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長風緊緊盯著閻羅王那張跟戚元東一模一樣的臉:“當時範無救跟我說冥府出了那麼大的事情,我就猜是閻君之中有人搞鬼。隻是,他給我的消息是你已經身亡,所以你是怎麼瞞天過海,從冥府逃出來的?”閻羅王不屑地笑了笑,“瞞天過海?根本用不著。閻君作為冥府的最高統治者,任何時候都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威,凡是傷害、詆毀、褻瀆閻君的人,均要承受天劫。“因此沒人敢對閻君的屍體仔細檢查,我不過用了一點小幻術,把老三變成了我的樣子,那幫笨蛋就乖乖上當了。等他們知道真相的時候,我早已離開冥府了。”“凡是傷害閻君之人,都要遭受天劫,那你又是怎麼避過天劫的?”夏長風一隻手背在身後,飛快地結陣。“我有高人相助,提前在六道之中散布了我的分身,是他們替我承受的天劫。”雖然不知道閻羅王是何時成為劫者的,但看起來他已經謀劃很久了,甚至準備了幾個分身來替他承擔天劫。夏長風第一次見到戚元東的時候便驚歎於他的容貌像極了閻羅王,現在看來,他或許正是閻羅王提前在人間道準備的一個分身。“夏長風,我現在給你一個選擇。是白龍魂,還是這個六道?”閻羅王手中的生死令對準了王倩的太陽穴,又指向了她手中的攝魂燈。現在,雖然這個“破點”已經開始分離,但攝魂燈是它的穩定器。若是在六道完全分離之前攝魂燈被破壞,勢必會引發六道的崩塌。到那時,彆說嵐海市,整個六道都不複存在了。閻羅王露出了邪惡的笑,“快啊,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其實這兩個選項根本沒什麼好選的,不可能讓七劫破壞六道,更不可能讓他們帶走王倩。隻不過夏長風需要一點時間,他要等六道徹底分離。“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既然你不選,那就讓我來幫你選。”閻羅王舉起了手中的生死令,打向王倩手中的攝魂燈。就在此時,王倩突然發動龍魂之力。白色的霧氣從她身上散出,她一把抓住閻羅王的手臂,冰晶迅速在他身上蔓延,頃刻之間,便將他凍成一座冰雕。王倩源源不斷地將青龍魂的力量注入閻羅王體內。“乾得漂亮!”夏長風一咬牙,手中祭出法陣,一股強大的吸力將王倩扯入他手上的那個法陣之中。王倩隻覺得眼前閃過一道光,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站在夏長風身邊。“這……這是怎麼回事?”夏長風沒有答話,他把王倩護在身後,手中的靈王冒出金色的光芒。他要趁這個機會一舉擊殺閻羅王!而一尊巨大的閻王像從閻羅王身後升起,他須發戟張,揮起大手向著王倩兩人拍下。那手掌五指張開,像小山一樣帶著風聲壓了下來。那閻王像遮天蔽日,手掌有半個足球場那麼大。夏長風知道自己帶著王倩躲不開,隻好一咬牙,食指在靈王刀刃上劃破,雙手飛速結印拍向地麵,“地藏十輪誡·不動菩提!”無數的樹枝從兩人腳下升起,轉眼間擰成一株參天大樹,想要托住閻羅像這泰山壓頂的一掌。“咯啦咯啦咯啦!”在閻王像的重壓之下,不動菩提的枝葉樹乾四處崩飛,粗大的樹乾重壓下紛紛變成碎片。然而又有無數新的樹枝從地下生出,不斷地撲向那巨大的手掌。在壓斷了無數的樹枝之後,那手掌在距離兩人頭頂不到一米的位置停了下來。透過層層樹枝,王倩看到閻羅王身上的冰層開始碎裂,隨著一盞破冰之聲,閻羅王渾身冒著白氣從冰晶中掙脫出來。王倩和夏長風出其不意的配合讓閻羅王惱羞成怒,他鐵青著臉拍掉身上的碎冰,“這麼說,你是選了白龍魂。那好,你們就在這裡給六道陪葬吧!”他話音剛落,一抬手,一道生死令從他手中飛出,穿透了層層樹乾,精準無誤地釘在王倩手中的攝魂燈上。那道生死令太快了,快得夏長風也隻看到了一個影子。“不好!”夏長風一把抱過王倩,抬腳將攝魂燈踢在地上。陣陣藍光從生死令與攝魂燈的縫隙中散出,隻聽一聲巨響,巨大的氣浪伴隨著無數的魂魄炸裂開來。夏長風把王倩抱在懷裡,跟著碎裂的樹枝與碎石飛出。兩人狼狽地倒在地上,還沒等站起來,隻覺得身下的土地一陣顫抖。用來穩定神仙道的攝魂燈被毀,在其他幾道的影響下,神仙道開始出現崩塌的趨勢。而隨著神仙道的失控,其他幾道也開始發生連鎖反應。閻羅王的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他散出一把生死令飛向夏長風,轉身消失在閻王像後麵。“可惡!”夏長風擋開那些生死令,抬頭看到天上的裂魂結界正在快速消失。夏長風低頭對著無事牌大喊:“方辰,白澤,範無救,你們那邊都怎麼樣了?”“惡鬼道的劫者不知怎麼突然就跑了。”方辰的聲音從無事牌中傳出,“我沒能留住他……等等,天上的裂魂結界怎麼消失了?”白澤:“我這邊也是,那個饕餮虛晃一招,人就不見了。”範無救的聲音有點虛弱,“我已經拿到攝魂燈了,現在怎麼辦?”“神仙道這邊出了點狀況,閻羅王把神仙道的攝魂燈打碎,引發了連鎖反應,現在六道已經開始失控了。”無事牌那邊三個人異口同聲道:“什麼?”“先彆說了,我這就把你們拉到神仙道來。”夏長風儘量穩住身形,一個法陣很快從他腳下出現,隨即那個法陣一分為三,隨著一陣光芒閃過,方辰、白澤、範無救三個人出現在他麵前。方辰依舊蒙著雙眼,白澤身上有幾處刀傷,範無救則渾身是血,幾乎站不住了。“攝魂燈怎麼被打破了!”白澤一落地便劈頭蓋臉地問。此時神仙道已經搖晃得越來越厲害,那些原本茂盛的草木紛紛化作飛灰,巨大的裂縫橫穿地麵,從地獄道湧來的赤紅岩漿不斷翻騰,而惡鬼道飄來的黑雲在天上徘徊。六道彼此之間已經開始互相影響,雖然這隻是他們各自的一小部分,可就如同大壩上的一個小孔,很快這種混亂就會蔓延到整個六道。“彆廢話了,現在有沒有辦法把這個破點穩定下來?”夏長風知道再這麼拖下去,這裡的所有人都要跟著六道陪葬。“有!”白澤看向王倩,“用九州龍魂的力量!”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王倩。“當年大禹鑄成九鼎之時,將九鼎按照華夏九州的方位排布而成特殊的陣法。九鼎之中的九州龍魂在陣法的作用下,可以維係整個人間道的穩定。”“現在我們沒有九鼎,也沒有九州龍魂,不過可以用你的手鏈上的八枚玉石和你自身的龍魂之力,達到九州龍魂的效果,先維係住這個即將崩塌的‘破點’!”王倩急忙把手鏈解下來交到白澤手中,白澤立馬將手鏈拆開,將八枚玉石按照特定的順序擺放在地上,同時摸出一把小刀,在地麵上刻下法陣。“手……”白澤向王倩伸出了手。“啊?”王倩一下沒明白他要做什麼。“把手給我!”白澤的聲音一下高了八度。王倩急忙把自己的手遞了過去,白澤將她的手指劃破,依次將血滴在玉石上。白澤握住王倩的手,“你現在是這個法陣中唯一的力量之源,你需要將自己的龍魂之力通過法陣源源不斷地注入到八枚玉石之中。”看到王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白澤又強調了一遍,“否則這個‘破點’一旦崩塌,我們不僅救不回嵐海,甚至整個六道都要遭受滅頂之災。”此時的神仙道裡出現了越來越多隻能在其他五道才存在的東西,這是六道在“破點“之中互相影響乾擾的結果,而隨著這種影響越來越強烈,六道終將走向崩塌。留給王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她急忙催動身體裡的龍魂之力,將其源源不斷地注入到的法陣之中。隨著龍魂之力的注入,刻在地上的法陣逐漸被白色的光芒充盈,而滴在玉石上的血漸漸變成了與玉石一樣的顏色。當整個法陣被白色的龍魂之力填滿的時候,在王倩身邊出現了八個身穿各色長袍的人影。那是在王倩的鮮血和龍魂之力共同作用下,擬化出的八個龍魂。他們口中默念咒語,法陣接連變換著各種光芒。九色光芒從法陣中飛出,在大地上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地麵的震動漸漸平息了下來,神仙道的一切也在慢慢恢複。雖然用龍魂控製住了局麵,但眾人知道這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王倩的龍魂之力會有耗儘的那一刻,到時候法陣無法維持,整個六道還是會在這個“破點”的影響下走向崩塌。原本生成“破點”的法陣已經被破壞,隻要穩定住眼前這個“破點”,六道自然會分開。可現在攝魂燈已經被毀,王倩一個人支撐的法陣又不知道能維持多久,他必須想辦法在王倩力量耗儘之前,將六道徹底分離。“方辰……”夏長風抽出了靈王,身上騰起一陣金光,“我們去推一把六道。”“好,正有此意。”方辰扯起劍匣背在身上。白澤立刻反應過來他們想做什麼——他們要用自己的力量加速六道的分離。當“破點”遭受強大力量衝擊的時候,會因為無法負荷強大的力量而消失。如果方辰和夏長風找到“破點”的位置,再用威力強大的招式對撞,便可以強行將六道互相推開。隻是這樣一來,對王倩和他們兩個的考驗極大,容不得一絲紕漏。夏長風對白澤和範無救說:“我們去找出破點的位置,你們兩個在這裡照顧好她。”“務必堅持到我們破壞‘破點’。”這句話是對王倩說的,然而夏長風並沒有等到王倩的回複便轉身離去。因為夏長風已經聽到她的心聲,“快去快回!”與此同時,神仙道另一邊的樹林裡。真正的戚元東從一棵樹後探出頭來,剛才那一陣地震把他嚇蒙了。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跟王倩走散了,隻知道自己在這個樹林裡來來回回繞不出去。他記得老人們說這叫鬼打牆,可即便他用了刻記號、修正方向等多種方法,依然走不出這片樹林。他有些氣惱,無事牌中也全都是雜音,他喊得嗓子都啞了也得不到任何回應。“這真是奇怪了……”就在戚元東坐在樹下休息的時候,一陣劇烈的爆炸在遠處響起。“一定是王倩他們!”戚元東站起來拚命往爆炸的方向跑去。可他跑了沒多久,又重新回到了剛才的地方。眼前的大樹上被刻滿了記號。戚元東狠狠地一拳砸在樹上。發泄過後,他依然要麵對一個可怕的事實——他被困在這個沒有邊際的樹林裡,出不去了。“我不會就這麼認輸的……”戚元東打開夏長風給他的布包,裡麵放著一些奇怪的符紙和幾個像手雷一樣的東西。夏長風簡要地跟他說過這些東西的使用方法,戚元東按照他說的把一張符扔出去,一棵樹頃刻間化為灰燼;他又扔了第二張符,一道光牆在他麵前升起;當他要轉身扔第三道符的時候,一個黑色的人影突然出現,拖住了他的手肘。“是誰?”戚元東急忙抽身後撤。隻見樹下他原來所站的位置多了一團黑霧,從那團黑霧中伸出一隻手,還保持剛才托舉的動作。聽到戚元東的問話,那團黑霧開始翻湧凝聚,漸漸變出一個人的輪廓,隨後它繼續變化,變出了一副同戚元東一模一樣的容貌。“我是你啊。”黑色的戚元東笑了笑。“不,你不可能是我,你到底是誰?”戚元東抓起幾張符扔向那人,可符紙飛到一半便化作飛灰。“你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不客氣了!”戚元東抓起一個“手雷”握在手裡。“哦……”黑色的戚元東舉起了雙手,“冷靜點。我告訴你我是誰,你把那玩意兒放下好嗎?”“說!你是什麼人?你想乾什麼?”戚元東絲毫沒有放下那“手雷”的打算。“我說過了,我就是你。至於我想乾什麼,很簡單。”他盯著戚元東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來幫你成為人間道的劫者。”“人間道的劫者?”戚元東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依然緊緊攥著“手雷”。他似乎聽過這個詞,但又不確定,眼前這個黑色的“自己”看上去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可他剛才就在戚元東的眼皮子底下把謝必安變成一團破布。戚元東的直覺告訴自己,眼前的這人很危險。“我不想成為什麼劫者,我現在要離開這裡去找我的朋友們。”“不不不。”黑色的“戚元東”搖著手指說,“成為劫者這件事,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這是你的宿命,也是你存在的意義。“人,是六道之中最難控製的生靈,他們會顧及很多東西,感情、喜好、親情,一個人活在這世上,總有無法割舍的。因此,人間道的劫者是七劫之中最令人頭疼的變數,人性的軟弱和善變讓他們成為了七劫最大的軟肋。“上一次七劫發難,最後關頭就是栽在那個叫嬴澈的醫生手裡。而當我成為劫者開始謀劃顛覆六道的時候,我便下定決心,不能將自己的成敗交在彆人手裡。於是我在人間道投放了一個轉世輪回的分身,也就是你,戚元東。”黑色的“戚元東”張開手臂,“現在,時機已經成熟,來個擁抱吧,擁抱一個新的自己,更是擁抱你的宿命。”戚元東拉開“手雷”的保險栓,扔向黑色的“戚元東”,“擁抱?你擁抱手雷去吧!”可下一秒,黑色“戚元東”的聲音就在他耳邊響起,“如果你一直拿著那個,我或許還會投鼠忌器,可惜你搞錯了一件事情——我需要的是你。”戚元東來不及反應,他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鑽進他的身體,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張皮囊,正在被人緩緩穿到身上。他感覺一點點地喪失對這個身體的控製:先是雙腿,身體,雙手,最後他的意識一點點地遠去,眼中的景象模糊消失。戚元東感覺自己沉入了漆黑的水中,一直不停地往下沉,而在那深淵的深處,一個巨大閻王像,突然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