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破鏡(1 / 1)

許默涵翻了一個身,把臉埋在被子裡。過了一會,他聽見葉子柔歎了一口氣。“喂!”她說。“乾嗎?”許默涵抬起頭來,椅子上的人依舊在亂翻書。她抬起頭來,往邊上指了指,“你去那裡睡!”“為什麼?”“你說為什麼?難不成你讓我睡沙發嗎?”許默涵當下了然,脆生地應道:“好嘞!”葉子柔走進洗澡間,看著鏡子中的那個人,覺得有點陌生。她沒由來地想,在這個笑貧不笑娼的社會,到底還有什麼是值得追求和欣慰的呢?她莫名煩躁得很,鞠了一捧水洗了把臉。冰水刺骨,再裹著外麵的暖氣,禁不住打了個寒噤。“不嫌冷嗎?”葉子柔正在洗臉,許默涵靠在邊上沒頭沒腦地問。她說:“我現在需要時刻保持清醒。”“保持清醒?用不著,反正我很清醒。”許默涵抱著雙臂,雙腳叩擊著地板,“你放心,我隻吃葷,湯麵不對我口。再說了,我倒要好好提防提防你,誰知道你有沒有什麼夢遊的毛病?若是晚上把我當成菜雞書生,我指不定得多虧呢!”“嘁!”“彆不信,我可是一正經男人,以後還有大好年華,萬萬不可斷在你這裡!”葉子柔聞言一怔,繼而又繼續衝臉。她拿著毛巾擦了擦臉和脖子,走到許默涵麵前,一字一句地道:“放心,我自製力很強。就算我發病了,我也不會擾亂社會,頂多就是當場自裁,一了百了。”“你……”“看我乾嗎?”許默涵湊近了些,微一偏頭,在葉子柔的耳鬢間抹了一把,竟然還有沒洗淨的泡沫,“你好惡心。”葉子柔柳眉一豎,“看不慣啊,看不慣你離開好了!”說罷,又回過頭,對著鏡子重新洗了一次。她躺在床上,看著外麵迷離的世界。有時候,燈光璀璨或是夜色迷離的時候,她會思考一個問題,茫茫人海裡,會不會有一個地方讓她定居?這個偌大的城市聚集著千千萬萬的人,她不過是籍籍無名之輩,就算上的大學還不錯,不過又有什麼用呢?耳邊響起了洗澡間嘩嘩的水流聲。竟然讓人覺得有一絲安穩。許默涵一會兒哼著曲、一會兒吹著流氓哨,朦朧的身影自由搖擺,好不愜意自在。“許默涵!”裡間的音樂停了,“乾嗎?”“天這麼冷,還洗什麼澡?能不能顧及一下,我還在這呢,彆搞得像在自己家裡一樣。”“你在這怎麼了?又看不見。再說了,我每天都洗澡,什麼天冷不冷的?湯麵,你要不要這麼臟啊?真不知道你一個女人怎麼過得這麼糙?”葉子柔把被子往上一拉,她想,我要是過得不這麼糙,指不定就死在哪裡了!“你管我!”葉子柔悶吼一句。過了一會兒,門開了,許默涵探出半個身子來,“喂,床上的那個,你要不要也洗一個,洗完之後再睡覺睡眠質量會提高很多的!”“不要!我要睡覺了,彆來煩我!”“嘁!”洗澡間的門又關上了。葉子柔把臉背過去,閉上眼睛。她熄滅了床頭的燈,這會子光線暗了不少,睡意也席卷而來。身體的疲憊立時顯現,她覺得好累好累。明明就是一個開心的日子,為什麼到最後變得不可收拾了呢?鼻子有些酸,童亮今天晚上會在哪裡呢,會不會和她一樣難以入眠?還是會在另一個床上安然入夢?葉子柔覺得自己太衝動了,這些說不定都是虛無縹緲的事,說不定隻是她的憑空想象。她想,明天還是道個歉吧!可是又如何向他解釋今天晚上的事呢?葉子柔不想騙他,可是已經在“騙”的路上一去不回頭了,當她說出第一句謊言的時候。出口的每一句謊,都需要精心挑選的話來圓。一次兩次可以,隻是謊言一旦變成了習慣,就隻會深入骨髓。……葉子柔覺得好累、好疲憊,眼皮越來越重,最後徹底睜不開了。許默涵從洗浴間出來的時候,葉子柔已經睡著了。他裹著浴巾,上身的水還沒來得及乾透,經室內的暖風一吹,涼颼颼的。他擦著發梢上的水,走到床的另一邊,蹲下身子看著眼前熟睡的人。睫毛長長的,臉上掛著倦容,發出平緩的呼吸。葉子柔的身子微微蜷起來,像一隻小貓。她的頭發鬆開了,鋪在一邊。平日裡的她幾乎都是束著發,多是馬尾,學生氣十足的樣子。這樣的狀態倒是少見,不過還挺好看的。許默涵的頭慢慢湊近,在她臉龐半指的距離前停住。他隻是輕輕一掃,就看見了。“嗬,也是不容易,還有溝!”許默涵心道。他發誓,真的不是故意的,就隨意一瞟而已。真的!許默涵看著眼前的人,目光聚集在那張好看的唇上。他想,是什麼味道呢?現在要是咬上一口怎麼樣?不行,肯定會被打的。那就親一口,就一口,不動聲色地輕輕一親?他慢慢地靠近,雙唇幾乎要兩相接觸的時候,堪堪停了下來。他想,算了吧!心內忍不住啐了自己一口,許默涵,你他媽就是一慫包!他悻悻地回到沙發上,眼睛盯著天花板。他想到了在教學樓第一次堵她的時候,那個時候要是真的親上去就好了。想到她驚恐不定的樣子,他就覺得好笑。他扭頭掃了一眼,小貓咪躺在床上安靜地睡著了!“媽的,老子是上輩子造孽造得太多了嗎?現在竟然被這個女人攪得神魂不寧!”黑夜無聲,許默涵頭一歪,困意襲來。一覺醒來的時候,外麵已經是天光大作。葉子柔看了一眼手機,沒電了。抬眼一看,許默涵在沙發上躺得橫七豎八。倒是難為他了,沙發那麼小。她輕手輕腳地走到許默涵身邊,拿起他的手機看了一眼,九點半了!等她收拾完自己出來後,許默涵已經滾到她剛才的被窩裡。她掃了一眼,決定還是不要叫醒他了,於是留了一張紙條,出了門。片刻之後,許默涵看著大門,往被子裡縮了縮,似乎還能聞到若有若無的香味。他貓在被子,伸手拿過方才葉子柔寫給他的紙條。簡潔直白,四個字外加一個標點符號,“我先走了!”許默涵卻盯著看了很久。葉子柔的字很好看,不是中規中矩的乖乖女那種。她的筆跡有風,字體瀟灑,很是豪氣。細細一看,還頗有一絲灑脫不羈。許默涵攥著手裡,看著外麵煞白的天光,覺得賴床真是人生一大樂事。葉子柔回到店裡兼職的時候一直在想,這到底算什麼?分手,吵架?想到這裡,葉子柔心頭便一陣難過。打電話也沒人接,難不成真打算一輩子不說話?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正躊躇間,有人點了一杯東西。好熟悉的聲音,葉子柔一驚!“童亮!”她失聲叫了出來。“怎麼,昨天不是才見過麵嗎?這麼快就想我了?”那人笑著回道,好不隨意。“就是啊,用不著這麼激動吧?昨天不是才出去玩了一夜嗎,這會子就迫不及待了?”小芸道。怎麼回事?“手機沒電了,所以可能沒有接到你的電話!”他解釋道。“你……”所以,昨天隻是一個夢嗎?“怎麼了?”童亮好生奇怪,歪頭打量著她。葉子柔搖搖頭。她想,怎麼回事?之後,兩人就像沒事人一樣。葉子柔小心翼翼地避開有關那天晚上的任何消息,謹謹慎慎的,心頭倒是一直懸著。慶幸的是,童亮也絕口不提,那天晚上的火花也許真的隻是一場幻影。兩人依舊像之前那樣和平相處,一起吃飯,一起散步,一起出去玩。工作的工作,做實驗的做實驗。可是,所有的畫麵,所有的言語,所有的表情和語氣都不可能因為個體的不願意而消失在剛剛過去的時光碎片裡。葉子柔不願意去想,她覺得一份感情很是不容易。而且這些事情沒有人告訴她確切的答案,包括她自己都很難確定。她一直以為在這件事情中,自己扮演的是受害人的角色。其實她錯了,每個人都是平等的。所以,對和錯其實沒有明顯的界限。一切隻是看人們如何去想、如何去思考。她想,把這份失而複得當做一次涅槃,經曆過淬煉的才更加完美。這份傷口來得很隱秘,幾乎沒有人發現。葉子柔小心翼翼地自愈著,傷口似乎漸漸看不見了。進入深冬的時候奶茶店越來越受歡迎,經常是人滿為患。學生們喜歡坐在玻璃窗前看著雪花,間或三兩個人圍在一起,冬日的慵懶在那一刻體現得異常美妙。這段時間,霞姐來的次數比較少。一個星期也就來三兩次,沒什麼大事,就坐在屋子裡喝茶翻書,偶爾問一問葉子柔和小芸的境況。還告訴她們,這個月月末會帶他們去一次酒會,沒什麼彆的意思,一來就當做見見世麵,二來也算是這個小小奶茶店的年終晚會吧——雖然是蹭的。小芸一臉興奮,抑製不住的躁動的心狂跳起來,提前很多天就開始籌劃穿什麼了。最後卻是一張苦瓜臉,衝大家擺擺手,“我就是拿出壓箱底的衣服也白瞎,我那衣服和酒會都不搭,穿個大天出來都沒用。”霞姐一笑,“衣服我都給你們準備好了,到時候隻管去就行了!”小芸正在擦吧台,聽到這句話,立馬精神抖擻,“得嘞!”不禁手下力度加快,吧台發出唧唧的響聲,一張台麵被摩擦得光滑鋥亮。葉子柔想,出去見見也挺好的。回去的路上葉子柔正在胡思亂想地走神,天外飛來個雪團砸在頭上。她回頭一看,許默涵站在身後,雙手插兜,玩味地看著她。“湯麵,好久不見啊,有沒有想我?”葉子柔白眼一翻,“你誰啊?我不認識你。”“你這人怎麼不識好歹啊,這麼快就忘恩負義啦?好歹我也收留了你兩個晚上不是。不記著我的好就算了,也不能翻臉不認人呀。”嗬,還收留?明明就是強迫。葉子柔懶得理他,接著往前走。“彆走呀,怎麼一個月不見,彆的地方沒大,脾氣倒變大了呢?”“你煩不煩呀,天天粘著我?”“天天,有嗎?”許默涵想了想,說,“你竟然想著我天天粘你,那我就天天黏你。”葉子柔驟然停下,“你又有什麼事?趕緊說。”“聖誕節快到了,我們出去玩吧!”“不去!”許默涵打了個響指,“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我已經打聽清楚了,你那個菜雞書生月末要到上海參加一個什麼亂七八糟的會,反正不在學校就是了,你彆想拿他搪塞我。”“他是不在學校,不過我自己有事,和霞姐一起出去……”她想了想,“辦事。也不會在學校,所以您呐還是找你那幫狐朋狗友吧。”“辦事,辦什麼事?再說了,我跟著他們多沒意思啊,你見過誰聖誕節跟著一幫大老爺們耍得樂嗬嗬的。”葉子柔擺了擺手,“我不管,反正我不去。還有,彆再跟著我了。”許默涵心道,想得美,你說不跟就不跟?他抬眼一看,童亮已經等在那裡了。算了,覥著臉上去也沒意思。他轉身回去,途中接了個電話。“怎麼樣啊?”“彆說了,黃了!”“嗬,我就說嘛,你就該跟我們兄弟一道。”“行了行了,彆廢話了。”“那你還去不?”許默涵回頭一看,兩人已經走遠了,不耐煩道:“去去去,我先撂了,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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