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令!”少卿聽到宇文承的話,臉上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柳劍辰才穩住身形,少卿從懷裡摸出一對指虎,衝了上來。他比柳劍辰矮了一個頭,身法卻快得出奇,一個箭步已經竄到柳劍辰身前。借著這前衝之力,揮臂出拳。柳劍辰急忙後撤,指虎閃著寒光從鼻尖擦過。第一拳的拳風尚未完全消失,第二拳直衝柳劍辰麵門而來。後撤之力已儘,而新力又將發未發,這個書童能在瞬間捕捉這種戰機,絕非泛泛之輩!至少在武技上,是一等一的高手。少卿這一拳又快又猛,柳劍辰無法後撤,腳尖一擰,整個人向左邊偏去幾寸。指虎擦破了他的臉皮,打在了右肩露出的布包上。十方斷虎一下掙脫了束縛,裹著布巾飛了出去。少卿這一拳閃電般地收回,整個人已經緊貼柳劍辰,左膝迅速撞向柳劍辰的右肋。柳劍辰此時已經穩住身形,右腳後撤半步,斜對少卿,以左手抵住他的左膝。右手並指如刀,照著少卿麵門劈下。少卿左腿回撤,紮下馬步,雙拳交叉上迎,要以霸王舉鼎之姿架住柳劍辰的手刀。柳劍辰眼中紅光一閃:“好,硬碰硬,那就讓你見識見識真正的力量!”黑色的妖氣纏上手臂,想用這極力的一劈破開少卿的防禦,可當柳劍辰與少卿的手臂相交之時,他感覺仿佛劈到了一團棉花!沒有預想中的阻力,少卿的雙拳交叉處、頭頸、脊柱、乃至整個身體的中軸線,呈現一個略微的弧形。柳劍辰與他的手臂甫一相交,整個人重心下沉,同時雙手牽引柳劍辰的手臂劃出一個圓弧!柳劍辰整個身體被他帶動向前撲去,此時想要回身已經來不及了。少卿在柳劍辰的支撐腳上一踢一勾,柳劍辰整個人頭下腳上地飛了起來。“糟了,要被摔出去了!”柳劍辰心中暗道不好。可少卿的動作卻還尚未完結,柳劍辰看到他嘴角泛起一個笑容,來不及反應,少卿右腳已經擰身踢出,隨即左足輕點,右腳尚未落地左腳接連踢出,緊接著擰身踏步衝拳!兩腳一拳,在電光火石之間擊出,柳劍辰哼都沒哼一聲,便直直飛向牆根的一堆廢木料,砸起一陣灰塵。而此時,十方斷虎堪堪落地,摔出布包。“祭劍!?”宇文承輕呼了一聲,“這可有意思了,少卿,把他帶回去!”少卿還未回話,柳劍辰從那堆廢物中衝出,五指如勾魂鐵爪,抓向少卿。“太慢了!”少卿側身躲過,一記直拳打在柳劍辰胸口。那指虎由精鋼所鑄,柳劍辰隻覺胸口一窒,仿佛整塊胸骨都要被打碎一般。一擊即中,少卿腳下卻不停,左腳一跨,矮身前竄,柳劍辰後腰上旋即又中一拳。沒來得及反應,少卿一腳踢在柳劍辰腿彎,照著柳劍辰的後腦一拳打了下去。柳劍辰隻覺眼前一黑,便什麼事都不知道了。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半吊在一個昏暗的屋子裡。窗戶全部被釘死,隻有一些微弱的光從木條的縫隙裡透進來。“大意了……”柳劍辰後腦勺傳來的陣痛讓他一個勁地想吐。那個叫少卿的書童速度極快,下手也黑,沒想到自己剛從渡妖塔出來就碰上這麼難纏的對手。柳劍辰定了定神,站起身來開始環顧四周,至少要知道自己這是在什麼地方。屋子有十丈見方,堆著各種各樣的東西,有些可以依稀辨認出是籠子的樣子。可惜屋子裡實在太黑了,他看不真切。摸了摸手腕上的鐵鏈,隻有食指粗細。柳劍辰深吸了一口氣,一團黑色的妖氣凝結在手腕上,他想借助妖力將鐵鏈扯斷。可妖力隻是在手腕上略一停留,便被鐵鏈儘數吸收。“怎麼回事!?”柳劍辰晃動著鐵鏈,那手指粗細的鐵鏈竟然能吸收妖力!?柳劍辰用力晃著手上的鐵鏈,發出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響。“彆費力氣了,沒用的……”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柳劍辰一跳:“誰!?誰在說話!?”“你是新來的吧……”從右手邊的一個籠子裡閃出一雙又黃又大的眼睛來,從黑暗中靜靜地看著柳劍辰。“沒想到你修為這麼深,竟然也被抓了來……”那雙眼睛湊到籠子邊緣,借著外麵微弱的光,柳劍辰看到了一張暗黃而布滿褶皺的臉。一張大嘴占據了臉的一半,一雙暗黃的眼睛占據了另一半,臉上留給鼻子的地方隻剩下兩個小孔。“你是誰 ?”柳劍辰看著那張臉,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惡心。“嗬嗬……”那張大嘴咧開了一個難看的笑,“我是誰?我是誰?嗬嗬……生死有命,莫問來處,莫問歸路……”說著那雙眼睛便重新退回黑暗之中。“彆理他……他活得太久了,腦子不好用。”一個粗獷的聲音從另一個籠子裡傳來。那個籠子比彆的要大上一倍,裡麵影綽綽地坐著一個高大的人,頭上隱隱有兩隻角。“你又是誰?”柳劍辰覺得這屋子裡處處都透著詭異。“我姓陳,單名一個威。大概一個月前……?不,應該有兩三個月了……這屋子裡暗無天日,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威動了動肩膀,一陣鐵鏈的響聲傳來,“跟你一樣,被他們用這鐵鏈禁錮住了。”“那這裡是什麼地方?” 陳威晃了晃頭,帶著身上的鐵鏈一陣響:“我也不知道,隻知道他們把我們困在這裡,每隔一段時間就帶出去一個,過不了多久又帶一個進來……”“長生丹?”柳劍辰突然想到在聽過宇文承說過這個東西,“你知不知道什麼是長生丹?”“長生丹?那是什麼東西?從沒聽說過……”陳威表示毫不知情。柳劍辰沉默了,看來這些人並不比自己知道的多多少。不過有件事讓他很在意,這些人都是被關在籠子裡,為何隻有自己被半吊在這屋子中央呢?活動了一下四肢,隻有後腦還在隱隱作痛。看來少卿隻是把自己打暈了而已,可是不清楚對方下一步有什麼打算,柳劍辰也不想輕舉妄動。柳劍辰仔細回憶著自己離開渡妖塔後發生的一切,就在這時,屋門被打開了,光線照進來有些刺眼。等柳劍辰適應了這光線,他才看到,在他周圍堆著的籠子裡,關著一些妖族。那個一開始說話的是一隻蛤蟆妖,有的化作半人形,有的乾脆就是野獸的模樣,但他們無一例外身上都拴著手指粗細的鐵鏈。陳威應該是一頭野牛,他頭上長著兩根彎彎的角,他左右兩邊的琵琶骨各被三根鐵鏈穿透。傷口已經愈合,皮肉和那鐵鏈長在一起,看著十分可怕。從門外走進兩個人來,當先的手裡搖著一把紙扇,正是宇文承,身後跟著一個道士打扮的中年男人。柳劍辰眼尖,看到那道士手裡拿著十方斷虎,心裡咯噔了一下。“就是他?”那道士用劍柄指了指柳劍辰。宇文承畢恭畢敬地立在一旁:“回師叔的話,就是這小子。”“妖族若是化成人形,至少要八百年以上的修為。”道士看著宇文承,目光十分嚴厲,“你覺得,你跟少卿兩個人,碰上八百年修為的妖族,還能活著回來嗎!”宇文承被師叔嚴厲的聲音嚇壞了,額頭上登時就冒出了冷汗:“師叔,就是借給我一百個膽我也不敢欺瞞您啊!我探查他的脈息,確實是妖族沒錯!”道士狐疑地看著宇文承,隻見他滿臉的焦慮,看來確實不是在欺騙自己,可一個妖族手上怎麼會有祭劍呢!?道士拿著十方斷虎湊到柳劍辰鼻子底下:“小子,這劍你是從哪裡偷來的?”柳劍辰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這個道士四十出頭的樣子,穿著青色道袍,頭戴白玉冠,看起來倒是有幾分眼熟,隻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偷?這本身就是我的東西。”柳劍辰頭又低了下去,他大概已經猜出了這人的身份,畢竟這天底下對祭劍感興趣的人不多。“這祭劍是方家的東西,你師父是誰?”那道士把劍柄往柳劍辰肚子上重重捅去,“難道說你師父也是個賊?”隔著衣服祭劍倒不至於對柳劍辰造成什麼傷害,可這道士下手也重,柳劍辰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果然是方家的人,不過從他的語氣來看,並不認識自己,想想也是,自己到訪蓬萊的時候不過十歲,現在十年過去了,樣貌早已大有改變。柳劍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侮辱我可以,辱我師門,那我一定殺了你!”道士看他這個樣子,撇了撇嘴:“小夥子很有骨氣嘛,不過咱倆誰先死還不一定呢。”回身把祭劍遞給宇文承,“這是方家的東西,要速速送回去。這些年你大師父一直在搜集散落在世間的祭劍,這個給他他一定會高興的。”宇文承接過十方斷虎:“是,師叔,那這小子怎麼辦?”“殺了。”道士淡淡的說了一句,在他看來,柳劍辰就跟地上的一隻蟲子沒什麼區彆。宇文承點了點頭,跟著道士走到陳威麵前。“怎麼樣,想好了嗎?”道士漫不經心地摳著指甲。陳威並不答話,盤腿坐在籠子裡,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再各加一根。”道士揮揮手對著宇文承說了一句,便往外走去。門被關上了,屋子裡再度陷入黑暗。柳劍辰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嘗試扭動手上的鐵鏈。可折騰了大半天, 除了弄出手腕上兩道深深的血印之外,仍然被困在這裡。“彆白費力氣了。”柳劍辰弄出的鐵鏈聲響吵到了陳威,“若能用蠻力掙開,我也不會在這裡了。”柳劍辰喘了口氣,盯著門口的方向說:“那臭道士可不是說著玩的,他真的會殺了我。”陳威知道,但是他能有什麼辦法呢?他現在已經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哪裡還有閒心去擔心彆人呢?陳威突然間想到了什麼,雙手突然抓住籠子,聲音迫切:“小子,剛才那把祭劍是你師父的?”柳劍辰眼珠轉了轉,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問這個,點了點頭:“嗯,我師父的東西。”“你是蓬萊方家人!?”陳威更激動了,鐵鏈被他拽的嘩啦嘩啦響。“是,也不是。”這個牛腦袋雖然看起來沒什麼惡意,但是畢竟是妖族,此時又問到師父的事,柳劍辰隻能模棱兩可地回答。“是蓬萊劍仙!”“他是方家人!”“廢話,他有祭劍,肯定是蓬萊的,至少也跟蓬萊劍仙脫不了乾係!”屋子裡突然聒噪了起來,一時間大大小小的很多雙眼睛出現在黑暗裡,他們都是被囚禁在這裡的妖族。“不要吵了!”陳威喝止住了眾妖,一雙牛眼瞪著柳劍辰道,“劍食百妖,你若是方家人,身上怎麼可能有妖氣?”柳劍辰看了看周圍,有些妖族已經重新蜷縮回黑暗,而那些看著他的眼睛裡,充滿了驚奇、憤怒、害怕。柳劍辰看向陳威,他的眼睛跟其他的不同,他眼睛裡有驚訝、有憤怒、還有希望。這大概就是強者跟弱者的區彆吧。柳劍辰歎了一口氣,看著陳威緩緩地說:“我,是半個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