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李慶元躺在床上,雙眼無神地盯著床頭櫃上的電話。他在等一個電話,至少在他心裡是怎麼想的。經過一個下午的痛苦等待,他已經明白,孫女已經被警察平安找到是不可能的了。他深信,事情不會那麼簡單。不過,他不明白,綁匪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淺淺?他已經完成他們所要求的事情,按理說,他們應該遵守約定。就像十年前那次,被綁架的淺淺才四歲,當時警方搜尋了整個市區,都沒有找到淺淺的蹤跡。後來,綁匪竟然私底下聯係他,讓他幫忙做一件事情,他昧著良心答應了。那件事情做完後,淺淺果然平安回到了家。燈光把他毫無生氣的臉照得慘白,就像此時躺在床上的是一具死屍。一串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這突兀的鈴聲讓李慶元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喂!”李慶元屏住呼吸地拿起電話。“你報警了?”對方凶狠地質問道。李慶元心裡一驚,害怕激怒對方,卑微地說:“沒有……我們沒有報警,是警察自己找上門來的,不過,我們什麼也沒說……求你……”“警察自己找上門來的?”“是!”對方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冷哼了一句,喉嚨裡冒出一陣令李慶元毛骨悚然的獰笑聲,“我還真沒有想到警方能這麼快就追查到你身上。不過既然這樣的話,報不報警隨便你了,反正你已經幫我做完該做的事情,警察知不知道這件事對於我來說,已經沒有多大關係了。”“那我求你,遵守諾言,把淺淺還給我,不要再傷害她!”“放了她?”對方狡詐地笑道,“嘖嘖,忘了告訴你,你的寶貝孫女早就已經死了!”“你說什麼?!畜生……你說淺淺已經……”“我說,如果我是你,還不如死了,何必還等著去坐牢?”“你……”“啪”,對方把電話掛了。“喂,喂?你說話,說話……”李慶元嚎啕大哭的聲音早已把家人引來,全家人失魂落魄地看著他抱著電話悲痛欲絕地喊“淺淺”,心中早已明白大半,他的妻子和兒媳因為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暈倒在地。李慶元看著已經昏死過去的妻子和兒媳,心灰意冷地說:“明天……明天我就去公安局自首……”此時的李慶元,心裡明白,對方不過是通過綁架孫女淺淺,讓他做了一次替死鬼而已。他本以為,事情會和十年前那次一樣,隻要他按綁匪說的做,淺淺就能轉危為安。讓他沒有想到,對方不過是在欺騙他,利用他得到想要的結果,使得他成了一顆被遺棄的棋子。法醫實驗室裡,陳雅正坐在助理法醫小吳的旁邊,兩人正緊張地盯著電腦屏幕。慕容雲正蹺著腿坐在對麵,冷漠地端著一杯玫瑰花茶淺啜,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現在她一看見陳雅心裡就非常煩躁,特彆是陳雅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樣子,那種讓男人想要張開懷抱保護的樣子,更是讓她覺得厭惡至極。而且郭一鳴現在越來越刻意疏遠她了,慕容雲懷疑肯定是陳雅在暗中搞的鬼。陳雅看著電腦裡麵兩條顏色不一樣很像螺旋一樣的東西,在小吳的操作下,慢慢向中間靠攏,然後重疊在一起,卻又慢慢分開,忽然電腦屏幕顯示一個紅色的感歎號,上麵有幾個英文字母,“無法匹配”。陳雅皺著眉,盯著電腦屏幕,目光滯了一瞬,根本無法相信眼睛所看到的結果。小吳更是不氣餒,又重新操作了好幾遍,結果電腦顯示的結果還是和剛才一樣,無法匹配,無法匹配,無法匹配…….慕容雲冷冷地笑了笑,“我說小吳,你就算把這台電腦砸了,結果還是一樣的。趕緊打印一份鑒定結果,讓陳雅拿走,沒彆的事,我也該下班了。”她打了一個疲倦的哈欠,連打哈欠都是那麼不接地氣,散發著冷氣。“慕容姐,你給分析一下唄!”陳雅說。慕容雲盯著陳雅不友好地看了一眼,好像在說,誰是你姐,老娘年輕得很!“隻有兩個原因,要不就是梳子上的頭發有問題,要不就是……孩子和這女人沒有血緣關係。”“不會吧,你不是已經確認這頭發是三十來歲的女性的頭發嗎?頭發是我從劉梅的梳子上拿的,上麵的頭發應該就是劉梅的,絕對不會錯!”慕容雲斜了陳雅一眼,冷冷地說:“這不該來問我,我隻負責告訴你們鑒定結果。”然後,她對小吳吩咐了一句,“小吳,我先回去了,有什麼事情你盯著。”小吳“哎”了一聲,慕容雲就走了。不過,陳雅沒有氣餒,在慕容雲下班之後,她打算和小吳把剩下的所有頭發都驗一遍。隻不過,做這些事情,需要時間。小吳讓陳雅先忙,說自己一個人做就可以。林嶠得知DAN匹配不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一天的忙碌宣告結束,林嶠深感疲憊不已。他耷拉著雙肩,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車庫走去,仍是想不明白DNA為什麼會匹配不上。按照慕容雲的說法,“DNA匹配不上的原因有兩個,要不就是梳子上的頭發有問題,要不就是孩子和劉梅沒有血緣關係。”林嶠想過,劉梅是李家唯一一個年齡在三十歲左右的女性,頭發是陳雅在她的梳子上拿的,頭發沒有理由不是她的。林嶠也去查過相關檔案,壓根就沒有李淺淺是李家收養的孤兒這方麵記錄,而且,劉梅和李鐸不是重組家庭,所以李淺淺不可能和劉梅沒有血緣關係。還有那個打給葉虹的奇怪電話,是偶然,還是有人故意為之?這隱藏在黑暗中的一切,讓林嶠絞儘腦汁也猜不透。雖然陳雅告訴林嶠,小吳會把剩下的幾根頭發都再驗一遍,明天才會出結果,但是林嶠對此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在回方毅家之前,林嶠順道去了一趟自己曾和宋佳租住的小區。他站在小區樓下,看著家裡溢滿燈光的窗戶,點燃了一支煙,就在他猶豫要不要上去找宋佳的時候,溫馨的燈光突然被熄掉了。他好不容易才有的一點信心,被這突然熄滅的燈光,給摧殘得所剩無幾。最後,他乾脆安慰自己說:“佳佳已經休息了,下次再來吧。”的確,現在去見她又有什麼用呢,即便宋佳原諒他,他也沒有辦法扔下手頭的案子,去和宋佳結婚,天天陪著她。回到方毅家的時候,方毅正在客廳的遊戲機前玩得不亦樂乎。林嶠躺在沙發上,用力地揉揉眉心,閉眼打盹。過了一會兒,方毅總算收起了興致,走到林嶠身邊,遞給林嶠一杯紅酒。林嶠無精打采地看著他,表示不想喝。方毅一臉無所謂,把酒放在茶幾上。“宋佳和你分手了?”方毅搖了搖酒杯,非常紳士地抿了一口紅酒。林嶠苦笑了一聲,“不知道。”方毅“誒”了一聲,然後說道:“Are you kiddingme?!宋佳都把那晚的事情告訴我了,還裝?”方毅以最舒服的姿態躺在沙發上,“不過,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來評價,再加上我對你的了解,我知道這事多半是誤會。你說你那晚為什麼不直接回家呢,不知道吃醋的女人有多可怕?更何況在那之前你們的感情已經出現裂縫了,現在倒好,讓宋佳抓著把柄,不要說是宋佳看到那一幕,就算一個再少不經事的女人看見你摟著另一個女人,也會誤以為你是出軌無疑咯!”“你什麼時候和宋佳見的麵?”“今天晚上。”方毅看著天花板,思緒似乎突然飄到了很遠的地方。“為什麼見麵?”林嶠的表情很嚴肅。“因為……上次給她開的藥沒了,我送點過去。”“她的抑鬱症有沒有好一點?”“更嚴重了,不過你彆擔心,有我呢。”林嶠愣了愣,隨即說道:“她到現在還不願意見我,也不願意接我電話。你幫我好好照顧她,等過段日子,我有空了再好好和她談。”“嗯。”方毅沒有再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整個人已經處於放空狀態。林嶠也沒有再刻意挑起話題,他實在太累了,所以直接起身去洗澡睡覺了。同一時間,在濱江路的一棟小型彆墅二樓的某個房間裡,陳浩真正坐在米白色的榻榻米上,手指靈巧地擺弄著手上的一把刻刀。他正在雕刻一個惟妙惟肖的木偶人。“警察今天去過李慶元家了?”陳浩真麵無表情地問坐在一旁的父親。“是你給葉虹打的那個電話把他們引過去的。”陳漢林麵露喜色地說,“一旦李慶元被警方控製,他們自然會追問起十年前李淺淺被綁架的事情,那麼十年前的事情自然就會露出冰山一角。”陳浩真沒有接話,繼續全神貫注地雕刻木偶人的眼睛,他輕輕一轉手裡的刻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就出現了。接著,他吸了口氣,放下刻刀,摸了摸已經呼呼大睡的小呆,神色冷峻地說:“如果警方已經懷疑到了李慶元頭上,那麼,李慶元今晚恐怕有危險了,對方一定會選擇滅口。”“那我們……”“我們完全不知道對方是誰,也沒有任何證據,更何況他們做事十分隱秘,我們隻能等他們先出手,再想辦法引導警方去追查,以我們的能力,我感覺很難和他們抗衡。當然,如果這次能阻止李慶元被滅口當然最好。”陳漢林站了起來,語氣急促地說:“那我讓浩前浩業馬上趕去李慶元家!”陳浩真點點頭,“讓他們去吧,記住,一定要繞開所有攝像頭,不要留下腳印,不要留下指紋,不要留下任何可以讓警察追查的蛛絲馬跡。”“你放心吧,他們兄弟倆好歹也是在國外退役的特種兵,這種小事會處理乾淨的。”陳漢林作勢往門外走。“爸……”陳浩真喊道,嗓子有點沙啞,聲音有著無法言說的無奈,“如果實在阻止不了,就算了……我們不能為了保住李慶元讓對方注意到我們的存在,不然他們一定會反過來對付我們。還有,彆忘了讓浩前浩業帶上那把手術刀,必要的時候改用第二個計劃。”陳漢林堅毅地看著兒子,轉身消失在門的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