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蕭楚生半夜扔了重磅炸彈，莫雅晴一晚上都沒有睡好，始終在淺睡眠邊緣徘徊，終於捱到早晨6點，洗刷完畢火速前往遠洋支行。本以為自己是第一個到的，沒想到，嗬，到的人可真不少。整個支行透露著一種怪異的氣氛，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驚詫、好奇、興奮，偶有一兩個人滿臉悲傷，這是發生了什麼？李歡和櫃員們正在交頭接耳，莫雅晴主動靠近了一些，也想聽些小道八卦。但是剛剛走近，他們就閉嘴了，然後四散開來，剩下莫雅晴一個人尷尬地站在原地。經過昨天的栽贓事件，在李歡心裡，她和莫雅晴已經算撕破臉了。雖然李歡心知對不起莫雅晴，但是她認為自己並沒有錯。莫雅晴年輕、漂亮、有學曆，即使失業了，也還能重新找工作；但自己如果失業了，那家裡嗷嗷待哺的孩子連下個月的奶粉錢都沒有了。不是李歡非要針對莫雅晴，而是莫雅晴太倒黴，自己撞在了槍口上。這就是職場，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是生是死隻能看命。而莫雅晴顯然屬於又傻命又壯的。李歡心裡原本的一絲歉意，早已煙消雲散了。馮冠的辦公室門關著，裡麵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似乎是在收拾東西。不一會兒，馮冠自己抱著一個紙箱從辦公室出來。辦公區其餘的人都從格子間裡抬起了頭，目送馮冠。有人喊了“領導”，似是依依不舍的樣子，但是卻沒有了下文。莫雅晴站在角落，看著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各不相同，然後對上了蕭楚生的目光。他向莫雅晴挪了挪，捂著嘴在她耳邊小聲說：“馮冠被調離了。”“什麼？！”莫雅晴詫異地看著蕭楚生，馮冠在遠洋支行做了近三年行長，怎麼說走就走了？之前一點風聲都沒有。難道因為中新鋁業事件？馮冠被連坐了？那下一個接受處分的人豈不就是自己？莫雅晴一個激靈，“是因為中新鋁業違約嗎？”“據我所知並不是，除了馮冠被調離，遠洋支行其餘人沒有一個受到處分。”“那是為什麼？”“職場上的領導變動，向來原因複雜。我聽說是因為馮冠最近和獵頭頻繁接觸，動了跳槽的心，還沒來得及實施，就被宏達高層發現了，所以高層先發製人。這些都是小道消息，不重要。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是新行長來了，過去的都翻篇了，你現在的緊要任務是在新領導麵前好好表現，搏個好印象。”新舊行長交替，意味著原本的局勢已經被打破，新的秩序即將建立。有人會被洗牌出局，有人會趁勢得利。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使是在小小的支行，支行長的離開也是有人歡喜有人憂。怪不得大家神色各異。莫雅晴向蕭楚生投去感謝的目光。這個男人看上去，似乎是真心在為她考慮。這時從馮冠的辦公室裡又出來了一個男人，四十多歲的模樣，虎著臉，不苟言笑，這就是新上任的行長，高陽。高陽指著角落的莫雅晴，問道：“你是那個實習生嗎？來我辦公室一趟。”莫雅晴渾身一震，怎麼新行長一來就點名找自己？難道馮冠走之前還專門和高陽叮囑了要她滾蛋？莫雅晴抱著七上八下的心情來到高陽辦公室。“今天晚上要請平遠醫療吃飯，你跟我一起去。”平遠醫療是遠洋支行重要的客戶之一，為遠洋支行貢獻了許多存款和利潤。為了加深客戶關係，公司客戶部常常和平遠醫療做一些聯誼活動。向來有機會參與客戶互動的，都是公司客戶經理，莫雅晴隻是一個小小的櫃員實習生，怎麼會叫她呢？莫雅晴一臉懵逼，不明所以，但還是拚命點頭。隻要有活乾，不管這活是什麼，總比坐冷板凳強。剛從辦公室出來，蕭楚生就關切地問：“他叫你進去做什麼？”“新行長說晚上約了平遠醫療吃飯，讓我一起去。”“晚上他讓你去？！嗬。”蕭楚生的聲音聽起來有一些嘲諷，很明顯在發脾氣，但這氣不是衝莫雅晴，而是衝高陽的。按照遠洋支行的組織架構，蕭楚生是公司客戶部主管，屬於中層領導，高陽是支行長，屬於高層領導。按常理，應該支行長給蕭楚生布置工作，蕭楚生再組織人手去落實。但現在，支行長直接分配工作，蕭楚生的管理職能就被架空了。看來新行長是一個喜歡把權力攥在自己手裡的領導，得小心伺候，不能表現得太過平庸，也不能功高震主。晚上莫雅晴穿著一件湛藍色高領羊絨衫配黑色A字裙，一雙駝色裸靴襯托出腳踝和小腿的優美曲線。她身材高挑，皮膚白皙，乍一看長相並不是傾國傾城，但是很耐看，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如靜默的湖吸引著人想要一探再探。雖然還帶著一絲學生的稚嫩，但也不失大方。餐廳訂在平遠醫療公司附近，平遠醫療前來的人有財務部門經理鄭鵬煊，和三個財務人員。遠洋支行陪同的人有支行長高陽、公司客戶部主管蕭楚生、公司客戶經理範茜和莫雅晴。正好是四對四。莫雅晴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活動，本著少說話、多做事的原則，閉緊嘴巴，安安靜靜做一個端茶、倒水、夾菜的花瓶。可是高陽卻頻頻發話：“小莫，你也不敬一下平遠醫療的鄭總？”“不用不用，小妹妹你坐著就好。”但莫雅晴還不想剛得罪了前任行長，就得罪現任行長，領著高陽的命令，端起酒杯敬了過去。吃飯前莫雅晴還在網上做了平遠醫療的攻略，知道它是醫療器械行業裡的領軍企業，也是遠洋支行的存款大戶。本來打了一些草稿當作敬酒的場麵話，但是舌頭一打結，隻會說：“領導請您多多關照。”然後仰頭喝儘了杯中酒。喝完之後還不忘望一眼高陽，表示自己已經圓滿完成任務，仿佛一個英勇就義的戰士。為了在高陽麵前多多表現，莫雅晴不僅敬了鄭鵬煊，平遠醫療在座的每一位她都敬了一杯。“小妹妹酒量不錯，真是深藏不露啊！”鄭鵬煊一雙色迷迷的眼睛賊溜溜地轉著。“沒有沒有，我也是強撐著呢。”莫雅晴說的是真心話，平時滴酒不沾，如今幾杯下肚，臉早已紅彤彤了。“讓你們高行長好好培養，一看就是個好苗苗。”在工作中，做再多的事，都抵不上客戶的一句直接肯定。莫雅晴搓搓手，端著酒杯又敬了鄭鵬煊一杯。看來挺會來事，高陽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一頓飯又敬酒，又陪笑，拖拖拉拉進行了三個小時，好不容易結束了，沒想到竟然還有第二場，KTV。眾人從包間裡走出來，分了五輛車前往KTV。蕭楚生路過莫雅晴身邊時在她耳邊關切地說：“你怎麼樣？還行嗎？不行的話就和行長請個假，先走吧。”“那怎麼行！”莫雅晴一聽就急了，她雖不知道行長為什麼帶她來，但是她知道這是她的機會，是她進入職場後第一個表現的機會。況且由於中新鋁業的事情，她和李歡的梁子結下了，以李歡為首的櫃員小團體已經開始對她排擠，孤立；為了自救，她隻能寄希望於新任領導的關照。但莫雅晴一個小柿子，領導憑什麼關照她？這才不得不拚了命地抓住機會好好表現。莫雅晴掐著自己的大腿表示：“我行！我可行了！”蕭楚生看在眼裡，有幾分心疼。但拗不過她，隻得先開了車送平遠醫療的鄭總去KTV。莫雅晴和平遠醫療的三個財務一輛車，也隨後到了KTV。除了範茜，其餘人都到齊了。平時莫雅晴唱的KTV都是99元刷夜包場，她還沒進過用紅色綢緞包裹著牆麵的高級KTV，連桌上的果盤都是一些名貴水果。推開門，《我的歌聲裡》竄入耳朵。突然想起了景陽。景陽喜歡唱歌，總拉著莫雅晴去KTV，他一個人刷一夜都不累，莫雅晴就在旁邊靜靜聽著。景陽最喜歡唱的歌，就是《我的歌聲裡》，莫雅晴剛聽到前奏就酸了鼻子，趕緊出了包間去洗手間鎮定一下情緒。隻是一個王八蛋，有什麼好留戀的。可是即使知道對方是個渣男，說忘記也不是那麼容易。那些鑲嵌在腦海中的甜蜜記憶，瞬間湧出，給了莫雅晴一萬點暴擊。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啊。明明知道對方是個渣男，可是為什麼，心還這麼疼。好沒出息。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眼睛紅紅的，是因為喝了酒，還是因為流了淚？她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臉，告誡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趕緊投入維護客戶關係的戰鬥中。擦了把臉，莫雅晴從洗手間走出來，發現蕭楚生站在門口。她的第一反應不是“你在等我？”而是“你怎麼能把行長一個人丟在包間裡！”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像一個敬業的女戰士。整理了一下裙擺就要回去，被蕭楚生拉住了手腕，“你彆太拚了，差不多就行了。”蕭楚生欲言又止，但是看著莫雅晴像二傻子一樣就忍不住多說了一句：“你做再多，這個客戶都不是你的。彆逼自己。”莫雅晴並不明白蕭楚生在說什麼。“鄭鵬煊，平遠醫療財務部總經理，夠牛逼了吧，但是連和範茜她爸說句話的資格都沒有。你懂了吧？這個客戶是範茜的，她自己都沒來KTV，這些場麵上的事情，你更不用做。”莫雅晴的腦袋有些疼，蕭楚生的話她聽得七葷八素，也聽懂了大概。今天這個局是新任行長高陽為了維護客戶關係而攛的，但是平遠醫療之所以能來是看範茜的麵子。至於平遠醫療對於遠洋支行日後的支持，與宏達銀行的戰略合作，都不是莫雅晴一個小柿子表現再好能左右的。但莫雅晴不這麼想，她覺得領導帶她來一定有深意，她問：“那你說，行長為什麼要帶我來吃飯？”“你傻啊，鄭鵬煊帶著兩男一女的下屬來吃飯唱歌，難不成讓我一個大男人作陪？”蕭楚生沒好意思說支行裡好看的姑娘基本都成家有孩子了，也就莫雅晴是個漂亮的新瓜蛋子，所以行長才帶她出來。莫雅晴站在那裡有些愣神。原來是這樣啊。她今晚就是一個陪吃、陪喝、陪唱的。簡直是專業三陪啊！莫雅晴原本以為銀行人是高級白領，每天出入高端寫字樓，穿著精致的職業套裝，展示著專業的PPT，然後和金融精英討論經濟現狀、展望未來發展趨勢，為大型國企、央企的戰略布局提供提綱挈領的指導意見。莫雅晴再看看今晚的自己，突然覺得好LOW。莫雅晴不僅是個柿子，還是個非常LOW的柿子。心情跌落穀底。這時莫雅晴看見從隔壁包間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差點掐滅她入職宏達希望的男人，沈鬆。拜沈鬆所賜，她鉚足勁爭取到的補錄資格是個櫃員崗位，若不是如此，她也不用被李歡栽贓，被馮冠勒令滾蛋，不得不力爭在高陽麵前好好表現。哼！莫雅晴怨氣十足地看著沈鬆。呦，他的身旁有一個波浪長發的女人，不是傳聞沈鬆不近女色嗎？還不是和其他官場油膩男一樣，說一套，做一套。孤冷清高都是表現給彆人看的，骨子裡的情色欲望才是實在的吧。莫雅晴偷偷拿出手機，想拍下這八卦的一幕，也許日後有用。手機悄悄對焦，女人似乎想去挽沈鬆的胳膊，被沈鬆禮貌地躲掉了。女人一頓嬌嗔，沈鬆的眼神裡掩藏著嫌棄。哎呦，難道沈鬆不喜歡眼前這個女人？女人妝感濃重，長相豔麗，波浪長發搭在肩上，包身的裙子顯得前凸後翹，喝過酒的臉龐紅撲撲的，一雙眼睛非常撩人，美得有些俗，卻俗得讓人心動。連莫雅晴見了都忍不住流口水，怎麼沈鬆卻滿眼冷漠嫌棄呢？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刻意與她保持著距離，而她似醉非醉不停往他身上靠。靠得急了，沈鬆竟然招手叫了服務生，“請扶梁小姐回包房。”送上門的都不要？難道網上傳聞是真的，他不喜歡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