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看看掩映在夜色下的老宅,冉飛快步離開了此地。不過,一直縈繞在他腦海中的卻是……剛剛那個出現在古宅中的黑影是誰?難道是自己眼花了?約莫一根煙的工夫,冉飛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不過,很奇怪,家裡很安靜,屋裡也沒亮燈,難道父親還沒回來?心,突突跳了兩下,冉飛進屋摸了一個手電筒後,扭頭朝蘆葦蕩走去。腳步有些急促,手電筒照在地上一晃一晃的,像有無數個小人在晃動。很快就到了蘆葦蕩,夜色清涼,湖水帶起的濕潤氣息鑽進體內,這讓冉飛打了個寒噤。“父親,父親!”冉飛試著叫了兩聲。可惜,除了層層疊疊的蘆葦蕩外,沒人能聽到他的呼喊。“冉方成,冉方成!”聲音越顯焦急,冉飛穿梭在蘆葦蕩中,希望能看到那些野鴨子,更希望能看到父親的身影。不過,事與願違。當意識到父親真的不見了時,冉飛頹然跌坐在地上,又不死心地跑回家查看,但家裡仍舊空無一人。難道,父親……?冉飛不敢往下想。他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鎮上,找了一個電話亭給小東門巡捕房掛了電話,讓他們帶著人手火速趕往蘆圩鎮。聽說老探長失蹤了,這還得了?幾乎出動了小東門巡捕房的所有探員,大家全都趕到了冉飛的老家。到達蘆圩鎮後,小光頭立即組織人手,借用了當地的船隻,大家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在蘆葦蕩搜尋。“大家快看,水裡有東西!”忙乎了大半個晚上,一直等到天蒙蒙亮的時候,大家還是沒發現老探長。這時湖水裡漂著的一樣東西,引起了眾人的警覺,等把那東西鉤住並緩緩拖出水麵的時候,大家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水裡……赫然是具屍體!不會是老探長吧?小光頭心裡一緊,趕緊讓人把屍體給拖到了船上。這是一具沒有頭的屍體,沒想到老探長死了還遭此劫難……小光頭不禁悲從心中來,忍不住掉下了眼淚。冉飛聞訊趕來,隻看了一眼死者的衣服就難過得彆過頭去,他的身體搖搖欲墜,幾近昏厥。沒錯,這應該就是自己的父親,昨晚他就穿的這身長袍出的家門,父親啊父親!沒想到昨天還和自己談笑風生,此刻卻天人相隔,冉飛蹲在地上,抱頭痛哭。遠處,肖寒拎著箱子快步走來,她的神情嚴峻,風衣隨著微風左右搖擺,更增添了一抹嚴厲和清冷。當她走到小光頭身邊時,忍不住說道:“一個大男人哭什麼,擦乾眼淚過來幫忙。”小光頭一看肖寒來了,連忙說道:“寒姐,這次可是老探長……他,他死得太慘了!”肖寒白了他一眼,沒再說話,走過去,蹲在船尾查看屍體。戴上白手套,肖寒掀起死者長袍,解開死者貼身的上衣,仔細查看了一番,又把死者翻過來查看,時而眉頭緊皺,時而若有所思。經過幾番仔細的查看,肖寒長長籲出了一口氣。小光頭忍著悲痛過來幫忙,聲音發澀:“寒姐,老探長的頭都被割走了,肯定是謀殺啊!這究竟是什麼人乾的,竟然對一個老人下此毒手!”“你彆號了,這不是老探長。”肖寒的語調平靜。小光頭一愣:“這人,死者不是老探長?!”冉飛聽到聲音,他立即跳了起來,聲音發顫:“可是,這件衣服明明是我父親的!”“僅憑一件衣服就能斷定誰是死者,還要我們法醫做什麼?我說冉探長,估計你是亂了方寸了,衣服可以隨意穿脫的啊,這個道理都不懂?”“你是說,有人把我父親的衣服穿到了死者身上,繼而想製造我父親已經死亡的假象?”“嗯,應該是。”小光頭一聽這屍體不是老探長的,心情頓時鬆弛下來,他忍不住問道:“寒姐,你怎麼知道這屍體不是老探長的?”肖寒也不說話,而是用食指去按壓屍體的大腿部位:“因為通過指壓就可以大體斷定死者的死亡時間。因為人死後會形成屍斑,而屍斑是血液由於重力學的原理積存於屍體下麵而出現的特有斑痕,在死後六到十二個小時指壓時會有一定的褪色,超過十二小時,就基本上不會褪色了。而這具屍體,死亡時間明顯已經超過了十二個小時。“你想想,昨晚老探長還在家吃飯,他出門的時候約傍晚六七點左右,就算出門就遇害的話,現在滿打滿算也不過才過去十個小時,所以我斷定這具屍體不是老探長。”“哦,原來是這樣!”“嗯,屍僵一般於死後一到三小時開始出現,最初出現在麵部和眼肌,隨後擴散到軀乾的上下肢。十二小時後,屍僵達到全身。屍僵持續六小時左右開始緩解,屍體恢複變軟。現在這具屍體的屍斑能全部消退,羊皮紙樣斑已經形成,其死後經過時間約二十四小時。”“你是說,這具屍體死兩天了?”冉飛忍不住插嘴。肖寒站起身,並摘下手套:“差不多。不過具體的死亡時間還需要通過屍檢確定,把他送回巡捕房吧,我要做進一步的解剖。”話音剛落,她又皺起了眉頭:“這兒距離巡捕房還有一兩個小時的距離,我擔心會耽誤事兒。這樣吧,冉探長,附近有沒有什麼安靜的屋子給我用用,我就在這兒工作吧。”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冉飛突然就想起了那棟老宅,得知這不是父親,他心情也好了很多,半開玩笑說:“要說安靜的,大的地方還真有一個,距離這兒不太遠,整整三層樓呢。”肖寒的眼睛一亮:“得嘞,那就抓緊安排人手把‘新朋友’抬過去吧,我馬上要開始工作了。”知道肖寒認真了,冉飛感覺自己的玩笑有點開大了:“彆彆,大法醫,我剛剛在和你開玩笑呢!那地方啊是林家老宅,安靜倒是安靜,不過很多年前發生過一起滅門慘案,所以很久沒人去了。最重要的是啊……那地方,鬨鬼!”“這個案子我有所耳聞,據說當年轟動了整個上海,沒想到案發地點竟是這兒……不過冉探長,你還真會說笑話,你對一個法醫說……鬨鬼,這不感覺很可笑嗎?”肖寒玩味地看著冉飛:“怎麼著,大探長是不是害怕了?”冉飛甩了下胳膊:“我害怕?肖法醫還真會說笑。”“既然你不怕,我也不怕,那又有什麼可忌諱的?再說了,剛剛聽了你的描述,我感覺那地方還真適合我工作。”還沒等冉飛回話,肖寒已經安排幾個探員將屍體放到擔架上,並挑釁似的看著冉飛:“大探長,走吧。”“你真的確定要去?”冉飛皺眉。“冉探長要是害怕的話,大可以不用去,我是一定要去的。”肖寒率先邁開腳步,走了。此時的冉飛,心裡卻莫名有些發慌,他知道肖寒性格執拗,看來隻能帶她過去先看看了,或許當看到那棟破敗的房子時,她能知難而退也說不定。臨走前,冉飛安排小光頭和談天展開地毯式的搜索。主要有兩個任務:第一,繼續尋找失蹤的老探長;第二,尋找死者失去的頭顱。任務剛剛布置下去,龔叔就急匆匆地趕到了,當他知道事情的始末後,拍拍冉飛的肩膀:“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你父親不會有事的。”冉飛點點頭,繼續對龔叔說:“龔叔,勞煩你帶一撥人去周圍的村落開始排查,看看最近有什麼什麼失蹤人口。”“我這就去。”龔叔帶著巡捕房的幾個探員也離開了蘆葦蕩。死者不是父親,可父親的衣服怎麼會在這裡出現?看來父親可能遇到了想象不到的麻煩,冉飛越發感覺時間的緊迫,急匆匆地帶著肖寒出發了。太陽從東山的薄霧中露出半個臉,射出道道金光,像在大聲歡笑,藐視那層薄雲的不堪一擊……冉飛前麵帶路,距離老宅也越來越近,但金色的朝陽似乎都難以遮擋那股陰晦之氣,悄悄地躲到了雲層後麵。越靠近老宅,越感覺周圍陰暗無比,和外麵似乎是兩個世界。終於,一行人到了老宅,站在了破敗的圍牆外麵。幾個探員看看冉飛,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冉飛看了看肖寒,似乎在詢問她的最終意思。不過,肖寒始終臉色平靜,沒有任何的表示。沒有任何猶豫,肖寒讓幾個探員幫忙打開大門,直接邁了進去,又看看周圍的環境,竟然露出了一絲笑意:“嗯,謝謝冉探長,這地方很安靜,的確適合解剖屍體。行了,都彆愣著了,都進來吧。”探員們還有些遲疑,冉飛隻好衝他們揮揮手:“就聽法醫的吧。”屍體抬進了古宅,肖寒讓探員們把曾經的餐桌清掃乾淨,算是搭建成了臨時解剖台。脫下風衣,穿上白色大褂,戴上白手套,肖寒打開了工具箱,她準備開始工作。大家都是第一次近距離親眼看法醫屍檢,幾名小探員當時就受不了了,他們忍著嘔吐跑到了院外。冉飛的承受能力強大一些,他看著正在工作,忙得滿頭大汗的肖寒,忍不住問:“需要幫忙嗎?”手持手術刀的肖寒擺擺手,示意冉飛也先出去。肖寒的解剖工作進行得異常緩慢,她的雙手緩緩劃過死者的肌膚,又慢慢拿出手術刀切開了死者的腹部……把心、肺、肝臟等臟器一一檢查過,這才將刀口又慢慢縫合上,並離開解剖台,攤開筆記本寫下屍檢報告:除去頭,死者身長150公分,左右下肢挫傷區見廣泛軟組織、肌肉挫傷、出血,肋骨未見骨折,胸、腹腔未見積血,臟器完好。根據初步屍檢,分析死因應為創傷性、失血性休克,分析認為係鈍器反複擊打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