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九的話的確是真的,這黑市的茶比外麵的香醇很多,這裡的戲班子也的確與眾不同。肖寒身前的桌上就擺著一壺上好的碧螺春,還有幾盤點心,宋三坐在她旁邊的位置。宋三其實叫宋離,但大上海的人都習慣叫他三哥,久而久之,好多人便也忘了他的名字。他從上一次血薔薇事件後就被海天安排給肖寒做貼身保鏢,可肖寒怕麻煩,所以一般不讓他跟著。這次來黑市,卻是肖寒主動要求的。肖寒四處打聽,都沒人認識會雕刻的人,隻是當她向宋三提起的時候,宋三卻說:“追本溯源,小姐,我覺得要想打聽會骨雕的人,你還不如從市麵上骨雕的來路查起,我聽說黑市上倒是有人賣骨雕……”。肖寒聽到這話,立馬說道:“那你帶我去吧。”憑借海天在上海灘的實力,宋三要帶個人進黑市還不是太困難,他們到金神父路的時候已經天黑。宋三來之前就聯係了青羽社的一個堂主,叫青蛇。青羽社的十二堂主分彆按十二生肖取名,青蛇在青羽社實力排名第五,他和宋三很早以前就打過交道,雖說是個長相陰柔處事毒辣之輩,但極其講義氣。聽說宋三要帶個朋友過來,他硬是早到了一刻鐘在金神父路口等著,接到宋三和肖寒,便直接帶他們來了貴賓廂。台上正唱著《劉姥姥進大觀園》,肖寒笑了笑,對宋三說道:“這可真應景。”“小姐,這三樓的戲班可是當年在紫禁城給慈禧太後唱戲的,這劉姥姥可是名角,傳自她這一代,聽說已是第四代了,青羽社能請得動她,可著實花了不少工夫。”肖寒略顯驚訝,隨後又問:“我們什麼時候下去?”宋三回道:“等這出戲唱完就差不多了,青蛇還有一點小事,他忙好就會來接我們。”肖寒擺弄著手中的茶杯:“嗯,希望我們能碰到冉飛他們。”青蛇再來到貴賓廂時,肖寒已經將整整兩盤櫻桃酥都吃完了。不同於冉飛他們從洞口曲折而下的是,三樓居然有自動升降的木梯,木梯在一個單獨的小房間內,上三層還能從窗格處看見外麵的夜景,下三層完全是黑乎乎的石牆。青蛇讓他們從底三層慢慢逛上去,然後從木梯房出來,一眼就能看見這黑市簡直就是一座石頭組建的地宮,足有廣場大小的地宮。此時燈火輝煌,人頭攢動,一排排的地攤上,各類物件都有,小的物件擺在中央,大的物件靠著石壁。青蛇話不多,倒是宋三陪著肖寒邊看邊聊,他們一行一行地看,竟沒有找到肖寒要找的東西。這地底三層都是走私貨,價格卻比外麵整整便宜了一倍不止。肖寒對這些武器裝備沒興趣,他們轉完一圈後,直接上了第二層。第二層多是古玩,各種玉石瓷器應有儘有。肖寒攤開手,將指骨手鏈遞到青蛇眼前:“你們這裡有這樣的東西賣嗎?”青蛇將手鏈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這才說道:“狼骨手鏈?這東西倒是有,不過不常見,我帶你去何山的攤子看看。”肖寒心裡知道,這串手鏈肯定不是狼骨手鏈,而是人骨,她也不點穿,而是緊跟青蛇的腳步朝更深處走去。何山是個老頭,一個麵容黑如木炭的老頭,雙眼卻冒著精光,看見青蛇到來,連忙迎上去,諂媚地笑道:“五堂主,這什麼風兒把您給吹過來了?”“何山,這是我兩個朋友,好好招待一下。”“是是。兩位需要點什麼?”僅僅是看著何山點頭哈腰的樣子,肖寒就已聞到了一大股市儈味,她皺了皺眉,徑自走到小攤前,看著羊毛氈上的一大堆東西。這是一堆灰白至黑的東西,各色各樣的骨雕被雜亂地堆放在一起。肖寒認真地翻弄著,何山以為遇見了大買家,唯恐怠慢了,連忙在旁邊解釋道:“小姐真是好眼光,這可是把龜甲鏤的梳子;這個呢,是象牙做的戒指,現在很多大戶人家的小姐們都帶這個;對了,您再瞧瞧這個,還有這個,牛角做的鼻煙壺……”“你這有沒有什麼項鏈呀手鏈之類的?”肖寒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我幫你找找看啊,你看這,這東西太亂了……”何山尷尬地邊賠笑邊在這堆亂七八糟的骨雕裡翻弄著。可是翻來覆去也沒找到,見肖寒的表情有些失望,他停下手裡的動作,欲言又止。肖寒剛想問一下手鏈的事,何山似乎做了很重大的決定,猶豫了一下才說:“小姐,要不這樣,你在這兒等我會兒,我回趟家……那個,我去給你取一條項鏈,這可是昨天剛到的寶貝。”他說完轉身就走,匆匆忙忙間差點撞到了青蛇,見青蛇臉色不善,連忙賠禮:“五……五堂主,我去一趟。”青蛇目無表情地點點頭。看何山走遠了,肖寒又蹲下身體,繼續查看著攤上的東西。“小姐,冉探長也來了。”宋三轉頭看見冉飛,彎腰後靠在她耳邊說道。因為青蛇就站在旁邊,肖寒當然不能暴露她和冉飛的身份,所以急忙站起身,看著冉飛招招手:“表哥,表哥,這邊。”冉飛沒聽到肖寒的聲音,倒是小五眼睛最尖,他碰了碰冉飛,壞壞一笑:“頭兒,前麵有個妞在喊你。”肖寒今晚穿了套白色的紗裙,一看就像留洋回來的有錢人家的小姐,冉飛一下愣住了。“肖……”冉飛剛想張口,就被肖寒給打斷了:“喲,表哥,你都不理人家,你又帶賀先生買什麼?”怕赫夫曼暴出自己的身份,肖寒連忙上前挽著冉飛的胳膊,眨巴著眼睛趕緊說道。香風撲來,冉飛心底一陣悸動,但他還是不動聲色,假裝問道:“啥時候回來的?”“前兩天。”“回來也不乖乖在家待著,跑到這裡來瞎晃什麼?死丫頭!”說話間,冉飛假裝親昵地拍了下肖寒的頭。我去,這疼啊!肖寒嘴角抽了抽,好你個冉飛,竟然敢趁機公報私仇!“沒事兒,這不有宋三呢嘛!”說話間,肖寒猛地掐了冉飛一把。這手勁還真大啊!冉飛疼得差點喊出聲來,臉色都變了。小五急忙問:“頭兒,咋了?”“沒,沒咋,被蚊子盯了一口。”小五茫然地抬頭看看:“奇怪,這都深秋了哪兒來的蚊子啊?”肖寒一臉無辜樣,笑嘻嘻地拉著冉飛往前走兩步:“哦,我差點忘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拽著冉飛來到青蛇麵前:“表哥,這是青羽社的五堂主青蛇,也是宋三的朋友。青蛇堂主,這是我表哥冉大蟲,旁邊那位是他國外的朋友赫先生,這是小五。”冉大蟲?肖寒竟然給自己取這麼難聽的名字!冉飛一陣哀鳴,真想找個石頭縫鑽進去!但這會兒工夫,冉飛卻不能表現出來,他麵帶微笑:“青蛇堂主真是幸會。”“冉,你快過來,這裡有我要找的東西!”赫夫曼蹲在地攤旁,激動地叫道。肖寒和冉飛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他們快步走到近前,這才發現地攤上全是骨雕。赫夫曼曾經說過,商船上的這一批貨物量太大,辨識度不高,唯一的特征就是那批骨雕。“五堂主,我回來了。”何山氣喘籲籲地跑到青蛇麵前停下來,這才轉頭對肖寒說道:“小姐,您看這件怎麼樣?”他遞給肖寒的是一個尺來長的朱木盒子,光看盒子外表的鑲玉裝飾,就知道裡麵的東西肯定不凡。接過盒子,肖寒打來一看,裡麵靜靜地擺放著一條狼骨項鏈,骨節細小而勻稱,色澤樸素卻不凡,明顯經過打磨拋光精心製作而成。這一根項鏈比她手上那根明顯高雅很多,連她自己都有些愛不釋手,她問何山:“你這個價多少?”何山回道:“這個,小姐,你要成心想要的話,得這個數兒。”肖寒疑惑地看向宋三,她不明白何山這個奇怪的手勢表示什麼?宋三也不解釋,轉頭看著何山:“既然我家小姐喜歡,那東西你就給留起來,不做二家生意,錢我自會送到。”何山對這話甚是滿意,連忙回道:“那是那是,我們做的多是回頭客的生意,以後有啥好物件都給小姐留起來。”肖寒看他們把生意談妥,自己卻差點把正事忘了,忙道:“何老板,東西我可以買,不過你得幫我個忙。”“既然是我們堂主的朋友,又是我的客人,彆說幫忙,小姐隻要說,何山一定在所不辭。”“是這樣,我家裡也有一些材料想製作成手鏈,隻是苦於沒有認識的骨雕師傅,何老板有沒有相識的?介紹給我,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這個,這個……”肖寒看何山吞吞吐吐,遂問道:“怎麼?何老板要是實在為難,那就算了。”“也不是,我倒是認識兩個骨雕師傅,並且都是老手,但人家不輕易出山哦!整個上海灘就他倆會這玩意兒,若出手,隻怕這價錢也是不少。”見何山說出實情,肖寒覺得有戲,決定先穩住他:“錢不是問題啊!而且,你隻要介紹我們認識就可以了,那邊的工作我去做。”何山猶豫了下,最終答應下來:“那,好吧。”見事情敲定,肖寒打算先撤,遂叫冉飛:“表哥,過來一下。”“怎麼了?”冉飛見肖寒神色飛揚,走過來問道。“表哥,你看,我買到了什麼?”冉飛接過朱木盒子,打開一看,心裡暗暗吃驚:這是狼骨項鏈?他用目光詢問肖寒,肖寒點點頭,兩人相視一笑。“表哥,東西先讓宋三捎回去,你陪我去吃夜宵好不好?”肖寒又挽上冉飛胳膊。“好好,等會兒帶你去吃雲吞。”肖寒在冉飛麵前一直颯爽英姿,從沒有過此刻的小女兒情態,他定了定心神,決定叫赫夫曼等人一同離去。肖寒和冉飛真是演了一出好戲,青蛇堂主對於他們的兄妹關係,沒有絲毫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