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嶠走後,郭一鳴就來到審訊室,他心裡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仍是心有餘悸。昨晚,他根本一夜未眠,為了打聽消息,今早很早就來到了市局。不過,他沒有直接回隊裡,而是先去了交通總部。據交通部的同事說,昨晚天元路街道附近的確發生過車禍,被撞死的是一個小孩,不過肇事司機昨晚已經來自首了,而且認罪態度良好。不過死者的身份還沒確認,可能是附近縣鎮的孤兒,目前交通部門和基層民警正在處理此事。之後,郭一鳴又去了趟技術隊,讓人把昨晚那個陌生號碼查了一下,結果是空號。技術隊的小張認為,對方的電話估計被改裝過了,有反竊聽和反追蹤功能。他心裡正煩著,無精打采地走進小辦公室內詢問了具體情況後,朝裡麵的陳在升揚了揚下巴,示意他把裡麵的人放了。陳在升愣是沒看懂,搖搖頭,然後偏偏把剛才林嶠說的話告訴他。郭一鳴一聽心裡更煩了,看見陳在升反應遲鈍的樣子,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可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又不好發火,於是冷冷地說:“我的意思是把人放了!”本來陳在升直接執行命令也就什麼事都沒有,可他偏偏不知道哪根筋不對,指著對麵的刀疤男對郭一鳴說:“師父,我覺得這人有點嫌疑,我再審審,你看他那囂張的樣子......”郭一鳴怒氣一下子竄了上來,“他媽的我叫你把人放了,那麼多廢話乾嘛?”陳在升坐在椅子上愣了愣,完全被這陣仗嚇著了,旁邊的刑警見氣氛不對,便站起來打圓場。可那刀疤男非要不依不饒地補上一句,“警察很牛逼嘛,想抓誰就抓誰?就你這傻逼還不想放老子走,我告訴你,今天沒個說法,老子還真不走了!”誰知,刀疤男剛說完這句話,郭一鳴就一個箭步走上前。他拎起刀疤男的衣領,掄起銅錘般的拳頭,作勢想往刀疤男的臉上狠狠地砸過去......可就在這個時候,郭一鳴的手機卻響了起來。旁邊的刑警正好也走上前,把郭一鳴拉開了。郭一鳴瞪了刀疤男一眼,怒衝衝地說了一句:“滾!”這時候的刀疤男嚇得都快尿褲子了,哪裡還有剛才的那股子囂張勁,隻能灰溜溜地跑出辦公室。郭一鳴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走到辦公室外的走廊黑暗處,按下了接聽鍵。隻聽到對方陰森森地說了一句:“郭警官,是我......”陳在升不知道郭一鳴為什麼會這麼生氣,他根本沒做錯什麼。他按照郭一鳴的要求,把刀疤男放了,親自送到市局門口。他在心裡盤算著給自己定個目標,打算回隊裡繼續看檔案,也好早點完成任務。就在他馬上要踏入市局大門的時候,背後一個低沉有力的男聲叫住了他。陳在升疑惑地轉過身去,卻看見一個約莫五十來歲的男人站在他不遠處的地方,向他走來。陳在升打量了一會兒眼前的男人,隻見他高高瘦瘦的身材,頭發有些花白,卻穿得儒雅乾淨,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給人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感覺。讓陳在升更為吃驚的是,男人後麵緊跟著兩個英姿非凡的年輕保鏢。這兩個男人同樣西裝革履,身材高大健碩,眼神空洞,麵色冷毅。看他們走路的樣子,腰杆挺拔,步伐沉穩有力,不像是普通的保鏢。陳在升想,這老頭應該是什麼大人物,所以麵帶微笑地問:“請問您有什麼事啊!”“小夥子,我想問一下局長辦公室在哪?”“原來是找局長啊,在二樓左轉最中間那個辦公室,要我陪您去嗎?”陳在升熱心地回答。“不用了,小夥子,你忙自己的事去吧,麻煩了!”那人對陳在升說完,便轉過身對後麵的兩個人說,“你們在外麵等我。”說完之後,他昂頭挺胸地往市局大門裡麵走去。而他後麵那兩個家夥卻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像是兩個冷凍的雪人,站在原地紋絲不動。陳在升盯著他們看了一眼,然後拔腿直接往隊裡走去。郭誌清正在煩案子的事情,沒想到劉玥卻跑來告訴他,陳漢林來了。“我知道了!”郭誌清答道,心裡卻嘀咕陳漢林怎麼會來找他。陳漢林進來後,兩人握了握手,然後容光煥發地坐在沙發上。“小劉,你泡的是什麼茶?”突然郭誌清嚴厲地問一旁的劉玥。“是平常招待來訪客人的鐵觀音……”劉玥柔聲細語地回答。“那怎麼行,把我自己帶過來的桐木關金駿眉拿過來泡!”陳漢林一聽,立即擺手道:“老郭呀,彆麻煩了!”“誒,老陳啊,咱老哥倆現在能聚在一起喝茶的機會不多,怎麼能說麻煩呢!”郭誌清仍然笑著說,然後停頓了一會兒,又繼續說:“今天你來找我,恐怕有什麼事情吧?”陳漢林歎了口氣,說:“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今天來找你,的確是有件事情要麻煩你。”“你瞧你,說什麼麻煩呀,有事儘管說!”突然,陳漢林收起笑容,表情變得沉肅,“你應該知道小雅回來的事情吧。”“是啊,聽一鳴說過了。怎麼,有什麼麻煩?”“麻煩倒沒有,麻煩事倒有一樁,”陳漢林頓了頓,話鋒一轉,“老郭,小雅想做警察。”郭誌清心裡一震,眉頭一挑,“老陳,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他實在沒想到陳漢林會親自跑過來和他說這件事。陳漢林愁容滿布地搖頭,“這孩子已經下定決心了。”郭誌清沒有立即說話,而是朝辦公室門外大聲喊了一句:“小劉,難道你去買茶葉了?還沒泡好?”劉玥也不知道是不是沒聽到郭誌清的催促,半天沒出聲。陳漢林見郭誌清想借機岔開話題的樣子,便問:“是不是有什麼難處?”“難處倒沒有,局裡本來也缺人,”郭誌清從茶幾上拿出一包煙,拆開,然後問:“抽一根?”陳漢林已經戒煙了,所以笑道:“戒了。”郭誌清一邊點煙一邊說:“沒想到你這個大煙鬼還能把煙給戒了。”陳漢林知道郭誌清又在強行轉移話題,乾脆直截了當地說:“你是不是怕小雅走上念念的老路?”郭誌清手裡緊緊地捏著那支煙,陷入一陣沉思。兩年前,陳漢林的大女兒陳念憑借自身非常優秀的專業素質,在獲得他的首肯後進入市局刑警隊工作,當時誰也沒有想到,陳念會出現意外,犧牲了年輕的生命。這兩年來,陳念的死一直是郭誌清和陳漢林心中的一根刺,郭誌清對此感到非常愧疚。“老陳,其實這事我早就知道了,你看,這是小雅遞給局裡的簡曆,”郭誌清從一旁拿出一份文件,“我琢磨著,你就剩這一個女兒了,乾警察太危險,彆讓她來冒險了。”“我勸了,沒用的。”郭誌清剛想說話,隻見劉玥終於端著茶具走了進來,“哎喲,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剛才......”“放著吧,你先出去。”郭誌清還沒等劉玥解釋完,就不耐煩地說。郭誌清提起小巧精致的茶壺,給陳漢林倒茶,“她在簡曆上寫的清清楚楚,非要進刑警隊不可。”“我來找你目的就是為了這件事,我不想讓小雅進刑警隊,絕對不行!”“我也是這麼想的,”郭誌清喝了一口茶,雙手一抄,“不過陳雅在國外一流大學畢業,學的又是犯罪心理學專業,不去刑警隊倒是非常可惜了。”其實郭誌清倒是希望刑警隊多幾個破案的人才,像陳雅這種海歸犯罪心理學專家,他倒是求之不得,隻是陳雅的身份讓他不得不多多考慮,慎之又慎,才能決定。“所以,我才特意跑過來和你商量。”陳漢林從來沒有懷疑過女兒陳雅的專業水平,他相信,陳雅也可以憑借自身的專業素質順利進入刑警隊工作,隻不過,他太擔心陳雅身邊沒有人庇護了。他甚至想,當年陳念進入公安局工作的時候,他就應該親自來找郭誌清商量的。“這樣吧,我可以讓她以犯罪心理學專家來協助警方調查,也不一定非要成為刑警,甚至可以不用去現場,平常的話,我想法子讓人照應她就好了。”陳漢林聽到郭誌清說不去現場的話,心裡有了底,便愁眉舒展地說:“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老陳,喝茶,這茶怎麼樣,還可以吧......”其實,郭誌清剛才的意思也就讓陳雅來局裡打打醬油,到時候陳雅覺得沒趣必定會知難而退。總之今天想推掉這樁麻煩是不可能的,畢竟人情大於天。況且,最近有羅中良那起棘手的案子,能多個幫手也好。林嶠去找了好幾位自己比較信任的專家,可所有人看過那張麵具的照片後,都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不過,有人建議林嶠去找一個人——張天成。張天成是山源市張氏集團的總裁,也是山源市最有名的慈善家,值得一提的是,他經常花費巨資援助各種孤兒過上幸福的生活,非常關注孤兒的成長問題,他還喜歡收集各種古玩,對藝術品有非常廣泛的了解。林嶠以前和張天成有過接觸,對張天成也有一定的了解和信任,所以才會來找張天成。林嶠開著車來到麗中路,再穿過步行街,繞過人民廣場,來到張天成的綠林館。遠遠望去,整座彆墅宛如一座美輪美奐的宮殿,矗立在山源市人民廣場東側。林嶠按響門鈴進入前院後,才能清楚地看到整個彆墅的樣子。這套歐式彆墅一共有三層,挑高的門廳和氣派的大門,圓形的拱窗和轉角的石砌,儘顯雍容華貴。白色灰泥牆結合淺紅屋瓦,連續的拱門和回廊,文雅精巧,不乏舒適,讓人心神蕩漾。門廊、門廳向南北舒展,樓房前麵是優美潔淨的花園和波光粼粼的池塘。一個穿著整潔得體的男管家引領著林嶠往彆墅裡麵走,可是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嚴肅,像是對林嶠的到來不太歡迎。管家領著林嶠穿過一個鋪著大理石的豪華大廳,走進一間裝修精美的客廳。客廳正在舉辦派對,裡麵站滿了人,看起來都是上流人物,林嶠遠遠看到張天成正端著酒杯和客人侃侃而談。張天成看起來隻有四十來歲的年紀,留著短發,國字臉,戴著眼鏡,身材有些發福,穿著筆挺精簡的西服略顯虎背熊腰。林嶠穿過人群,走向張天成,張天成好似也感覺到了背後有人,他轉過身來,見是林嶠,便哈哈地笑著說:“林隊長,你怎麼來了!”“林嶠......”林嶠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原來是他的繼母蘇紫嵐,蘇紫嵐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禮服,臉上的妝容精致,整個人看起來一絲不苟。她正端著一杯香檳向他走來。“蘇阿姨,原來你也在,”林嶠往四周看了看。“你爸沒來,他在孤兒院。”蘇紫嵐臉上噙著笑,打量著林嶠身上的牛仔褲和襯衫,“你也來參加派對嗎?”“不是,我來找張先生有點事情。”閒聊了幾句後,張天成帶著林嶠來到會客室,早已有人端來茶點。“我今天來找你是想讓你看一樣東西。”林嶠從紙袋裡拿出那張人皮麵具的照片,遞給張天成。張天成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接過照片,驚呼:“原來是一張美麗的麵具,不過我有很多年沒有看過這種麵具了。”“你能看出這麵具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林嶠急著問。“做工很精美,很細致,不是普通的麵具,隻是顏色用了黑色和紅色,我個人不太喜歡這種格調!”張天成拿著照片在臉上比劃了一下。林嶠無語,“......我的意思不是問你喜不喜歡。”“看起來好像是皮革做成的。”張天成猜測。“的確是皮革做成的。”林嶠神色冷峻,憂慮重重地說。張良見林嶠的臉色這麼難看,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吞吞吐吐地說:“你是刑警隊的警察,找我看這個,這麵具肯定不是普通的皮革做成的,難道是......”林嶠雙眸一斂,“正如你所想到的,這是一張人皮麵具,您彆說出去。我這次來主要是想讓你幫忙鑒定鑒定,幫忙分析這可能是誰製作而成的,畢竟您是古玩和藝術品收藏這方麵的專家。”其實張天成剛開始也隻是懷疑而已,可當林嶠告訴他這張麵具是由人皮製作而成的之後,他幾乎立馬把手上的照片丟到茶幾上。過了一會兒,張天成擦了擦額頭冒出的汗珠,對林嶠說:“這張......麵具光看照片就看出,其製作工藝精美獨特,的確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來。不過,這一時之間,我還真想不出有誰能做出這樣的東西。”林嶠一聽,心裡急了,急忙用請求的語氣道:“張先生,這事關乎人命,請你好好想想。”張天成喝了口茶,林嶠見他拿茶杯的手都在發抖,看來張天成真的被嚇到了。張天成在腦海裡思索了一會兒,便咬著牙說:“我以前認識一個專門做這種麵具的藝人,他做的麵具雖然沒有這麼華麗,但工藝卻也精湛無比......”林嶠忙問:“在哪裡可以找到這個人?”張天成搖頭:“你見不到他了,早就去世了。”林嶠心裡一涼:“死了?”張天成一皺眉,大概是覺得林嶠說話過於直接,“我隻知道他姓程,以前在市內開了一個小作坊,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他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去世了。”林嶠不免有些失望,又問了幾個關於那人的問題,張天成知道的也不多,而且時隔多年,所以提供的線索也不多。最後,林嶠又問:“那除了那個人之外,山源市內還有沒有其他人可以做出這樣的麵具?”張天成再次凝神思索了一會兒,之後無能為力地搖了搖頭。林嶠離開綠林館的時候,氣得大罵了一聲。好好的一條線索又斷了,他能不氣嘛!不過,就在他開車要打道回府的時候,外探組的小李打來電話。小李告訴林嶠,他們查到羅中良被人謀殺的三天前,羅中良曾見過陳漢林!林嶠一聽,立馬調轉車頭,朝濱江路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