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少說!既然你今日敢做出這般犯上作亂之事,龜縮眾人之中是何道理?”樂古上仙冷喝道。墨風冷冷一笑,“上仙何必不自量力?”樂古上仙也冷笑一聲,翻身下馬,掀起身上的鎧甲坐在了陣前。我看向師父,他卻看著樂古上仙。樂古上仙抬頭看著雲河對岸,化出一架琴來。我頓時便明白了她的打算,樂古上仙擅用的法器便是那架龍吟琴,我也曾大大吃了一回虧。此時她要替師父打一回掩護,好叫師父能擒賊擒王,直取墨風。隻是一萬年前的那一戰,樂古上仙已叫魔界吃疼了一次。此次故技重施,不知可能得手?墨風看著龍吟琴,麵色一沉,這時,他身後有個一身銀甲,連同容貌遮個密不透風的小將上前,在他身側耳語了幾句。隻見墨風突然哈哈大笑,手中的長劍揮出一指,那些異獸便爭先恐後地朝樂古上仙而去。樂古上仙立刻撥動琴弦,雲河兩岸馬上響起金玉相撞般的鏗鏘之聲。對岸的魔兵開始騷動,可是畢竟距離不近,並不見明顯的傷亡。奇怪的是,那些異獸像是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一般,還是一往直前地往樂古上仙飛去。墨風哈哈大笑,“上仙真的要用龍吟琴來對付這些無耳異獸嗎?”無耳異獸?細細看去,那些異獸原本就醜陋的麵上,果然被割去了耳朵。想必連內耳也被毀了去。沒想到墨風為了抵擋龍吟琴聲,居然用了這樣殘忍的招數!看起來,這一計應當是他身邊的那個銀甲小將獻上的。我心道。忍不住擔憂地看向樂古上仙,便是她平日裡不討人喜歡,可是此時同仇敵愾,我自然希望她的招數有用些。眼見那異獸毫無阻礙地撲向她,樂古上仙隻得棄了琴,與那些異獸纏鬥起來。既然此時龍吟琴沒有多大用處,師父豈不是要硬攻?我遠遠看著師父,見他揮劍而起,忍不住心裡擔憂起來。雲河波浪滾滾,絲毫不曾介意岸邊的劍拔弩張。隻見師父長劍直指墨風,劍氣生生劈開雲河,河水飛卷而起,掀起滔天巨浪!河麵上盤旋著的異獸驚叫著作鳥獸散,瞬間便七零八落,被衝散的異獸驚慌地返回魔軍陣營,衝撞了墨風的麒麟獸,那麒麟獸突然發狂,將背上的墨風狠狠甩了下來。等墨風狼狽地從地上翻身而起,師父的劍堪堪指到他的胸口。墨風糾集了數十萬魔軍的大戰,就這樣草草收場,想必是十分不甘心的,不過縱然他不甘心也無可奈何,隻能乖乖地作他的階下囚。連著兩日,我都坐在百心的床前,替他喂藥擦臉。百心被那異獸所傷不輕,這兩日常常昏睡著,於是我將他藏在房裡的零嘴翻了出來,吃了個乾淨。師父每日都來看看百心,囑咐我幾句,我便聽著。百心徹底清醒過來後,見我衣不解帶地守在他床邊,很是感動。連發現我將他的存貨掃乾乾淨,反應也頗為平靜,倒是我不太好意思,便給牡丹帶了信,叫她送了好些吃食上山來。等牡丹送了來,我才知道百心之所以反應平淡,是因為內外傷在身,不能多食。我便安安心心地坐在床邊,一麵吃著一把瓜子,一麵唉聲歎氣,“好容易有幾萬年一遇的大熱鬨,偏偏叫師父關在練功房裡,生生錯過了開頭。”百心道,“什麼大熱鬨?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魔界兵將十分凶殘,不知道折了多少天兵天將呢!若不是師父獨力生擒了那墨風,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葬身雲河。”我見他精神不錯,便起了促狹之心,戳了戳他層層包裹著的右肩,道,“連你這樣不中用也能全身而退,若是師父帶著我打一打前陣,說不定能立下赫赫戰功——從此榮華富貴享用不儘呢!”百心疼得齜牙咧嘴,一腳踢開我,一麵瞪著我道,“你還想要什麼榮華富貴?白吃白喝地住在仙地寶境,有了戰事也能安安穩穩躲在練功房裡睡覺。還不肯知足?”我被他說中了痛處,卻還是麵不改色地慢悠悠道,“榮華富貴不嫌多嘛!”百心白了我一眼,才道,“若不是師父和大師兄出手相救,恐怕我就回不來了。”“大師兄?”我頗為震驚,這位傳說中的大師兄自從我來到九華山,便一直都在閉關當中,隻聽大家常常提起,卻還從未見過,沒想到此次神魔大戰倒是出了關去了,隻是不知是哪一位,我怎的全無印象?“大師兄自然是坐鎮一方,在大軍左翼防止魔軍偷襲去了。”百心頗為驕傲地道,“大師兄可是聰明靈秀,修為精深,容貌也十分好看。好多年輕一代的女神仙都鐘情於他呢!”百心每日對著師父那張臉,還能誇讚彆人好看,難道這個大師兄真的如此得人心?“真的?”我有些不信地看著百心。百心不軟不硬地回答道,“若是不信,你便自己去看罷。”我白他一眼,此事便也揭了過去,既然師父叫我來照顧百心,我自然不能扔下他去看什麼容貌好看的大師兄,再好看,能將師父比過了不成。想起師父,我不由一陣愣神。百心奇怪地看著我,你怎麼了?”“沒事。”我搖搖頭。正說著話,有人敲了敲門。我起身開門,正是師父。“師父。”我忙行禮,順勢低下了頭。師父微微點了點頭,走到床前看看百心,“今日可好些了?”百心忙笑著道,“師姐這幾日儘心照顧徒兒,徒兒已經好多了。”師父欣慰地點點頭,看了我一眼道,“百花也懂事了不少。”這話豈不是說我從前是不懂事的了?不過好歹是一句誇獎,我勉強笑笑,“謝師父誇獎。”師父拿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玉瓶來,遞給我,“這是為師親製的療傷丹藥,記得每日給百心服用一粒。”“是。”我接過玉瓶應了一聲。百心也忙謝了師父,又道,“沒想到那魔界異獸居然恁的厲害,若不是師父和師姐出手,百心定然已經死了。多謝師父、師姐救命之恩。”說起異獸來,我突然想起那日在墨風身後的銀甲小將,我當時便覺得毀去異獸的耳朵,八成是他的主意。一問師父,師父卻搖搖頭,“那日過於混亂,叫他趁勢逃走了。還未尋到他的蹤跡。”連他的容貌也未看清,這樣尋人也是大海撈針,沒那麼容易的。我有些遺憾地歎口氣,沒有再說什麼。師父轉身走了,我才長舒一口氣。百心看著我,“你為何這麼緊張,難道又闖禍了?”前幾日在練功房裡,關於師父為何要將我關起來的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為何,這幾日見了師父總覺得有幾分心虛。我白他一眼,轉身半躺在榻上,“我前幾日被關在師父的練功房裡,然後就一直在這裡照顧你,如何闖禍?師父方才說我如今懂事了不少,你就懷疑我闖了禍,你是不是不相信師父的眼光?”百心伸出完好的右手指著我,“你不是懂事了不少,是奸猾了不少才對。”“好了好了。你快同我講講,那幾日雲河之戰的事罷。”我趕去看了個結尾,自然是好奇之前的事。百心講得支離破碎,除了將師父的形象吹噓得無比高大偉岸外,沒有其他,叫我也興味索然,便也不再多問了。後來有善於記錄的神仙將當時大戰的場景寫了一本紀傳體話本,語言生動優美,場麵宏大震撼,我買了來研讀多日,發現這話本子中將師父描寫的更加厲害,這才了了我的好奇心。大戰之後,師父受到天帝陛下的嘉獎,收了很多的賞賜,還有不少女神仙打著恭喜師父大戰得勝的旗號,送了琳琅滿目的禮物來。百心傷勢好了許多,便日日陪我坐在大殿外,替師父收禮物收到手軟。“這個荷包繡工精美,熏有異香,師姐你喜不喜歡?”百心無比熟練地拆開一個盒子,拿出裡麵的荷包遞到我麵前。我扭頭一看,忙掩住口鼻,甕聲甕氣地道,“不喜歡。”“為什麼?”百心把玩著荷包。“這荷包上熏的可是迷情香,你若是喜歡你好好收著罷。”我幸災樂禍地道。百心聞言一把便將荷包扔個老遠,“你不早說!”他瞪我一眼,繼續去拆盒子。“這個玉簪——真是極品!”百心很快又發現了新的寶貝,捧著一個墨玉簪讚歎道。“嗯,這個倒是好東西,給我了。”我一把搶過來,塞到懷裡。“你是不是女土匪出身?連一個重傷之人的東西也要搶?”百心憤憤不平道。“手比我還要靈便些,你還重傷之人?”我不以為然地道,順便將禮物多扒拉幾件到自己麵前來。百心卻沒有回話,默默低下頭。“怎麼了,不據理力爭?”我得意洋洋地看著他,“若不是因為你受傷,我也沒機會這麼痛快地欺負你不是?”“咳咳。”身後傳來兩聲不大自然的咳嗽之聲。我下意識地扭頭一看,是個文文弱弱的白麵公子。他手握折扇正瞧著我,一雙清秀的眼睛在我身上一掃,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來。容貌雖然好看,可是衣著卻是普普通通,氣質文雅,卻不張揚。我也看著他,琢磨著他的身份。嗯,應當不是個平凡的神仙,不過也不是身份太高——“大師兄。”百心起身行禮,一臉從容之色。我一看他的神情,便知道方才他定是察覺了大師兄站在我身後的。百心!我心裡將他恨得牙癢癢,唇邊也趕緊露出個笑容,“原來竟是百尤大師兄,百花仰慕師兄已久,今日得見,果然是風采出眾。”“咳咳。”百尤師兄又咳嗽兩聲,麵色微紅地道,“你便是我們的小師妹百花?”“是。”我及時地點點頭。“師兄自幼身子骨弱,是以長期閉關修行,未能及時與師妹相見,還請師妹不要見怪。”百尤師兄還是那樣斯斯文文地道。“師兄這麼說可真是太見外了。”我笑道,“大家都是師兄弟兄妹,何必在意這些細枝末節,師兄既然身子弱,自然該好好將養的。”百心在一旁涼涼地接話道,“是啊師兄,你可千萬不要跟師姐客氣,你若是一直閉關不出來,她才開心呢。她恨不得師父也去閉關,百裡師兄也去閉關,大家都去閉關就沒人拘著她胡鬨——哎呀!”我從背後身後狠狠地在他的背上捏了一把,百心很不厚道地大喊了一聲。百尤師兄的麵上露出一絲笑容,“師妹放心,我不會拘著你。”我尷尬地笑笑。百尤師兄微微彆過臉,看著地上堆著的物件,疑惑道,“這些是——”“這些都是各路神仙送來的禮物,恭賀師父此次大勝而歸的。”百心解釋了一句。百尤師兄點點頭,“原來如此。”他隨手拿過一個檀木盒打開來。我看向盒子,裡麵居然放著一塊品相極好的玉玨,通體碧色,瑩光水潤。一看便知是難得的好東西。我拆了幾日的禮物,卻叫百尤師兄撿了這個大便宜——這都是什麼運道!百尤師兄將玉玨從木盒中拿出來,看著我道,“你喜歡?”“我——”我還沒想好怎麼回答,百尤師兄已經將玉玨遞到我麵前,“既然師妹喜歡就拿著罷。”“這——這怎麼好意思?”我居然真覺得有幾分不好意思。“無礙的。”百尤師兄笑笑,眼神瞥了一眼被我和百心拆到一邊的一堆空盒子。既然我已然拿了不少,何必拘泥於一塊小小的玉玨?我這麼一想,便很是坦然地將玉玨收下。百尤師兄笑笑,轉身走開的模樣很是優雅。“喂——師姐!”百心在我麵前晃著手掌,“該回魂了。”我收回望著百尤師兄遠去身影的目光,瞪了百心一眼,轉身坐在台階上繼續拆著禮物。“大師兄的容貌出眾,我說的沒錯罷?”百心得意道。我鄙視地瞧著他,“你隻看見了皮相,卻不曾好好欣賞師兄那優雅的氣質,難怪修煉這麼多年,也這樣俗不可耐。”我說完便抱起眼前幾個精致些的盒子,挑釁地哼了一聲,扭身走了。百心被我噎地說不出話,走了老遠才聽見他氣憤怒罵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