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夏寐翻身下床，循著聲音去找手機。我還在開會，晚點過去。是江亦謙發來的微信。夏寐回過去一個笑臉後，開始化妝。他晚點來反倒能營造出她楚楚可憐，被人約吃飯還要等彆人的假象，所以她一點也不急。從上星期開始，夏寐就摸清了宋霽經常帶女朋友去的那家餐廳。中高檔的西餐廳，氛圍幽靜，菜品也還不錯。和他相處的間隙，無意中看到他微信裡的備忘錄，今日的行程有共進晚餐一項。口紅的顏色不能太紅，一定要嬌弱。鞋跟不能太高，一定要弱小。啊，這樣站江亦謙旁邊好像有點矮誒……Jade Moon。夏寐從窗外張望了眼，從這個角度看去能看見宋霽的背影，他穿著簡約的黑色毛衣，手比劃著好像在說什麼。好看的人就是連背影都好看哪！再往前看，他女朋友，那個長發及腰的女子正側耳傾聽他的話語。那人本是素雅的麵容，隻是過於濃重的妝感破壞了原有的清純氣質，顯得有些畫蛇添足。夏寐心裡直犯嘀咕，明明還沒我好看……等下江亦謙來了可得好好問問，我們誰更美！宋霽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絝子弟，靠著爹是董事長的關係，在公司裡年紀輕輕就坐上了總監的位子。但他是難得一見的極有天賦的人，工作態度受人詬病，依舊擋不住把業績做到最好。有一次，夏寐抱著一大堆文件，為了給彆人讓路，往後退了一步，就踩到了站在後麵的宋霽的腳。她看清宋霽的臉後，連連道歉，並且故意手抖了一下，把一疊文件跌落在地。宋霽好心地幫她一起搬去審閱室。這之後，夏寐就熱衷於製造和宋霽的偶遇。宋霽泡咖啡能看見她；去會議室的路上能看見她；下班的時候又很“巧合”地遇上她也下班。夏寐明裡暗裡給了他不少暗示，但就是不告白。她深諳倒追之道，可以撒嬌可以撩，但告白一定要等對方說，自己沉不住氣，就前功儘棄。宋霽對她的小心思看在眼裡，一直很有默契地配合著她。原以為勝利在望，結果，隨口一打聽就知道宋霽有女朋友，隻有她還傻傻地蒙在鼓裡。她當然咽不下這口氣，所以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他就不知道她夏寐除了會撩男人，還能整男人！她在門外給前台打了個電話，預定了宋霽他們旁邊一桌，然後故意在外麵瞎逛了一點時間後進去。宋霽看到她時，那雙眼角上揚的桃花眼裡閃過一絲驚異，隨即麵上開始不自在。彼時，他正在講一個有趣的話題，見到夏寐坐下的那一霎那，語氣明顯頓了頓。夏寐一臉“怎麼這麼巧”，完全不知情的樣子，黯了黯雙眸，作出一副小白兔的模樣，小心翼翼地打招呼。“咳，原來你們也喜歡這家餐廳啊……”夏寐語氣中有難以掩飾的、淡淡的失落。宋霽帥氣的麵孔在短暫的三秒鐘內迅速調整過來，大方地笑道：“對啊，你一個人？”夏寐不看他的眼睛，輕聲道：“和我未婚夫。”“咕嚕”一聲。他喝水的聲音在靜謐的空間裡顯得異常突兀，光線柔和了他麵部分明的棱角，纖長的睫毛微動，抬眸迅速地看了她一眼。夏寐緩和地一笑，“你女朋友真好看，比我們公司所有女同事都好看。”一句話，既誇了對方，又解釋了自己的身份。“宋霽，你還沒向我介紹你的同事呢？！”在她的提醒下，宋霽如夢初醒，乾咳了兩聲，道：“這是我們公司的實習生夏寐。小夏，這是我女朋友安穎，你叫她阿穎就行。”他儘力說得不那麼尷尬。安穎見眼前的女孩笑容純良無害，心生了半分親近之感。“原來是還在實習呢，你應該大學剛畢業吧？”“大四，今年要實習一年。”她“哦”了一聲，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疑問道：“你還這麼小就要談婚論嫁了嗎？”夏寐訕訕地撓了撓頭，“是父母很早就結下的親，對方各方麵條件都很好，雖然我也隻見過幾次……但我家裡很希望促成這樁婚事，也不用左挑右揀，省得女孩子在外麵吃了虧受委屈，打算讓我畢業就結婚。”她偷偷覷了眼宋霽的神色，發現他很認真地聽她講，神情淡然自若，暫時猜不出心中所想。安穎欲要再問，被宋霽的咳嗽聲製止了。“你的未婚夫，時間概念不太強哦。”他不經意地看了看手表。夏寐細如蚊呐，“他工作比較忙。”正說著，江亦謙就及時趕到，坐到了夏寐身邊。這廝……竟然還噴了點香水……一股子資產階級的味道。夏寐故作出如蒙大赦的表情，欣喜地對他們說：“這就是我未婚夫，江亦謙。”宋霽帶有審視的目光和安穎微怔的神情，夏寐都儘收眼底。畢竟，把江亦謙這尊佛帶出來遛，一百個有麵子好嗎？江亦謙看到宋霽的那一刻，心頭一震。他幾乎以為，那個消失六年的人，又重新坐在他麵前。一樣的深邃五官，偏向混血的長相。尤其是眼睛，大而明亮。隻是，宋霽的眼尾微微上翹，多了分玩世不恭。那人的眼角是小弧度下垂的，注視人的時候，總是深情、真摯，使人情不自禁地陷進去。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夏寐這次心有餘而力不足了，也知道這場她和宋霽的較量，她必輸。他餘光見夏寐麵不改色，於是收回心思，差點就失態了，想起來這裡的目的，他略帶疑惑地開口：“你們都認識？”“嗯，宋先生是我公司的前輩，阿穎姐是他女朋友。”夏寐解釋道。他恍然大悟的樣子，不失禮節地打了個招呼。江亦謙果然是跟夏寐待久了，套路懂得不要太多。根據她事先說的，他一直都很有心地配合，席間不斷接所謂的公務電話，“冷落”她。隻要一對話，就暴露出他大男子主義的性格。“阿寐年紀還小，不過我會為她把一切都安排好的。結婚後，她會辭掉工作，隻需待在家裡照顧孩子就可以，這才是一個女人應有的歸宿。“我最不喜歡現在的女人，非要為了事業放棄家庭當女強人。我覺得她們很可悲，本末不分。希望阿寐不要學她們。”江亦謙說得有板有眼的，夏寐差點要笑出聲，但麵上還是不得不帶幾分無奈和若有所思。安穎不敢苟同地默默喝飲料。宋霽挺不過去，儘量禮貌地微笑道：“其實小夏在工作方麵有很大的潛力，假以時日，會給人帶來驚喜。”江亦謙也報以微笑，頗為儒雅道：“相夫教子，才是女人最重要的事業。”夏寐發誓，要是有一個男人在她麵前說這話，不管他有沒有江亦謙的顏值，她都會一杯水潑過去！還好現在隻是演戲，不過江亦謙也演得太像了！宋霽雖然紈絝，但他一直喜歡有個性的人，拒絕“直男癌”。他反駁道：“很多崗位隻有女性才能做得出色。”江亦謙失笑，“月嫂嗎？”宋霽臉色一變，完全沒防備江亦謙是個這麼自帶嘲諷體的人。正在夏寐和安穎察覺到氣氛不對，欲要勸說的時候，江亦謙的手機響了。“嗯，嗯。好的，那等我三十分鐘。”他掛了電話後，對我道：“公司有急事，我現在就要過去，催了三個電話了。”夏寐猶豫地看了看才吃了一口的意麵，為難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吧。”“你不吃了嗎？”他嘴裡說著，身體卻已經站起來，開始穿大衣。夏寐支支吾吾，將起未起的，十分尷尬。“她等了你很久，至少彆讓她再餓著回家吧？我會送她回去。”宋霽的聲音猶如天籟。夏寐錯愕地轉頭看了他一眼，遞去一個感激的目光。江亦謙一挑眉，眼睛在宋霽臉上停了三秒，“哦？如此，那就麻煩宋先生了。阿寐，到家了給我回個信息。”他交代完以後，揚長而去。真是深藏功與名啊……夏寐在心裡默默讚歎。江亦謙，奧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這麼好的臉，這麼精湛的演技，不去當演員可惜了！在宋霽深邃目光的注視下，和在安穎同情的目光裡，夏寐極為“辛酸”地吃完了剩下的意麵。氣氛有些僵，她像個受氣的小媳婦兒默默地坐上了宋霽的車。手機響了下，是江亦謙發來的。“誇我。”夏寐坐在後排強忍住沒笑，發過去一句，“神助攻，下次請你吃飯。”考慮到還有話要對宋霽說，夏寐自然不能比安穎先到家，所以不假思索地說了個偏遠的位子，也就是江亦謙的家。她坐在後排靠著窗，手指勾著幾綹頭發，默不作聲。宋霽的車停在了小區門口。“謝謝你，你也回去早點休息。”剛要拉車門，卻被他開關一按，所有門都鎖住了。夏寐敲了敲車門，驚愕道：“你乾什麼？”前座椅傳來他磁性的嗓音，不甘地說：“你認真的嗎？”夏寐喑啞一笑，“你指什麼？對你？對他？”“你愛他嗎？”“我能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嗎？”“他……對你不好。”“他可以負擔我未來的生活，沒什麼不好。”“你要的不是這個！”夏寐冷哼一聲，“宋先生很明白我要什麼嗎？”“不要這樣叫我！”他情緒明顯有了起伏。隨後，他放軟語氣，有些無奈地說：“我明白你不要什麼。夏寐，不要這麼折磨我。”“誰折磨誰？宋先生不要太自私了，自己幸福美滿還見不得彆人步入婚姻的殿堂。”“其實我今天約阿穎出來，就已經準備把一切都說明的，我需要點時間。”夏寐歎了一口氣，“她其實挺好的，是個結婚的最佳人選。算了，不為難你了，開門，我要下車。”他有些懊惱地按下了開關。下車後，夏寐也覺得很心煩，不能一招製勝。沒成想，夏寐走出幾步後，他便從身後叫住了她。“夏寐！”她疑惑地回頭。宋霽眉目深邃，長身玉立地站在路燈下，斜照過來的燈光襯出他立體深刻的五官。他的臉部輪廓不算柔和，甚至有攻擊性。但此時，眼裡的深情卻教人內心有了一絲暖意。“跟他分手，做我女朋友。”夏寐愣了足足有五秒，最後嗤笑。“憑什麼？憑你花言巧語？”他雙手插在褲兜，笑得玩世不恭，“憑你我郎才女貌，天造地設。”夏寐抿著嘴笑，低頭小步向他走去。“那我們要約法三章。你不能欺負我，不能讓我傷心。要隨時隨地罩著我，陪我吃遍所有好吃的。我的所有口紅色號你隻能說好看，不許帶我去鬼屋，要經常給我打電話，因為……我喜歡聽你的聲音。”他唇邊帶了一抹邪邪的、玩味的笑意，“答應了？”夏寐把頭埋進他懷裡蹭了蹭，雙手抱住他，“我是不是特彆好騙？”宋霽手掌撫摸著她的頭，把她往懷裡緊了緊，寵溺道：“我就是喜歡好騙的，喜、歡、你。”夏寐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你為什麼喜歡我？”“一見鐘情？”夏寐失望道：“原來鐘的隻是我的貌。”宋霽不以為然地說：“鐘情於貌，在基於還未了解的前提下，是對一個人最高的讚美！”他撥正她被風吹亂的劉海，“這是真理，科學家說的。”夏寐仰著臉脆生生道：“這一定是個不正經的科學家。”他好笑地搖頭，把她揉進懷裡，柔聲道：“這世上多少人正經都是裝的，隻有這個科學家，最實誠。”心裡頓時被一股暖意包圍，夏寐的心有了動搖。她不知道還有沒有以後狠狠甩掉他的意誌，她好像著了魔了。她依依不舍地目送他離開後，夏寐給江亦謙發了條信息。“任務完成得很順利，我在你家樓下，走，一起去擼串，我請客！”一分鐘後，等到了他的回複。“準備睡了。”嗯？！這麼言簡意賅……還有沒有點戰友情了！哼，騙誰？十點不到就睡了？夏寐抬頭看了眼，他家裡好像確實關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算了算了，他開完會就去陪著她演憋屈小媳婦兒的大戲，也蠻累的。夏寐站在樓下，看了會兒他窗簾緊閉的窗口，打開手機鎖屏。“那下次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