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無!沈雲清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腦海中立馬浮現出昨晚那個人的模樣來……雖然她未曾見過慕容無的真麵目,可是那種熟悉的感覺……“你醒了?”靠在床邊的人此時才晃晃悠悠地醒來。“孟長安?”沈雲清有一瞬間的失望,隨即也知道是自己弄錯了。慕容無一直疾病纏身,怎麼可能這般武功高強,而且他雖然和孟長安身量差不多高,可是卻比他瘦弱多了,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她為何會弄混了呢?“你怎麼了?”孟長安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沈雲清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兒來,看向這個曾有過一麵之緣的少年。和昨夜的殺神完全不同,此時的孟長安完全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少年公子。沈雲清不明白,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人為何總給她一種純真的感覺。孟長安抬起頭來,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問沈雲清:“你餓了嗎?”沈雲清忍不住伸手將他的頭發理順,然後突然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不是昨晚那身!再想起自己後背上的傷,難道是孟長安幫她……不會的,他肯定是找了彆人幫她處理的,畢竟他知道自己是女兒身,還是要顧忌男女大防的。“我的傷……”“我幫你吸出了毒,給你上了藥,已經沒什麼事了。”沈雲清有些不自在地問,“我的衣服……”“我幫你換的啊。”孟長安麵不改色地回答。儘管她向來不拘小節,卻也忍不住老臉一紅,“你為什麼要幫我換衣服?”“你昨晚穿著夜行衣很容易引起那些人的注意,你身上的衣服是我去找來的,新的,你放心。”“這不是重點!”沈雲清尷尬地解釋,“我是說,男女有彆,你怎麼能給我換衣服?”孟長安一下子愣住了,沈雲清以為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誰知他呆愣了片刻就開口說道:“沒關係,我娶你就行了。”沈雲清剛喝到嘴裡的茶噴了出來。孟長安迅速掏出手帕給她擦乾淨。沈雲清快要抓狂了,不過她也沒法對著一臉無辜的孟長安真的發火,隻好說道:“你彆忘了,我和五皇子已經定了親了。”“他死了,那個婚約作廢。”“你說什麼?”沈雲清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搖頭說道:“不可能!”“反正他就是死了。”沈雲清還想反駁,卻又想起慕容無身體的異常,以及長安城外的分彆,隻覺得滿心苦澀。許久才對孟長安說道:“他死了,你還來這裡乾什麼?”“我來保護你。”“既然我們婚約作廢,你是他的人,不需要保護我了。”“他是他,我是我,反正我以後就跟著你。”孟長安說著就縮在一張椅子上,就像一隻溫馴卻又固執無比的大白狗,讓沈雲清根本拿他沒辦法。兩人僵持了一會兒,孟長安突然跳上了床,湊到沈雲清的麵前問道:“你哭了?”“沒有。”沈雲清下意識地反駁,抬手去抹眼睛,卻觸到一片濕意。孟長安抓住她的手,看著她說道:“你彆哭了,他不在了,還有我,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誰要你……”沈雲清抬眼卻看見孟長安那張無比認真的臉,那雙墨色的眸子裡滿滿的都是她。他沒有說謊。“為什麼?”“因為……”孟長安想了好一會兒,才微紅著臉說道:“因為我會娶你。”沈雲清麵色一僵,拉著他走向門口,一腳踢開門,然後將他推了出去。慕容無究竟是什麼意思,一聲不吭地走了,還扔個傻子給她……她關上房門,走到窗邊,看著被薄霧遮住的彎月,隻覺得心裡滿是苦澀、無助和彷徨。她昨晚發現了有人訓練私兵,而且據她觀察,規模還不小,且此事必定與麒麟閣有關。前方戎族人虎視眈眈,辰州城一片混亂,麒麟閣卻在背後訓練私兵……原本此事她應該立即上報,可是長安城局勢不明,她不敢貿然出手。若是從前,這種事情她隻需要跟祖父說一聲,祖父便會打理好一切,根本不會讓她參與到爾虞我詐的官場中來。祖父離開之後,她雖然站出來保護沈家,可是她遇到了慕容無……那個總是隱藏在黑暗中的孱弱少年,原來曾為她掃平了一切障礙。或許,他不是為她。可是此刻,她才發現,沒有了祖父,沒有了慕容無,她根本什麼都做不到。屋外,孟長安已經飛身上了屋頂,又突然一個倒掛金鉤探頭出現在她麵前,“你是不是在為私兵的事煩惱?”沈雲清被他嚇了一跳,沮喪的心情卻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件事我已經調查了一段時間了,估計跟長安城裡某個位高權重的人有關,你目前最好不要輕舉妄動。”“難道我就這樣什麼也不做?私自練兵之事事關重大,我一個人也無法阻止,若是不儘快讓人知曉,萬一引發了嚴重的後果怎麼辦?”沈雲清不知不覺將心中的擔憂說了出來。“目前對長安那邊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影響,而且皇宮裡的那位現在正忙著修道成仙之事,你一個小小縣令就算遞了折子上去,恐怕那位也看不到。”“他自然是……可是這些人若是心懷不軌,第一個遭受不幸的就是辰州的百姓……對了,辰州!長安城裡的那些人不在乎這個消息,自然有人在乎,我絕對不能讓辰州的百姓再受到傷害!”沈雲清回到屋裡找了紙筆快速寫了一封信,剛開口喚了一聲“容五”,才想起容五不在身邊。倒是孟長安不知從哪兒鑽了過來,拿過信封瞄了一眼,便立即拉下臉來。隻見上頭寫著:楊景親啟。沈雲清正要伸手去搶,孟長安已經搶先說道:“我會讓容五送去。”他說完,板著一張臉就上了屋頂。沈雲清疑惑地望著外麵,心想:他這是生氣了?孟長安手裡拿著信,幾次都想撕開瞧瞧,最終卻還是放棄了。煩躁地將信往邊上一扔,倒在屋頂上安靜地等待著天明。鐘靈山上一座寺廟內,容三路上騎死了兩匹馬才終於提前趕了過來,正打算去見自家主子,卻被一直守在鐘靈山的容一攔住了。“殿下已經走了。”容三還沒明白過來,容一指了指寺廟內,說道:“已經準備好了喪儀,反正不是受寵的皇子。有皇太後的幫助,就在鐘靈山發喪也不會有人反對,隻需要將消息送回皇宮,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五皇子了。”容三猛地衝進靈堂,打開棺木,瞧見裡頭空空如也才鬆了一口氣。想起殿下半路打發他去辦事,害他繞了好長一段路才回到鐘靈山,現在想想,分明就是不想自己跟在他身邊。就因為他得罪了那個女人?可是殿下雖然天資聰穎,又是學武的奇才,如今身體狀況也與從前不同,可他對於世間的俗事卻一竅不通。而且因為從小在冷宮中長大,接觸的人很少,他根本就不會和正常人打交道!“殿下那邊有人照顧嗎?”容三問。“據說隻有容五。”“容五那呆子照顧殿下那個傻……”容三突然想到說自家主子壞話不好,連忙改了口,“殿下從來沒有單獨出過門,小五那小子又隻知道學武,他照顧殿下,我不放心!”想到這兒,容三坐不住了,立馬匆匆往外走去。“殿下為何突然這樣決定?這樣離開以後再想回去就難了,明明殿下才是天命所歸之人,咱們應該將屬於他的東西拿回來!”容一一臉不忿。“容一,你彆忘了,我們的使命隻是保護殿下的安全!”容三轉過身來,嚴肅地說道:“你執著的東西,殿下從來就沒有放在眼裡,你彆自作主張!”容三也說不清楚這樣是好是壞,但是他看著殿下在冷宮行屍走肉活了十九年,如今終於有了想要的東西,他自然要幫助他得到。反正他的人生目標就是殿下想做什麼他就去做什麼,彆的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難道殿下就因為一個女人放棄一切了嗎?”容一似乎還有些不甘,“為了一個女人,放棄自己的皇子身份,放棄那個位子……”“皇子的身份對於殿下來說隻是一種束縛,這麼多年被囚禁於冷宮之中,殿下受的折磨已經夠多了。至於那個位子……”容三目光一冷,“你們想要的彆想強加在殿下身上!總之,你按照殿下說的去做便是了!我要去辰州保護殿下,這裡就交給你了。”離開後,容一緊緊地捏著手上的信,臉上的不甘才完全浮現了出來。長廊後一個身材曼妙的女子款款走來,她身穿白色紗裙,裸露在外的肌膚光潔如雪,輕紗掩麵,那張絕色的麵容若隱若現更引人想入非非。容一呆愣了片刻才回過神兒來,恭敬地行禮:“青璿姑娘。”“容一大哥,聽說,殿下此番離開是為了一個女子?你可知道是什麼樣的女子,竟然讓殿下如此神魂顛倒,寧願放棄一切,也要以新的身份陪在她的身邊?”青璿言語輕柔,語氣中一絲哀怨更讓她添了幾分柔弱。“不過是尋常女子,隻不過多了幾分手段罷了!”容一沒有和沈雲清打過交道,但是也知道慕容無之前和沈雲清合作的事情,心裡覺得她就是那種工於心計的女子,便又為青璿打抱不平,“她自然是比不上青璿姑娘的,也不知道殿下為什麼會拒絕……”青璿想起慕容無對自己的態度,臉色就垮了下來。想她青璿容貌絕世無雙,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是他卻從來不正眼看她一樣,她甚至以為他不好女色,沒想到如今卻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了一切。“殿下這般衝動,可曾想過以後?”青璿走近一步,在容一耳旁輕聲說道:“彆人怎麼會真的為殿下著想呢?你這封信寄到長安一切可就無法挽回了,世上沒有五皇子了。皇後娘娘的仇沒有人報了,皇宮裡的那位還好好地在那個位子上,太子遲早會繼位……”容一手上的信又捏得重了幾分。“而且,若是他們知道殿下還活著,必定不會放過他,到那時殿下什麼都沒有了,誰來保護他呢?到時候恐怕咱們清風閣的弟兄又何去何從……容一大哥,你好好想想吧。”容一猛地抬頭,隻看到青璿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然後便看著她提著裙角緩緩離去。容一沒再猶豫,拿著信進了屋,雙手將信握在手中,不一會兒那封信便在他掌中化為了灰燼。天還未亮,沈雲清便摸黑回了丁字營,剛一進去便與金小滿撞了個滿懷,聽著外頭傳來的嘈雜聲,兩人的臉色都變得凝重起來。麒麟閣丁字營的新兵訓練處,王教習和方教習一大早就開始點名了,這幾天大家訓練得都很辛苦,就算那些富家子弟在方教習的嚴厲監督下也沒能偷懶,這會兒被提前叫出來大夥兒都哈欠連天、精神萎靡。方教習一鞭子下來,清脆的響聲讓人立馬想起肉體上的疼痛,馬上就振作起精神來了。“人都到了嗎?”方教習指了吳青山點數。“教習,還有沈雲清、金小滿沒到。”吳青山說著看了金家兄弟一眼。金家兄弟相互對視,心裡也有些擔心,一個晚上過去了,沈雲清還沒有回來。“方教習,看來這一屆的新兵素質不怎麼高啊。”一個打扮乾練的女子走了出來,眉目上挑,不怒自威。“這位是蘇春盈蘇教習,今天你們的考核就由她來負責,你們是走是留都由她說了算!”王教習介紹道。“讓個女人來給我們當教習?麒麟閣是沒人了嗎?”餘淮不客氣地嘲諷道,看向蘇春盈的眼中卻帶著一絲冷意。蘇春盈冷冷一笑,快步上前掐住了餘淮的脖子,將他推到了後麵的武器架上,“有沒有資格,不是你說了算!”“好了,還有誰沒出來的,趕緊給我叫出來!”蘇春盈壓抑住自己體內翻湧的氣息,目光看向新兵住宿處。昨夜讓那兩個人逃脫她已經是犯下了大錯,要是找不出那兩個人,她必定會受到懲罰!而根據她得到的線索,那兩人恐怕就是麒麟閣的人,其他三營都在他們的嚴密監控下,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丁字營的新兵中混進了敵人!“昨夜,麒麟閣混入了敵國細作。據查,此人很有可能混到了丁字營當中,上麵已經下了命令,一經查出,格殺勿論!”蘇春盈冷冷地掃過眾人,問道:“還有誰沒到的?”金家兄弟迅速地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絲凝重,不由地擔心起一夜未歸的沈雲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