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深沉的夜色籠罩著京城,同時也籠罩著皇宮。高高的宮牆上掛著碩大的燈籠,將皇宮的輪廓清清楚楚地勾勒出來。一隊巡邏的士兵舉著長戟從宮牆下走過,影子沿著步伐拉出去很長。等巡邏的士兵走遠,柳劍辰和方劍嶽、凜澤婉從街邊探出身來。“就是這裡?”方劍嶽點了點頭:“我們從這裡直接翻進去,剛才那隊士兵剛過去,要半柱香之後才會回來。”半柱香的時間,不過對柳劍辰他們來說已經夠了。宮牆雖高,但也隻是防普通人的,誰會想到兩個蓬萊劍仙會貿然闖入皇宮呢。柳劍辰當先翻上牆頭,凜澤婉用長鞭纏住他的手,兩人一用力,先把凜澤婉送過去。當方劍嶽縱身越過牆頭,與柳劍辰一同落地時,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說:“妖氣!?”柳劍辰語氣裡有些感歎,而方劍嶽的語氣中更多的是驚詫。皇宮裡漆黑一片,一盞燈都沒有。柳劍辰反身看著牆頭上明亮的燈火,那道光似乎將這裡與外麵分成了鮮明的兩個世界。“這……這怎麼可能!”周遭濃烈的妖氣讓方劍嶽寒毛倒豎,而眼前漆黑又肅殺的氣氛更是讓他感到了一絲恐懼。“這個朝廷……你們聽劍問道所維護的朝廷。”柳劍辰指著眼前漆黑一片的皇宮,“恐怕早就成了妖族的巢穴了。”“不行!我要立馬返回稟明劍主!”方劍嶽剛要轉身離開,卻被柳劍辰一把拉住。“你現在不能去找方劍寧!”“這皇宮裡都成這樣了,聽劍問道不能坐視不理!”方劍嶽儘力壓低了聲音,語氣中卻是壓著十足的怒火。“我要拿回自己的劍脊,在那之前,決不能打草驚蛇,若是聽劍問道有任何動作,妖族勢必會有反應,若是一擊不中,想要再抓住他們的尾巴,可就難了。”柳劍辰想了想,“不如這樣,你就潛伏在這附近,若是真出了什麼問題,再去回稟你們劍主也不遲。”方劍嶽搖了搖頭:“不行,這件事實在太過重要……”他話還沒說完,冷不防被柳劍辰一個手刀打暈在地。顧不上凜澤婉驚詫的目光,柳劍辰將方劍嶽拖到一塊假山後麵放好。“你……”凜澤婉指了指方劍嶽的位置,又指了指柳劍辰,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他跟方劍寧一樣煩,隻好委屈一下了。”“可是……你也太……”“哪有那麼多可是可是的,我們這次來就是要速戰速決,一旦把聽劍問道扯進來,事情就麻煩了。”柳劍辰拉著凜澤婉的手,不分由說地往前走去:“他在這裡不會出事的,我們快走!”“哎哎哎……”凜澤婉幾乎被他拉倒,“可是我們去哪裡啊?這裡黑燈瞎火的,你認識路嗎?”“不認識。”“不認識你還亂跑,傻小子怕不是瘋了!”凜澤婉一把掙開柳劍辰的手,站在原地揉著被攥紅的手腕。柳劍辰看她又耍起了大小姐脾氣,隻好搖了搖頭道:“我們不需要認得路,隻要往妖氣最重的地方去就好了。”與此同時,皇宮深處的一個地牢中。巨大而開闊的空間,無數燃著的鬆脂火把將整個地牢照得如同白晝。地牢正中是一個挖好的陰陽魚池,池子周圍依照八卦的圖案依次排列著八個花壇。花壇中被填上了鬆軟的黃土,有八條手臂粗的溝渠將八個花壇與陰陽魚池連通。十幾名墨羽衛在熱火朝天地乾著,他們將一桶桶綠色的液體倒入陰陽魚池。那些綠水散發著另他們心曠神怡的味道,因此即便滿頭大汗仍然像吃了興奮劑一般,動作絲毫不慢。“皇……按照您的吩咐,這池子馬上就能弄好了。”弓影跪在地上,他的身前,站著穿了一襲黑衣的妖皇熵炎。熵炎臉色有些蒼白,一襲大氅緊緊地裹在身上。他冷冷地往下瞥了一眼,隨後站在他身後的皇帝對弓影說:“都機靈著點!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否則你們十個腦袋都不夠死的!聽見沒有!”弓影急忙叩頭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熵炎看著下麵的陰陽魚池,突然開口問:“她在哪?”弓影愣了一下,馬上就明白了皇口中的“她”指的是誰:“在……在!”往身後一招手,便有兩個人壓著冷箐箐走上前來。妖皇轉過身來看著她一半高高腫起的臉頰,眼中的神情變了幾變,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到冷箐箐,但他忘不掉第一次見到冷箐箐的情形。當她剛剛看到熵炎時,眼中閃爍激動、驚喜的光,嘴唇囁嚅著卻說不出話來。可當她看清了熵炎和他眼中的冷漠時,冷箐箐的眼神迅速落入了無邊絕望。“你……不是他……你是誰?”這是冷箐箐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對熵炎說的唯一一句話。其實原本熵炎隻是想要看看這個曾經的“聖女”,如今即將淪為“根”的女人。可冷箐箐眼神和話語,讓熵炎突然惱火起來。他沒忍住給了冷箐箐一個沉悶的耳光。熵炎下手極重,冷箐箐的臉頰當時就腫了起來。他的目光如鋼刀一般將冷箐箐上上下下剮得稀碎。“你不是他……”就算長著一樣的臉龐,一樣的身材,甚至臉上的汗毛都分毫不差,可你不是他。你永遠也不能是他。熵炎覺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他回到房間後將所有能砸的東西砸了個稀碎,然後將兩名侍衛用劍誌扯成一片片的鮮血碎肉。“她是說我不如他!”熵炎握緊了拳頭,雖然理智告訴自己不值得為了那個即將變得什麼都不是的女人生氣,更不能因為自己與柳劍辰的比較而自亂陣腳,何況這種比較還來自於那個一文不值的女人。但他擋不住心裡的那團火,那團叫嫉妒的火。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悲哀:就算離開了渡妖塔,就算重新拿回了妖皇的位置,但他的這副皮囊還是柳劍辰的,在外麵還有另一個“自己”活著!“不論付出任何代價,都要將柳劍辰給我抓來!”熵炎沉聲對悲蟬下命道。看著悲蟬領命離去,皇帝在一旁陰陽怪氣地說:“南離火受了重傷,這老東西怕是沒能耐抓住那人了吧。不如皇讓我……”“該你管的事,你管;不該你管的,彆找死。”熵炎瞥了他一眼,“你要給我把仙果準備好!”而此時,培育仙果的所有條件都準備好了,隻等將冷箐箐封入陰陽魚池了。熵炎看了冷箐箐一眼,他一想到今後這個女人將目不能視、耳不能聽、口不能言,隻能在黑暗中為仙果提供無儘的養分。他心裡多少有些報複的快感。熵炎舒了一口氣,卻覺得脊背上猛然一痛,他幾乎站立不穩,用手抓住欄杆,冷汗涔涔而下。“皇!”皇帝上來扶住他,“是不是又發作了!”熵炎咬緊牙關不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快!快!你們幾個,跟我把皇送回去!”皇帝急忙招呼了幾名墨羽衛,找了一個身強力壯的背著熵炎快步而出。留下弓影繼續布置陰陽魚池。與此同時,在皇宮裡走來走去的柳劍辰和凜澤婉,意外碰到了一隊壓著四名少女的墨羽衛。“什麼人!”領頭的倉啷一聲抽出刀來,對著柳劍辰喊道。凜澤婉正要動手,卻被柳劍辰攔住,他緩步走上前,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眼神和語氣說道:“什麼人?你們連自己的皇都認不出來了嗎!”領頭的那個借著月光,看清柳劍辰的臉時,大驚失色,匆忙跪了下去,磕頭如搗蒜:“皇……皇……小人罪該萬死……”“好了彆磕了!你們這是……”柳劍辰用腳尖把他勾起來,對著他身後的四名少女揚了揚下巴。“啊!這是奉弓影大人之命,將這些少女壓去地宮,為皇種植仙果……”“仙果!?”柳劍辰心頭一震,不知怎麼突然蹦出冷箐箐的名字來。“那培育仙果的地方在哪?”墨羽衛聽到這話,不禁有些猶豫起來:“皇……地方是您……親自選的……”“你敢質疑孤!?”柳劍辰一腳將他踩在地上,“焉知你們是不是圖謀不軌,借著送人的名義加害於孤!”素來聽聞這個皇喜怒無常,而且視人命如草芥,墨羽衛隻當是自己說錯了話惹惱了他:“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啊!地宮……地宮就在前麵右轉……”柳劍辰抬起腳,一腳將他踹到一邊:“滾吧!這些女人,孤自會親自帶過去!”“可是……可是弓影大人的……”“弓影算是什麼東西!他的命令比孤的話還管用嗎!”柳劍辰目光寒冰,瞪得那名墨羽衛瑟瑟發抖,屁也不敢放一個。柳劍辰扯過串聯那四名女子的繩索,拽了一把,帶著凜澤婉匆匆向地宮方向走去。留下一臉迷茫的墨羽衛麵麵相覷。“哎,你剛才演得可以啊!”凜澤婉等到離開了墨羽衛的視線,一邊幫那幾名女子解繩索,一邊誇讚柳劍辰。可柳劍辰卻沒閒心跟她貧:“你將這幾位姑娘送出去,再回過頭去找方劍嶽,到時候若是打起來了,你們兩人便一同去聽劍問道搬救兵。”凜澤婉聽他這麼說,急忙一把拽住他:“那你呢?““我?“柳劍辰笑了笑,”當然是直搗黃龍了!““等下!”凜澤婉說著從腰帶裡摸出來一小節囚神鎖,柳劍辰認得那是從困鎖方平雲的鎖鏈上截下來的。凜澤婉將那節鎖鏈在柳劍辰手腕上一圈,正好首尾相合,像是一個手鐲一般緊貼在手腕上:“危急時刻扯斷這鎖鏈,便可破解你身上封禁妖氣的封印。”“這麼方便?那你不早說?”“這鎖鏈效力隻有半個時辰,我怎麼早說!你是不是傻!”柳劍辰笑了笑,拔腿往地宮方向跑去。此時地宮內陰陽魚池已經被綠色的水灌滿了,弓影一揮手,兩個人壓著冷箐箐來到了陰陽魚池邊上。旁邊站著一個老太婆模樣的人,手中拿著一根粗大的鋼針,針的一頭連著一條兩指寬的黑色布條。弓影點點頭,那老太婆拿著針走向冷箐箐。冷箐箐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奮力掙紮著,可身邊的兩個大漢死死拽住她,讓她動彈不得。眼看著那老太婆抓起冷箐箐的手臂,舉起鋼針要往下紮的時候。大門砰地一聲被撞開了。“是哪個不開眼的……”弓影憤怒地轉過頭,卻看到了滿麵怒容的……“皇?您不是……”不對,這不是皇!“你就是弓影?”未及回答,一道玄黃色的劍氣將弓影的身體整個吞沒!冷箐箐看著那個身影,眼神裡滿是激動和驚喜。而此時躺在大床上被妖氣包繞的熵炎猛然坐起,眼中冒出凶狠的光!“你來了!”“他來了!”柳劍辰手捏劍訣,身邊浮起十數道劍氣:“是的!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