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劍寧的頭開始疼了。兩邊太陽穴的位置一跳一跳地疼。他這是在蓬萊時落下的毛病。那些日子他夙興夜寐,一心想著將蓬萊光複,可不論他怎麼努力,終究隻能落得一個勉力維持的境地。從那時候開始,隻要方劍寧一焦慮,他的頭就會疼。這個毛病,自從離開蓬萊之後,就再也沒有犯過。方劍寧原本以為自己再也不會為了什麼事而焦慮了,可當那令人惡心的頭痛爬上來時,他仿佛又回到了在蓬萊的那些日子。焦慮,令人厭惡的焦慮。他苦熬到方劍嶽等人回到京城,本想著陰陽十二劍聚齊,重整聽劍問道之時。卻發現從商陽回來的隊伍,隻有五個人。方誌麟死了。方劍寧的頭疼得更厲害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方劍寧坐在椅子上,一手扶額,有氣無力地說。下麵沒有一個人敢答話。方誌麟被殺,劍脊和長生丹被奪,更要命的是他竟然毫無還手的能力。詭異,太詭異了。能瞬間殺死一個蓬萊劍仙的人,這世上真的不多。不巧的是,前段時間,剛跑了一個。“尉遲索酒……會不會是尉遲索酒?”說話的是方誌誠,他的傷還沒好利索,可是一聽到方誌麟身死,他便拖著一身傷站在了這裡。“不好說……”方劍嶽搖了搖頭,“可是尉遲索酒拿劍脊做什麼?而且他竟知道我們的行蹤,在半路上埋伏我們?說真的,我倒更擔心是那小子……“嶽叔你是說方海生的徒弟,柳劍辰?”方誌誠接話道。“嘶……“方劍寧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的頭疼得更厲害了。想來也不是沒有可能,方劍坤的劍脊和長生丹倒是都被柳劍辰奪走,可這小子真的有秒殺方誌麟的能力嗎?“他身邊不是還有個叫覺難的和尚?”方誌誠有些擔心地問。是啊,柳劍辰一個人無法瞬殺方誌麟,可加上覺難那就不同了。而且,搞不好他們還有更厲害的幫手……“劍嶽,你們在商陽城,確實沒發現那個人的下落?”方劍寧口中的“那個人”自然指的是方海生。方劍嶽搖了搖頭:“屬下無能,在商陽這段時間,確實沒有探查到那個人的下落。”查沒查到是一回事,實際上有沒有卻是另外一回事。方劍寧雖然對麵具人再沒有任何信任可言,但從柳劍辰去商陽城這件事來看,他確實沒有騙自己。若是柳劍辰真的找到了方海生,師徒兩人聯合覺難對聽劍問道下手……方劍寧不願往下再想。現在的聽劍問道,已經有很多棘手的事情了。“先不說這個了,你們回來就好。現在聽劍問道閣正是非常時期,決不允許再出什麼亂子。眼下當務之急兩件事:一是防範外敵,二是儘快找到誌明的下落。”方劍寧看向方劍嶽,“劍嶽,後麵這件事,就交給你跟誌興誌雲了,你們三個儘快找到誌明的下落。誌麟身死,聽劍問道閣猶如沒了眼睛和耳朵,你們三人要多加小心。”“好了,今天先這樣吧,速速安排誌麟入土為安。”方劍寧扶著頭揮了揮手,讓眾人各自散了。方劍嶽正要轉身離開,劍脊中傳來一陣異動,隨即方劍寧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你稍後來我書房找我,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方劍嶽知道這是方劍寧在動用自己劍脊的能力傳音入密給自己,他不動聲色地往外走去,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出了正廳,方劍嶽便找了個借口與眾人分開,確認沒有人跟蹤之後快步向方劍寧的書房走去。“劍主……”“你來了……”方劍寧坐在書桌後麵,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坐。”方劍寧一邊揉著頭一邊說:“劍嶽,叫你來是有件事要拜托你,請你務必找到誌明,不論生死。”方劍嶽聽到這話急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劍主,屬下一定竭儘所能找到少劍主……”“我不是這個意思……十二劍中,我最信得過你,叫你來是要跟你說,聽劍問道閣出了內鬼。”“不是那個叫宇文承的嗎?他不是已經死了?”方劍寧搖了搖頭:“宇文承不過是個小蝦米,我懷疑還有更大的黑手。此番你們前去尋找誌明,一旦找到就立馬回到蓬萊,除非有我的親筆密信,否則不要回來。”“劍主,這……”方劍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聽劍問道閣,怕是要變天了。”方劍寧苦笑一下,“大風大雨吹不倒,卻被內部的螻蟻啃食成這個樣子。”方劍寧扶著頭慘兮兮地笑了。“如果聽劍問道閣出事了,你們就是蓬萊最後的希望。”第二天,方劍嶽帶著方誌雲和方誌興,縱馬疾馳出京城。隨著三人的離開,方劍寧下令關閉聽劍問道,任何人不得出入。這裡是他最後的堡壘,也是他最後的陣地。入夜,往日燈火通明的聽劍問道閣一片漆黑。一個人影在後院小心翼翼地穿梭著。繞過一條花廊,擰身鑽進了一座假山後麵。假山後麵站著三個人,妖相,麵具人和尉遲索酒。那人往前走了兩步,月光照在他的身上,赫然是傷勢未愈的方誌誠。“你來了。”先開口的是妖相。“方劍寧似乎有所察覺,今天他派出了三名劍衛去尋找方誌明,而且還將聽劍問道戒嚴,我怕他已經知道了什麼。”方誌誠語氣有些著急。尉遲索酒冷笑一聲:“哼,怕什麼,方誌麟已經死了,聽劍問道便成了瞎子和聾子,你看我們三個人站在這裡,聽劍問道不也是隻有你一個人過來嗎?”方誌誠不去理他,緊盯著麵具人問:“你們確定方誌明已經死了嗎?”“不確定。”方誌誠上前一步揪著自己身上的繃帶道:“當初配合你們演這出苦肉計,你們應承過我什麼?方誌明必須得死!不然我就是萬年老二!”麵具人沒說話,妖相卻開口了:“那方先生記不記得應承過我們什麼?”方誌誠動了動嘴,先前急迫的語氣緩和了許多:“聽劍問道閣現在還有很強的實力,陰陽十二劍們仍然效忠方劍寧。我們必須進一步削弱他們,尤其是方誌嵐和方傲鋒,他們太強了,隻要能殺掉這兩個人,相當於砍掉了聽劍問道閣的手腳。”“這可是有點棘手啊……”“你們不是還在聽劍問道閣埋了一枚棋子嗎?”麵具人看著妖相,語氣漫不經心。妖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顆棋子非到關鍵時刻不能動用。”“現在就是關鍵時刻啊!”說話的卻是方誌誠。尉遲索酒瞪大了眼睛看著方誌誠,強忍著笑說道:“我還以為陰陽十二劍隻有我一個叛徒呢,哈哈哈,方大劍主不是很看好你嗎?你竟然狠下心來背叛他?”方誌誠沉著臉,恨聲說道:“他看重的隻是我做事的能力,將來劍主的位置,還不是要傳給他兒子!在他眼裡,我隻是一條給他們父子做事的狗!他讓我咬誰,我就隻能咬誰!”“行了行了,你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留著說給方劍寧聽吧。”尉遲索酒不耐煩地掏掏耳朵,“方傲鋒和方誌嵐,這兩個人交給我好了。我倒想看看陰陽十二劍能有多強。”隨即轉向麵具人說道:“不過我事先說好,你得給我弄一副稱手的兵器,不然我可不乾活。”麵具人、妖相、方誌嵐三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麵具人率先開口了:“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如我們來立個血誓,若是有人中途變節,其他人便可循著血誓對其展開不死不休的追殺。”說著他拿出一把小刀,割開食指,虛空一彈,一粒血珠淩空浮在三人中間:“我要方家的劍脊與長生丹,除此之外,彆無多求。”方誌誠也跟著他做,從手指彈出一粒血珠:“我要聽劍問道的大權在握,功名榮華,除此之外,彆無多求。”妖相看著兩人,沉著臉彈出一粒血珠:“我要方家從此聽命於妖族,永不發難,除此之外,彆無多求。”三粒血珠混到一起,隨即化為三道細弱的紅光,飛回到了三人指尖。“血誓已成,那我們就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了。三日之後,圍攻聽劍問道閣!”方誌誠聽到這話,眉頭一擰:“三日,為什麼是三日?”“因為給這家夥煉化兵刃,要三日的時間。”麵具人帶著尉遲索酒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中。“三日……那我也要早做準備了。”妖相冷笑一聲,化作一陣青煙消失無蹤。冰冷的月光兜頭澆下,方誌誠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三天……方誌誠咬了咬牙,三天就三天!一不做二不休,若是他們把方誌明找回來,自己的陰謀敗露,那一切可就完了!“無毒不丈夫,方劍寧,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麵具人與尉遲索酒離開了聽劍問道閣,來到了京城不遠處的一個山洞中。那洞口隱隱有光透出。“這裡就是你說的什麼煉化神兵之地?”尉遲索酒撇撇嘴,跟著麵具人往裡走去。洞裡像是有兩團氣在互相爭鬥,一團是青焰另一團則是一枚長生丹。尉遲索酒看著眼前一幕有些不可思議:“這……這不是從方誌麟哪裡得到的長生丹嗎?那團青色的是……青焰!?這……這不可能啊,青焰和妖氣從來都是勢同水火!”麵具人沒有理他,伸手指向那兩團氣,原本勢均力敵的兩團氣仿佛受到什麼力量的驅使,猛烈地糾纏在一起大有不弄死對方是不罷休的架勢。可隨著爭鬥的愈演愈烈,妖氣和青焰之間漸漸互相融合,有紫色的氣息從融合之處漸漸生出。麵具人放下手:“看著吧,這才是神的真正力量。三日後,你會得到你夢想中的神兵利刃,配合你的殺劍,將會成為聽劍問道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