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白澤一下大驚失色，單片夾鏡險些掉下來。“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她就是九州龍魂之一……的轉世……”夏長風不顧白澤驚訝的表情，伸過手去在算盤的萬位上退掉一個算珠。“而且我還知道……謝必安也在打淬龍玉的主意。”夏長風順勢又退掉一枚算珠。白澤戴好夾鏡，把算珠撥了回去，“那是你們冥府的事吧？而且謝瘸子在人間道大開殺戒，閻君竟然一句話都沒有？”“現在冥府那邊還沒什麼動靜，這也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重要的是……”夏長風麵色凝重地敲著櫃台，“他謝必安要淬龍玉做什麼？”白澤先是一愣，隨後臉上浮現出類似野貓嗅到魚腥味的表情。白澤雖然販賣秘密，但他本身對秘密就非常感興趣，與其說他是一個情報販子，不如說他是一個秘密收藏家。夏長風的話正中了他的下懷，是啊，謝必安是陰帥，是冥府的人，可他要淬龍玉做什麼呢？如果說他要淬龍玉是為了找出九鼎，那他要九鼎又做什麼呢？謝必安心機重，城府深，可這樣一個人竟然為了一根小小的淬龍玉，不顧冥府的約束，不僅將陽壽未儘之人拉到黃泉路上來，更是枉開殺戮，他圖什麼？能讓謝必安涉一分險的事情，其背後須有百分的利益。“其實……說來說去……我擔心的隻有一件事。”夏長風拿起算盤一抖，將其清零，隨即在個位上撥了一個“七”。白澤的鼻尖冒出了汗，“七劫？”夏長風點點頭，“畢竟我在人間道四百年，都是為了防止這幫家夥出來作亂。“謝必安要淬龍玉做什麼我不知道，但事出反常必有妖，我隻能做最壞的打算，雖然這種打算在這四百年裡我做過無數次了，但這次總感覺是真的。”“那她那邊呢？你打算這麼一直瞞下去？”白澤對著外麵揚了揚下巴。“走一步看一步吧，如今她的龍魂並沒有覺醒，完全是靠著淬龍玉無意中放大了龍魂的力量才引發了天災。所以要你跟我演這出戲，嘗試著引導著她一步步學會駕馭這種力量，直到她身體裡的龍魂完全覺醒。”夏長風頓了頓，“如果真的七劫發難，我希望到時候能多一個幫手。”白澤笑了笑，“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利用彆人，看來在人間道的這些年，並沒有讓你變得多麼有人性。”“人性？哼……”夏長風冷笑一聲，“殺一人活十人，或者殺十人活一人，對我來說沒什麼分彆。我站在這裡，是為了讓七劫發難的時候整個六道不會崩塌，如果這個世界都不存在了，有沒有人性又有什麼意義？”“所以……這就是你那天在黃泉路，看著謝必安殺死柳大夫而袖手旁觀的理由？”笑容凝固在夏長風臉上，他想起來了，這天上地下沒有白澤不知道的事情。白澤在算盤的十萬位，往下劃了一個算珠，“封口費。”夏長風開著車行駛在返回嵐海的路上，王倩低頭看著手腕上的鐲子。她隱約能感受到鐲子裡湧動的力量，但她每一次的呼喚都石沉大海，得不到半點回應。試了幾次，索性也就放棄了，靠在椅背上想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黃泉路，謝必安，淬龍玉，老師的死，詭異的雹災，白澤說的淬龍玉的秘密，以及坐在她身邊的這個出租車司機。這些仿佛隻能在電影裡看到的東西，現在卻一一出現在自己的麵前。王倩突然擔心起來，這後麵會不會還有更棘手的問題等著自己？“你在想什麼？”夏長風試著打破沉默。“沒……我在嘗試著跟它對話……”王倩回過神來對他笑了笑，“隻是它似乎並不想理我。”“對了，你後麵跟白老板又說了什麼？”王倩也是沒話找話。“呃……也沒什麼。就是讓他給打個折什麼的……”夏長風敷衍著，車裡再度陷入沉默，隻有馬達的轟鳴和車外氣流的聲響。各懷心事的兩個人一個不說，一個不問，或許此時沉默是最好的表情。任何一句話，任何一個詞，都會讓車裡已經飽和的沉默凝結成尷尬。夏長風就這樣踩著油門，握著方向盤，目不斜視；王倩則靠在椅背上，側著頭看向外麵，一動不動。“放首歌來聽聽吧……”王倩看著窗外說。夏長風隨手打開了音響，悠揚的音樂響起，隨著兩個沉默不語的人，向前方駛去。此時他們已經快駛入嵐海市區，前麵不遠處是一座高架橋，王倩看到一輛高大的渣土車在高架上行駛。“對了，你的貓還在我那裡。就是從柳大夫家抱來的那隻……”“小心！”王倩大叫一聲，夏長風立馬警覺起來。隻見此時在高架上的那輛渣土車，突然一個急轉彎，從高架上撞破護欄，衝了下來。夏長風急忙踩下刹車，伴著尖銳的刹車聲，車頭毫不猶豫地跟前車來了個親密接觸。緊接著又是一陣顫抖，那是後麵的車連環追尾。那輛渣土車在一串的刹車與碰撞聲中跌落，巨大的車身在空中翻轉，整個倒扣下來。“轟！”隨著一聲巨響，一輛大客車整個被扣在下麵。塵土飛揚，遮天蔽日。整條公路在鳴笛聲、警報聲、喊叫聲中瞬間陷入寂靜。可怕的、令人窒息的寂靜。“快！快下車！”夏長風往後看了一眼，車後麵至少連環追尾了六七輛車。王倩解開安全帶，跨出車門往前跑去。“你乾什麼去！”夏長風先她一步把她扯到路邊。“當然是救人！”王倩所指的方向，正是渣土車落下的地方，呼救聲伴著陣陣黑煙傳來。“不行，現在太危險了！我們留在這裡等待救援。”夏長風說得沒錯，現在場麵混亂不堪，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現在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待在路邊等待救援。而就在他們說話的工夫，又有兩輛車撞在一起。遠處的黑煙越發濃烈起來，不斷地有人從車裡來到路邊，大家的眼裡充滿了驚恐和慌張。王倩掙開了夏長風的手，指著遠處的黑煙說：“我是醫生，我就是救援！”說完她完全不顧夏長風的反對，往黑煙的方向跑去，夏長風擔心她出什麼事，也急忙跟了上去。現場一片混亂，渣土車掉下來不僅埋住了大客車，更是引發了周圍嚴重的連環車禍。黑煙是從渣土車上冒出來的，車上拉的是拆除的廢棄建築，一塊塊露著鋼筋的混凝土覆蓋在大客車上。在這些鋼鐵的荊棘麵前，大客車的頂棚比紙板還要脆弱。王倩趕到時，在場的人都遠遠躲開，束手無策地看著那黑煙越來越濃烈，渣土車從天而降的那一幕嚇破了他們的膽，沒有人敢上前一步。大客車像拍扁了的三明治一般，帶血的鋼筋從各個角度伸出，猙獰恐怖。然而在那混雜著鮮血和碎片的一地狼藉中，竟然有呼救聲傳出。“有人還活著！”王倩想要靠近卻被夏長風拉住。“你不要命了！那車的發動機已經著了，隨時都可能爆炸！你現在過去就是送死！”“那你來想辦法滅火！我去救人！我是醫生，絕不可以見死不救！”王倩手腕上的淬龍玉一閃，一道閃光將夏長風逼退。兩人都愣住了，不約而同地看向王倩的手腕，碧綠的淬龍玉發出淡淡白光。“你不用擔心我……”王倩舉起了手腕，語氣十分堅決，“我有它！”夏長風聽到王倩的心聲，“不管怎樣，我要駕馭這鐲子的力量，用它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夏長風咬了咬牙，“好！你去救人，我想辦法滅火！”王倩往大客車跑去，大客車雖然變了形，但仍有幾個窗口可以爬進去，而且地上有拖行的血跡，看來已經有人從裡麵救出了一部分傷者。而此時，客車裡仍斷斷續續地傳來呼救聲，這種情況下還有人能夠生還，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奇跡了。王倩簡單清理了一下窗口的玻璃殘渣，沿著一個窗戶爬了進去。客車裡漆黑一片，血腥味混雜著汽油味，嗆得人喘不過氣來。王倩屏住呼吸，打開手機照明，艱難地往裡爬去。“救……救命……”一個微弱的聲音從右手邊傳來，王倩把手電照過去，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學生，此刻他躺在客車的地板和頂棚的縫隙裡，臉色蒼白，滿麵淚痕。“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看到王倩，他情緒激動，胸膛劇烈地起伏著。王倩急忙爬到他的身邊握住他的手安撫他，“彆激動彆激動……我是醫生，按我說的做，放慢呼吸，我馬上救你出去。”嘴上這麼說著，其實王倩心裡也沒底，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把這個孩子救出去，就算不行，也要幫助他挺到救援人員到達。車廂裡空氣汙濁，渣土車燃燒的黑煙也飄了進來，兩人被嗆得連連咳嗽。這樣下去，不要等到救人出去，兩人先在這裡被嗆死了。王倩四下尋找，竟然在旁邊找到半瓶水，應該是車上哪位乘客喝剩下的，幸虧隻有半瓶，沒有被擠爆。王倩扯了一截衣服，用水打濕，塞到那學生手裡，“用這個捂住口鼻，慢慢呼吸，我一定能救你出去。”看那學生接過布團，情緒逐漸平複下來，王倩也扯了一塊布綁在臉上開始查看他的傷勢。掃視了一圈發現，發現數條鋼筋都是在那學生身邊擦過，隻有一截鋼筋插在他的大腿上，傷口卻也不是很深，更沒有傷到動脈。這幸運程度簡直比得上中五百萬彩票了。“運氣不錯，隻是一點皮外傷……”王倩跪在地上調整了一下身姿，“把鋼筋弄出來，就能帶你出去了。”王倩去抓那根鋼筋，卻發現上麵沾滿了鮮血，黏膩濕滑，根本無從著力。“奇怪……”明明傷口不深，也沒傷及動脈，怎麼有這麼多的血？王倩打著手機順著那鋼筋看去，眼前的景象讓她倒吸一口涼氣。隻見那條鋼筋彎彎曲曲穿過了好幾個人的胸膛，斜斜地紮在這學生的大腿上，而鋼筋上的血也正是這些人的。“醫生……怎麼了？是不是我的腿……我的腿是不是斷了……我感覺好疼啊……”看到王倩的動作停下，那個學生以為出了什麼問題，說話帶著哭腔。突如其來的變故和周圍恐怖的環境影響了他的判斷，腿上的痛覺被無限放大，而壓低的頂棚又讓他無法起身查看自己的傷勢，因此王倩的任何一個動作都讓他草木皆兵。“沒有的事，隻是皮外傷而已，我這就想辦法救你出去。”王倩扯過一塊布按在傷口上，想要用力將鋼筋拔出來。“啊啊啊啊啊！”扯動了傷口，學生發出一陣慘叫。鋼筋太沉了，憑王倩一個人根本搬不動。可她不能扔下這個學生不管，她不顧危險爬進了，就是要把人救出去。就在這時，王倩聽到“喀嚓”的一聲。手機照過去，她看到不遠處一根鋁合金的支架承受不住混凝土的重壓，正在彎曲變形。王倩心中暗道一聲不好，看來並不會給她時間等著救援人員到達了，如果自己再不想辦法的話，兩個人會被頭頂這些混凝土徹底活埋！“醫……醫生……剛才那是什麼聲音？”“忍一下！”王倩沒工夫回答他的問題，她跪在地上雙手握住那根鋼筋，用儘全身力氣去拔起那根鋼筋。她知道，這種時候隻有借助淬龍玉的力量了，她集中精神，按照白澤的話，儘力將簡潔明了的意念傳達給淬龍玉。王倩摒棄了心中所有的雜念，隻想著一件事：將鋼筋挪開，救走這個學生！隨著王倩將所有的力量都放在那根鋼筋上，手腕上的淬龍玉漸漸發出微弱的白光。王倩心中默念著：拔出來！動啊！快點！快給我動啊！“嗡……”淬龍玉發出柔和的白光，一個聲音在王倩腦海中響起。“如您所願！”突然間，原本重若千斤的鋼筋在王倩手中似乎沒有了重量，借著淬龍玉的白光，王倩輕而易舉地將鋼筋拔了出來。在那學生詫異的目光中，她一隻手頂住鋼筋，一隻手迅速把他拉到身邊。“嘎吱嘎吱……”雖然學生得救了，但挪動了那根鋼筋讓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客車內部發出陣陣異響。“快！快出去！”王倩推著學生往外爬。響動越來越明顯，整個客車像是千瘡百孔的大廈，隨時都有可能倒塌！學生顧不上腿上的傷口，飛快地爬了出去。看著幸存者到了安全地帶，王倩鬆了一口氣，然而正是這一鬆氣，淬龍玉的光芒突然消失，王倩再也拿不住那根鋼筋，伴著一聲悶響，殘破的頂棚帶著無數的鋼筋石塊，向她壓來。王倩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呆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隻有力的大手抓住王倩的小腿，將她往後扯去。“啊——”王倩抱著頭尖叫，尖銳的鋼筋和鐵片劃破了她的衣服和手臂，但她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耳邊不斷傳來金屬斷裂和碎石滾落的聲響，那感覺就像是坐著過山車行駛在塌方的隧道中。“轟！”隨著一聲沉悶的巨響，整個大客車徹底被埋在鋼筋混凝土的廢墟下。王倩抱著頭，感覺有人在拍她的肩膀，“喂，醒醒！能聽到我說話嗎？”王倩漸漸睜開眼，一張沾滿了血跡和泥灰的臉出現在她的麵前。“醒醒！能……”當兩人看清了彼此的樣貌時，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驚歎，“怎……怎麼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