諒什麼？”顧陽奇怪地問。葉婷汀收回放在他膝蓋上的腳，狠狠地踢向他的小腿：“我被我媽打，被老梁冤枉，離家出走的時候，如此艱難的時刻，身為我最好的朋友，你不僅不幫我，還落井下石，難道不應該祈求我的原諒嗎？”顧陽聳肩：“OK，謝謝你原諒我。”他夾了一筷子菜放葉婷汀碗裡，柔聲問：“那你能不能跟你最好的朋友解釋一下，為什麼會跟任容幸單獨待在一起，而且疑似在談戀愛。”“沒有談戀愛！”葉婷汀強調道。沒有談戀愛。連朋友都算不上。頂多算是微信好友。雖然加了微信之後這些天，彆說紅包了，任容幸就連表情包都沒給她發過一個。顧陽：“那是為什麼？”“那是因為！”葉婷汀不得不揚高聲調來掩飾自己的心虛，“因為他不小心把我手機摔壞了，然後我要他給我修手機，所以才認識的。”顧陽不認為修手機這個問題需要兩人抱在一起才能解決，但不打算追問葉婷汀了，因為以她的智商根本不能自圓其說，最後隻會惱羞成怒，他暫時不想跟她吵架了。顧陽淡淡地說：“既然手機已經修好了，那你以後離他遠一點。”葉婷汀噘嘴沒答話。任容幸如果是瘟疫級彆的惹人厭，她還能想方設法躲遠一點，但他明明是霧霾級彆的，讓人避無可避。葉婷汀忽然想到：“你不是跟他一個班？關係不好？”他們都是理一班的。全年級文理科加起來有十六個班，但理一和文一兩個重點班就把年級榜前一百名包圓了。葉婷汀所在的文七班入學時有人考過一次第九十九名，次日，梁校伯就無限榮光地委任此人為班長。顧陽輕蹙起眉頭，拿筷子的那支手托起下頷，思慮道：“關係不好？不算，隻是不熟。”葉婷汀點頭，的確，倘若這兩人成為朋友才叫人匪夷所思。顧陽提醒道：“我隻是覺得任容幸並不適合當男朋友，畢竟，喜歡他的女生太多了。”葉婷汀想起任容幸說她腦子有問題時的那副賤樣子，隨口說：“你就放一萬個心吧，我又不可能跟他在一起。”吃了飯，葉婷汀乖乖地去廚房刷碗。刷好碗出來，顧陽已在客廳坐好，她那些隻字未動的假期作業鋪在茶幾上，顧陽叼著筆，朝葉婷汀微微一笑。她立刻懂了。黃文娟女士交待的來給她做飯隻是借口，派顧陽來的真正目的是盯她寫作業的！“啊——”葉婷汀癱坐在地板上哀嚎，難受地趴在茶幾上，求他：“我寫不完，你借我抄好不好？我答應你，再也不罵你是我媽的奴才了，我請你去吃洋房火鍋，我以後早上不賴床，放學不讓你等我了。”苦苦相求隻換了顧陽清冷二字：“不行。”葉婷汀默默拭去眼角淚水，拾起筆寫作業。顧陽的作業早就寫好了，他無聲無息地倚在沙發上看書，鼻梁上架一副保護視力的銀絲邊眼鏡，氣質沉靜如水，如秋日裡緩緩落下的一片樹葉，伴著枝頭嘰嘰喳喳的小雀，度過一段枯燥無味的歲月。葉婷汀揉揉酸痛的手腕子，抬眼凝望顧陽，忽然意識到，她為何明知道顧陽和徐北北在談戀愛還假意不知情。大概是因為，這麼多年來顧陽在她的心中有許多種身份：一同玩耍的朋友，逼她寫作業的老師，做飯很好吃的廚子，黃文娟女士的小奴才。唯獨不曾是彆人的男朋友。葉婷汀很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件事，所以隻要顧陽和徐北北一天沒告訴她，她就會陪著他們裝傻到底。“選B。”顧陽見葉婷汀一直發呆，以為她這道題不會寫。放下書對她說：“Shehadnotimeleftinwhichtopackherthings…先行詞是time，關係代詞是which，which代表time，實際上後麵不是接定語從句，而是不定式topack…”葉婷汀聽得一臉懵逼，她分不清什麼是動詞、介詞、代詞……英語選擇題基本都是靠靈感在做……她絕望地想，英語測試如果能像遊戲走位那樣簡單就好了。那她也能像顧陽一樣，閉著眼也知道該選哪一個答案。手機“噔——”地震動了一下。葉婷汀咬著筆頭，撥開屏幕點進微信，cos柯南的小男孩發來了一條訊息。愛吃火鍋的臘腸：我在國金中心，葉小洲，你在哪兒？月半女亭女亭：我在家一0一葉婷汀沒想到任容幸會突然給她發微信。說來有錢人家的小孩就是不一樣，放假了去國金那種地方玩兒，她卻得在家苦哈哈地寫作業。為了抗拒資本主義的誘惑，葉婷汀回了消息就把手機扔開了。愛吃火鍋的臘腸：出來玩吧！愛吃火鍋的臘腸：葉小洲？？？愛吃火鍋的臘腸：不來的話，我就去你家找你。看到這幾條微信時，葉婷汀在冰箱旁喝橙汁，反複確認幾遍，信息的確是任容幸一個小時之前給她發的。葉婷汀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跟他透露過自己家的地址，但她絕對相信任容幸有這個能力找來她家……月半女亭女亭：哈哈，我已經出門了，來我家也沒用。葉婷汀回了這條微信後，那邊遲遲沒有反應。顧陽正在檢查她的英文作業，從葉婷汀手中接過盛滿橙汁的玻璃杯，見她神不守舍地捧著手機。“怎麼了？”葉婷汀搖頭道：“沒什麼，群裡搶紅包。”這時，任容幸回了微信。他發了個定位過來，定位的位置正是葉婷汀她家小區。愛吃火鍋的臘腸：下來吧。愛吃火鍋的臘腸：不然我就上樓了。……月半女亭女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