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珞仍舊隨了活神仙老爺爺去峽穀裡。大峽穀裡氣候十分宜人,思珞在大峽穀裡,幾乎待得不願離開。老爺爺說,由阿昌為思珞醫治臉上的疤痕。正如鎮南侯所說,活神仙把所有絕活傾盤授與了阿昌。阿昌真的醫好了思珞臉上的傷疤。阿昌送思珞從峽穀裡回到侯府的時候,膚若凝脂,滑膩似酥,麵容比起從前,更勝了幾分。侯爺十分歡喜,一再多謝阿昌,治好了思珞的臉。見外公一再挽留,思珞就暫在南疆住下了。思珞來南疆兩次,皆因出府惹下了事情,自此,思珞整日待在侯府,足不出戶。老爺爺的話,開啟了思珞心裡那扇沉重的門:萬事皆有定數,不可強求。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清醒過來的韓青銘,麵對殷勤照顧著自己的聰兒,為難與揪心,像決堤的河水,徹底地淹沒了他。他又一次在無意中,傷害了他傷害不起的人!韓青銘知道,自己落水,打擊最大的,是思珞。可是,他想著聰兒父女兩個,把自己救起來,殷勤地看護,直到自己痊愈……那些日子,是韓青銘在這個世界上,享受到的最暖的時光。爹爹李老憨讓他得到了從未得到過的,慈祥的父愛。他的父皇,周旋在眾多的妃嬪和文武眾大臣之中,根本就無力亦無心關愛兒女。聰兒每日為他漿洗縫補,燒菜煮飯,讓他享受了平凡家庭的幸福生活。他實在是做不到,丟下聰兒,去找思珞!可是,想到思珞,他的心裡卻是鈍鈍地疼。他又如何能做到,棄思珞於不顧呢!韓青銘告訴聰兒,他記起了自己所有的事情。看著韓青銘凝重的臉色,聰兒的心暗暗地往下沉。聰兒知道,自己與他,尚未合衾,徒有夫妻之名,並無夫妻之實。如他要求取消婚約,自己是無話可說的。但是,爹爹已經不在了,如果他也走了,聰兒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看著聰兒一副孤苦無依的淒慘麵容,韓青銘下了決心,先帶聰兒回王府,其他事情,再議吧。聰兒聽韓青銘說要帶自己回帝都去,雖然不知他到底是何身份,看他的氣勢,定不是普通之人。於是聰兒益發小心翼翼,噤若寒蟬。銘王歸來,朝廷上下,一片歡慶。娜仁托亞聽韓青銘說,他帶了一個女子回來,口無遮攔的老毛病又犯了:“銘王是真不能出門了,照這樣,出去一次,帶回來一個,王府裡可如何住得下!”韓青銘雖覺很不中聽,卻又真有此事,當真無法辯駁。聰兒隨韓青銘進了王府,聽下人稱“水生”為王爺,才知道,娶了自己的,竟然是當今銘王。聰兒嚇得待在房間裡,連門檻也不敢跨出一步。韓青銘讓她好好地待在王府,告訴她,自己有要事去南疆一趟。韓青銘要去看看呦朵的阿娘。呦朵為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他不能讓呦朵的阿娘孤苦無依。他也打聽清楚了,思珞去了南疆。禹州的官員,對他講述了思珞曾經染上瘟疫,燒剛退,即不眠不休地去尋找他,甚至為了找他,無暇醫治臉上的毛病,導致容貌嚴重損毀的事情。韓青銘的心,已經飛到了南疆,飛到了思珞的身邊。這一次,無論思珞怎樣怨他、怪他,他都不會再放她離開自己的身邊!無論是如何艱難,總是有辦法解決的。韓青銘來到南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呦朵的阿娘。來到呦朵的家,見了呦朵的阿娘,方知,思珞已經為他做了他要做的事情!韓青銘去了呦朵的衣冠塚,一番祭祀後,要呦朵的阿娘隨他去帝都,讓呦朵的阿娘在帝都頤養天年。呦朵的阿娘婉拒了。她說,她在南疆住了一輩子,已經習慣了,哪兒也不去。韓青銘無奈,隻能為呦朵的阿娘做好了所有的安排,然後,去鎮南侯府。銘王還在的消息還未傳到南疆。侯爺見到銘王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驚喜過後,他急忙讓人去找思珞,讓她速來前廳。銘王強忍著,沒有徑自衝入後院去。此番不比前次,前次是思珞危在旦夕,顧不得其他,而擅自闖進了後院。今日,他不可再冒冒失失地亂闖一氣了。思珞來到前廳,看到站在那裡,兩眼直直地看著自己的人,嚶嚶地哭出了聲:“我就知道你不會死的!我就說,你不會死的!”韓青銘喉頭滾動著,隻看著思珞,說不出話。他任思珞哭得歇了些,方伸手,拭去思珞臉上的淚,才驀地想起來:“不是說思珞又毀容了嗎?怎麼她的臉上竟是光潔如玉?”彼此相望,兩個人忘記了身邊的人,忘記了受過的苦,忘記了世間的一切,眼裡,隻餘下彼此。韓青銘說:“思珞,相信我,無論發生何事,我的心永遠在你這裡!我會處理好所有的事情,然後,給你一個完整的我,好嗎?”思珞含淚帶笑:“好!”這一個“好”字,既是信任,也是堅定。她從來都是信他的,有如信自己。思珞想,上天讓韓青銘活著,已經是對她最大的恩賜了,還奢求什麼呢!歸途中,韓青銘原原本本地,對思珞講述了他被聰兒父女兩個救起來,為他療傷,對他親如骨肉的種種,以及爹爹的去世,和他與聰兒的婚禮……最後,韓青銘告訴思珞,他會設法安置好聰兒的未來,然後,問心無愧地帶思珞進入他們兩個人的世界。思珞沒有絲毫的不開心,即便是聰兒不肯離開,那又何妨!隻要韓青銘還在。即便聰兒是銘王妃,那又如何!隻要韓青銘還在!思珞害怕死彆,更討厭生離!生離死彆的滋味,她再也不願品嘗。見思珞神情平靜地聽完這一切的經曆,甚至聽到和聰兒的婚禮時,亦是麵色尋常。韓青銘說:“思珞,你就沒有責怪我的話要說嗎?”思珞說:“責怪?這不是我此刻的心境!我的心裡隻有高興,和感恩!我感謝天,讓你沒有死。我感謝聰兒,讓我能再見到你!韓青銘,你不必刻意地想辦法安排聰兒的未來,隻要她願意留在王府,就留下她吧!“我可不敢太貪心!我怕所有的事情太圓滿了,老天會嫉妒我!所以,韓青銘,你不用一個人背負起所有的負累,讓我替你分擔一些吧!隻要老天能放過我,讓你不要離開我,任何事情,我都願意去做!”韓青銘攬過思珞的頭貼在自己的胸口:“思珞!我該拿你怎麼辦?你怎可這樣委屈自己!我說過,任何事情,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聰兒,我會當她是親妹妹。你勿要掛在心上!”思珞說:“不要傷害聰兒!那樣,老天會看不過眼的。我們都要知足!你不能為了圓滿你自己的一份感情,去傷害一個又一次給你生命的人!世上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你我亦不能幸免。”韓青銘默默無語。聰兒在王府裡,感到特彆無所適從。在這裡,什麼都不用她做,反而,銘王還專門派了丫鬟來伺候她的飲食起居,照顧得無微不至,隻除了儘一個做丈夫的職責。銘王不在的日子,聰兒想了很多。她也曾偷偷地幻想過銘王和她成為真正的夫妻,可是,想著想著,她自己都幻想不下去了,因為,連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與銘王相處。若是要她一生都要在那個自己稱作丈夫的人麵前,這樣小心翼翼地過日子,她不能忍受。雖然,銘王從未要求過她什麼,更從未冷眼看過她。銘王回來後,來找聰兒,告訴聰兒,有一個人想見她。聰兒的心裡隱隱有些不安。銘王和思珞約定好,帶了聰兒去見思珞。聰兒見到思珞的第一眼,特彆想要逃離。思珞太美了!聰兒在她們老家那裡,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好人才,可是,和思珞站在一起,她才知道了天上的雲與地上的泥之間的差彆。思珞看見聰兒,微微笑著,說了一聲:“聰兒,謝謝你,謝謝你救了他。”聰兒垂頭不語。她在心裡盤算,若是眼前的人要打她,罵她,要她立刻離開王府,她該怎麼辦。思珞說:“聰兒,如果沒有你們父女兩個,他就不會有今日。我是個很知足的人,隻要你能容我,即使是你做王妃,我做側妃,我也無話可說。畢竟,你已經與他拜了堂。”思珞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裡是酸楚的——她從未來的銘王妃,變成了一個小三兒!韓青銘聽到思珞這樣說的時候,大聲地說:“思珞,不行,不能這樣!”聰兒像是一隻受驚的兔子,驚慌失措地看著銘王和思珞,覺得,這才是最相配的兩個人。一時間,不知自己究竟該何去何從。思珞原本是想來謝謝聰兒的,看到聰兒一言不發,才突然醒悟過來,在聰兒和韓青銘麵前,她是個外人!自從又見到了韓青銘,思珞是真心認為,隻要韓青銘安好,她做什麼都無所謂。可是,到了事實麵前,思珞覺得無能為力。她的麵前,是對韓青銘來說,恩深義重的人,是她和韓青銘兩個人,都不能傷害的人!聰兒就像橫在兩個人的中間的天塹,她和韓青銘誰都無法跨越。思珞黯然地離開了。韓青銘呆呆地站著,隻覺得,心碎成了千瓣萬瓣。回到王府,韓青銘送聰兒回到她的房間,即要離開。聰兒叫住了他:“水生哥!”韓青銘聽了,習慣性地回頭:“有事?”聰兒說:“你一定在心裡惱我吧?”韓青銘說:“我不惱你,真的!”聰兒知道,水生哥在還沒記起往事的時候,雖拜了堂,也沒有和她真正在一起。現在,他記得了以前的事情,記得了那個神仙一樣的女子,水生哥就離她更遠了。聰兒說:“水生哥,我們不適合,我還是回李家坳吧!”韓青銘斷然拒絕了:“不行,你一個孤身女子,怎麼能活下去!我答應過爹爹,要看護你一輩子的,便不會讓你孤身一人!”聰兒說:“我不會一直孤身一人,我會找個合適的人嫁了,過日子!”韓青銘說:“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你離開!”聰兒說:“可是,我留在這裡,你們兩個人不開心,我更不開心。當初我們救你,並不是為了讓所有人不開心的,更不是想要你報答!如果,你心裡沒有人,喜歡我,我當然願意嫁給你。可是,我不想做一個拆散人家姻緣的人,那樣的人,非常討厭。我不要你們討厭我。離開了你,我一樣能好好地生活下去的,我就永遠把你當做水生哥吧!”韓青銘說:“既是那樣,我更不能讓自己的妹妹孤苦無依。”聰兒說:“哪有妹子一直賴在哥哥身邊的!”韓青銘說:“聰兒,思珞和你,都是我不能舍棄之人。隻是,思珞來早些,她已經完全占了我心裡的位置。我無法分身。能給你的,隻有做兄長的責任了!“那麼,兄長為妹子置辦一坐府邸,然後,再為妹子擇一門良婿,當然是應該的。這都是在你願意的情況下。如果,你想做銘王妃,我亦能給你這個名頭,隻是,我實在不能給你其他,那樣,反而會誤你一生!”聰兒說:“我才不要做個空有名頭的王妃呢,那樣,還不如有一對好哥嫂來得開心!”韓青銘高興地說:“妹子!如此說來,你是答應我的提議?”聰兒說:“是,水生哥!”韓青銘說:“既如此,我帶你進宮,讓天下人都知道,李聰兒是我韓青銘的妹子,然後,請母後為我和思珞定下大婚的日期!”聰兒說:“嗯!”其實,自從知道“水生哥”心裡有人之後,與“水生哥”的婚事,亦是一塊大石,壓得聰兒透不過氣來。解除了與“水生哥”的婚約,卸下了心裡的大石。聰兒又回到了從前的活潑伶俐。韓青銘去相府,找思珞一起進宮。思珞知道韓青銘的難處。經曆了幾次的生離死彆,思珞看得開了,不管什麼名分,隻要不讓他為難即好。韓青銘約她一起進宮,她知道一定是為了他們三個人的事情,欣然接受了。思珞出得相府,見外麵已有轎子候在那裡,也不需韓青銘說話,自去掀起簾子。轎子裡,已經坐了一個人——聰兒。思珞略有遲疑,抬腿跨入轎裡。聰兒完全不似昨日的低眉順眼,而是滿麵春風。思珞的心裡微有酸意,不過,她很快釋然了,對聰兒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聰兒見她對自己笑,也連忙回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思珞細觀聰兒,見她臉上的笑意並無挑釁之意,十分真誠,心裡暗暗歎了口氣。很快進了宮,娜仁托亞大腹便便,見了他們三人一起進宮,亦想開口諷刺韓青銘,卻又想不出合適的詞兒來。那個淳樸的鄉姑,畢竟是銘王的救命恩人。韓青銘為皇上與太後做引薦:“她叫李聰兒,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已認了她的爹爹做義父,她即是我的義妹!義妹說,不想每日待在王府,她想自由自在地生活,因此,我想為她置辦一座府邸,讓她自由自在地生活,然後,再慢慢為她擇一門良婿,以儘兄長之責。”思珞在一旁聽了,心如擂鼓,看向聰兒的時候,聰兒狡黠地對著她笑了。思珞心裡方知,眼前的鄉姑,亦是個深明大義的人。皇上聽了,龍心大悅:“李聰兒救了王兄,既是王兄的妹妹,亦是朕的的妹妹!朕即封李聰兒為忠義郡主,食皇祿,澤天恩,特賜郡主府!”皇上金口玉言,確定了李聰兒的身份。思珞急忙拉李聰兒,讓她跪下,叩頭謝恩。韓青銘放下了心,他終於為義父和聰兒的義善之舉,做了最適合的安排。不日,他將和聰兒一起,回李家坳給義父建墓立碑。太後立刻傳欽天監,測定吉期,為銘王與思珞完婚。韓青銘要以十裡紅妝,給思珞一個盛大的典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