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效安覺得沈禦這幾天怪怪的，排戲時怪，上課也怪。——他總是盯著江效安看得出神。“沈禦？”沈禦怔了下回過神。江效安笑嘻嘻地問：“我有那麼好看嗎？”沈禦隨手抓起桌上的卷子，一把糊在江效安的臉上。江效安把卷子從臉上拿下來，呸了兩聲。過了一會兒，他側目偷偷看沈禦。沈禦的側臉很好看，立體又英挺，鼻梁高高的，喜歡微抿唇，唇很薄，眼目狹長，看起來冷淡又多情。“沈禦。”“嗯？”沈禦轉過頭。江效安笑著說：“你真好看。”沈禦措不及防，抬胳膊佯裝摸耳朵，過了兩秒才說出兩個字：“聽課。”江效安嘿嘿笑著轉回頭聽課。劇情進展了一多半，江效安的戲份漸漸少下來。他本可以休息幾天了，卻還是跟著沈禦一道來到拍攝場地。曲欣霂開玩笑說：“看著男女主秀恩愛，你的心不痛嗎？”江效安搖搖頭，也跟著開玩笑：“沈禦是我的就行了。”曲欣霂發出不似女生的爽朗大笑。江效安看向前麵的攝影機，鏡頭裡的沈禦很迷人，細微的表情特寫和那雙仿若會說話的眼睛，都讓人覺得他的確是天生吃演員這碗飯的。江效安最開始拍戲時總是找不到那種感覺，鏡頭下的他青澀且僵硬。曲欣霂說江效安的戲感其實很好，但相比起沈禦，他要更多的時間，才能漸入佳境。江效安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曲欣霂正好在這時轉過頭。“嗯？怎麼了？”曲欣霂看江效安一副迷惘的模樣開口問道。“沒……”江效安輕聲說，“就是覺得他演得很好。”曲欣霂調侃道：“是‘她’還是‘他’？”江效安笑笑沒說話。江效安為什麼突然伸出手？他隻是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離沈禦很遠，遠到他抓不住他。曲欣霂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吆喝大家收拾收拾走人。沈禦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接過江效安遞來的冰水。“沈禦。”江效安一隻手掩在嘴邊，像是要和他說悄悄話。“嗯？”沈禦微低了低頭。江效安突然放下手，用自己的肩撞了下沈禦的肩頭，“就是想和你並下肩。”沈禦沒搞明白，“並什麼肩？”“沒什麼。”江效安把手平放著舉過自己的頭頂，“我會跟緊你的。”沈禦笑了一聲，手蓋在他的頭上：“說什麼呢？”回宿舍的路上，沈禦又盯著江效安看。這回江效安沒出聲，倒是他先沒憋住，低著頭想了半天，最後開口問：“上次那個女生……有再找過你嗎？”江效安沒反應過來，“誰？”沈禦不說話了，甚至還加快了走路的速度。江效安想了幾秒，想到那天在食堂找他要簽名的女生，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沈禦卻早就走得遠遠的了。江效安追上去說：“她沒再找過我。”沈禦走得又快了些，江效安看不清他此刻臉上的神情，隻是聽他低低“嗯”了聲。“你乾嘛那麼在意她找沒找過我？”沈禦依舊“嗯”了聲，也不回答。江效安語氣輕快，半開玩笑道：“你是不是吃醋了？”沈禦的步子一頓，隨後又恢複如常，大概過了三四秒，他才回答。“嗯。”之後這一路上，誰也沒有再說話。回了宿舍，舍友都還沒回來。氣氛有點尷尬，沈禦進了洗手間，江效安坐在聶華的下鋪，回想剛剛兩人的對話。沈禦會不會有點兒喜歡自己呢，他是同性戀嗎？還是說……他是在開玩笑？江效安踢了踢腿，沈禦從洗手間出來，他猛地抬頭，和沈禦對視上。“你下午沒課？”沈禦問。“嗯……”江效安心裡還想著剛剛的事。“出去玩？”“嗯……嗯？！”江效安回過神，仰頭看向沈禦，“好……我是說，去哪裡？”去校內奶茶店的路上，江效安的腦子一再放空。等真的坐在了奶茶店裡，江效安才問：“你是認真的？說出去就是請我喝學校裡的奶茶啊？”他特意把“學校裡”說得重了些。沈禦將胳膊放在桌子上，“請你喝咖啡。”江效安下意識地撇了撇嘴，表情複雜地說道：“不喝。”“加糖。”“不。”“加奶。”“不。”沈禦突然笑起來，招呼了服務員要了一杯巧克力奶茶。江效安從桌下踢了踢沈禦的腿。奶茶上來，江效安咬著吸管喝了兩口，巧克力的味道很濃，冰塊涼涼的，甜絲絲的味道令江效安的心情晴朗不少，剛剛還反複糾結的事也被他拋在腦後。他問沈禦：“你不喝嗎？”沈禦趴在桌子上向他伸出手，江效安以為他要喝，還把杯子推過去一點點。可是沈禦卻繞過杯子，直接將手覆蓋在他的手上。沈禦的手心很熱，那溫熱的溫度包裹著他，也不知是灼燙了誰的心。江效安還未來得及反應，沈禦就把手撤了回去。江效安抬起頭，沈禦正直直看著他。江效安的手心裡有汗，沈禦的手掌溫熱，覆在他手上的溫度卻不單單是熱，還有一些溫暖，是即便在炙夏也讓人貪戀的溫暖。經過那天之後，兩人都開始有意無意地躲著對方，即便是沈禦在拍戲，江效安幫著道具組搬東西，兩人同一時刻抬頭，目光碰巧撞在一起，都會敏感地立刻收回視線。誰也說不清這是為什麼。就連旁人也看出這兩人的不對勁兒，沈禦正和女主對戲，曲欣霂頗為擔心地問江效安：“你倆……吵架了？”江效安搖搖頭：“沒有……”“那你倆怎麼回事？”曲欣霂朝沈禦的方向揚下巴，“你不理他，他不理你的。”“沒有啊。”江效安說，“你想多了。”他忘不掉沈禦掌心的溫度，他相信沈禦也是如此，那股溫熱燙得人心口都跟著發疼。兩個人都不知道該怎麼麵對。江效安上初中時喜歡過一個小姑娘，可也隻是覺得人家可愛，沒有迫切想交往的意思，上了高中就更沒時間想這些了，為了能考上理想的大學每天都埋身書海。而突然恍悟自己大學已經上了一半，的確可以找個對象了，卻是對一個男人，對自己的好朋友產生了這種朦朧的感情。這跨度未免有點兒太大了，他完全沒有這個心理準備。沈禦那邊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他那天完全是沒經過腦子思考，想那麼做就做了，事後回想起來，他把臉埋在手掌裡，遲遲不願抬頭麵對現實。但若要說後悔，他也沒有多後悔。彼時的他們都太年輕稚嫩了，會因為一點不明的悸動慌亂，乃至不知所措。可那時候的勇氣是真的，情誼是真的，哪怕是多年後回想起來也會覺得美好。漸漸地江效安不再去拍攝場地旁觀，沈禦也一樣，平時沒課也不時時黏在江效安身邊，改為和聶華他們混在一塊。身邊的人都以為他們吵架了，聶華甚至還自動腦補出兩人愛上同一個女孩，為此決裂，向彼此宣戰的場景。沈禦：“你是怎麼想的？”聶華：“偶像劇都這麼演。”沈禦無語，就連江效安進教室他都沒看見，還是聶華懟他，讓他看前麵，他才看到江效安。他們也沒有吵架也沒有起衝突，按道理來講不應該這麼生疏。現在這樣，就好像他們根本不熟一般，一想到這兒沈禦就有些不爽，他還沒搞清楚自己究竟在不高興什麼，就起身走到江效安旁邊坐下了。江效安進教室時就看到沈禦了，沈禦那麼紮眼，再加上自己對他有那麼一點特彆的注意，想不注意都難。現在沈禦就坐在他旁邊，他卻不知該說些什麼，講真的他倆上一次這麼尷尬，應該還是在對彼此都不熟的時候。江效安想著，有些失落，心裡不是滋味，是不是以後他們就隻能當陌生人了。整整一堂課，兩個人沒有說一句話。老師究竟講了什麼江效安已經記不得了，下課鈴響起，沈禦起身問：“跟我們一塊走嗎？”江效安下意識地回答：“不了……我還要去趟藝術樓。”沈禦點點頭：“那我們先走了。”若是往常，沈禦一定會陪江效安一塊兒去。可這幾天他們兩個人都是一腳懸空的狀態，還沒想好要如何麵對對方，自然是能不單獨相處就不單獨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