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生日會(1 / 1)

那生日總還是要過。辦了生日會的生日,就不再事關個人的誕生,甭管你覺不覺得這一歲長有所得,都要定時定點地公開露麵,唱歌跳舞,看著五百個陌生人的臉說人生中最重要最感謝的人就是粉絲。胡鬆拓從醫院回來就直接投入了最後的練習,揮汗如雨,總算在登台前放鬆了片刻,易典典早上幫他發了張自拍微博,祝福評論很快破萬,為他慶祝生日的話題也被刷上了熱門。易典典很高興,把手機硬塞給他:“你去回複一下嘛,大家都這麼熱情。”他喝口水,一條條留言看過去,儘是說些空泛的好話,摻雜了很多表情符號,看起來喜氣洋洋的。他挺喜歡看粉絲留言的,雖然沒有實質性的幫助,但是他知道這些人大致上是希望他好的,因為不了解他真實的生活,所以給出的鼓勵總是在任何情境下都適用。可是他們的這些喜歡,這些支持,畢竟隔絕了真實。他問:“一會是不是要問我最感謝的人是誰啊?”易典典說:“應該吧。這種問題也不是重點,你一筆帶過就行了,心情好的話就寵一下粉咯。”“那我要說我媽。”他在沙發上躺下來,把手機舉到眼前。易典典拍拍他的腿,柔聲說:“你今天乖一點,我跟遲總說過了,結束就給你放假。”胡鬆拓聽了這話,把臉從手機下錯開,意味深長地說:“我爭取。”易典典覺得他今天十分孩子氣,但是最近嶽流蘇的事把他嚇得不輕,她也十分同情。她正好想起來:“對了,我跟那位心理醫師聯係了,他說嶽流蘇沒去找過他,我已經請他去醫院了。你如果想的話,也可以去看看她。”胡鬆拓把手機撂到肚子上,乾脆地說:“我不會再見她了。既然我們之間已經沒法做朋友,我跟她繼續來往隻會給她帶來傷害。她是個病人,我甚至分不清她是不是真的想死,她隻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呢,還是真的不跟我在一起就活不下去。”他翻身坐起,跟易典典嚴肅探討,“但是我是不可能跟她戀愛結婚的,她也不是我的責任,我的生活因她而起的爛攤子還不夠多嗎?她看輕自己,一門心思耗在我身上,可是我沒心力陪她。”她不住地點頭,有些讚歎地說:“你好理智啊。”“我是希望自己能夠理智一點。”有人敲門提醒,他衝她一笑,“我上台了。”主持人問他最感謝的人是誰,他說生日當然要感謝媽媽,並且第一次講述了媽媽生病的經曆,主持人沒料到他真誠得過分,唏噓了一陣迅速帶過話題。他也不在意,眼睛急切地搜尋著台下的觀眾,沿著角落小心地投遞視線,她在哪裡?杜款款起先生氣他缺席婚禮,後來又被嶽流蘇嚇到,那天之後他們就沒再見麵。她今天應該會來,但是坐在一個很不起眼的位置,他還在找。他還給了票要她帶莫寧來,也忘了問有沒有送到。他拿起話筒,已經唱過幾首歌,嗓音清潤,是他最好的狀態。他隨便一個動作,都引得台下粉絲激動尖叫。身後大屏幕好幾塊,特寫時不時地切換角度,他輕叩話筒的手指,他單手擰開礦泉水,喝一口,嘴角溢出一點順著流到下巴上,他彎腰放下瓶子,才伸手去擦掉,台下又是一陣翻湧。他不由地笑了。非常奇妙的心情,他坐在台上,俯視著眾人,接受他們的膜拜和憧憬,可是他又知道自己不是隻有他們所愛的那些麵目,他不被允許、也沒必要,去向所有人坦白全部的自己。他扮演一個胡鬆拓讓他們來愛。可是那些愛都是真的。他從亮處往下看,光束射下來,照亮空氣中飛舞的塵埃。他伸出手掌示意粉絲安靜,一動,又是尖叫,接著迅速聽話地降下音量。他靜默了片刻,緩緩地說:“如果UPON沒有解散的話,這是我們的第九年。”粉絲們很快反應過來,竊竊私語愈演愈烈,一個名字被反複提及,幾秒鐘後正式爆發出歡呼。“古耐嗎?”“一定是古耐!”“啊啊啊啊啊我的UPON魂!”胡鬆拓看一眼蠢蠢欲動的人群,開口前先彎了眉眼,他說:“大家都知道,我去年就已經solo,可以說已經預習了沒有古耐在身邊的日子。”他說完起身,等下一首歌。全場都屏息,期待驚喜降臨。響起來的卻是《我不知道》的前奏,粉絲們一下冷下去,夾雜著一些小小的歎氣。明明是首對漫長時光感到無力的傷感情歌,跟慶祝半點關係都沒有,但是胡鬆拓的solo主打,換言之,繞不過去要唱一下。唱到“我不知道是否還為你心動,當跨越了時間重重”這一句,台下的聲音,變了。古耐真的出現了。他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仿佛是憑空出現在台下,穿得十分簡單,素淨的一身,帽子遮住大半張臉。人群聚焦在他身上,他往前一步,走進了光裡。古耐取下帽子,全場靜滯了一秒,然後徹底沸騰,隻見他輕輕笑著,撥了撥頭發,反手把帽子拋向湧動的人群。胡鬆拓到舞台邊緣蹲下身,對他伸出手,佯裝不耐煩:“行啦,真的是跨越時間重重。”古耐自己一撐台子躍了上來,再俯身握住胡鬆拓還沒收回的手,拉他起來,笑眯眯地拿歌詞回敬:“可以愛,不要放縱。”他們簡短地擁抱了一下。胡鬆拓一個人唱了三首UPON的歌之後,古耐就像他第一次以自己的名字站在舞台上那天一樣,跟他並肩而立,完成了這首署名胡鬆拓一個人的歌。他們沒有彩排,按照最習慣的分配方式唱完,居然十分和諧,除了中途古耐笑場一次,因為發現提詞器被換成了一句氣急敗壞的“你理智個屁!!!”古耐鞠躬,跟粉絲打招呼:“大家好,希望大家不要怪我不請自來,因為我真的很想給哥過生日。”胡鬆拓看他一眼:“沒有不請自來,我發郵件邀請你,你看了沒有?”“當然看了,不然怎麼有膽量硬闖舞台。我閉關結束第一個看的就是我們的郵箱。”台下立刻又興奮起來,為他們不容置疑的親密,經過了過去幾個月,看他們聊天竟也成為了一種奢侈。雖說大家都是為胡鬆拓而來,這時卻為這久違的相聚,個頂個的團魂炸裂,額手稱慶。胡鬆拓把手搭在古耐肩上,“你最近幾個月去做什麼了?”又指著台下,“可以在這裡說嗎?還是等會我們私下講?”“我去談戀愛啦。”古耐說完一歪頭,甜甜一笑。胡鬆拓還算淡定,跟粉絲解釋:“古耐最近不是人間蒸發了嘛,見他一麵很困難,所以我也沒想到他真的今天能來。所以今天這人的一切,我都和大家一樣第一次聽說。”古耐看他說得一本正經,眉開眼笑:“騙你的,我最近都一個人在家寫歌。”粉絲情緒高漲,他們倆又合唱了兩曲,胡鬆拓嗓子冒煙,把舞台丟給古耐一個人,自己偷懶跑到旁邊去喝水。他一邊擦汗,一邊翻來覆去地看手機,淩晨杜款款十分準時地發了祝福短信,卻再無其他,不像她的作風。他簡直要懷疑,杜款款是要缺席生日會來報複他那天讓人揪心。粉絲的聲音又強烈了起來,嘈雜的人聲,尖叫著,浪潮越來越高。他隨意地瞥了一眼,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突然看見大屏幕齊刷刷全切成了MV畫麵,易典典走過來在他頭上重重敲了一記:“你怎麼就這麼不讓我省心!”她簡直氣結,“你打定主意跟遲總對著乾了是吧?大老板討厭古耐,你就偏偏把人弄來,還這麼——這麼——”胡鬆拓好整以暇:“對啊。”他揉了揉腦袋,有點奇怪,“到底怎麼啦他們?”易典典認真地看著他:“說真的,你這玩的哪出啊?”“你們不問我就發分手消息,我也學你們先斬後奏。UPON重聚不是比我一個人有噱頭多了?這是雙贏。”“讓你們分手是商業考量。”“請古耐來是碰運氣,我也不知道他真的會來。況且不管他來不來,我都已經決定,要跟遲廷海解約。”易典典登時覺得胸悶,艱難地伸出一隻手示意他不要說:“打住,我現在承受不了這麼多消息,你等我緩一緩,先把眼前這波搞定再說。”她手忙腳亂地摸手機,胡鬆拓閒閒地看著,“你要跟羅森訴苦的話,順便幫我問一下杜款款坐哪裡,還有讓她結束後來後來找我……最好再給我發個消息,可能這裡太吵她沒聽見。”易典典姑且一問:“你還要自我麻痹到幾時?”“什麼?”“算了,等一下我們信息交換,你說說遲廷海,我講講杜款款。”她回頭看一眼舞台,古耐遙遙地站在那裡,看不出情緒。但是震耳欲聾的音樂裡,該他唱的歌詞,他一個字也發不出。他不由自主地、忘記一切地站在原地,不停地回味剛剛那個吻。那樣迅疾那樣突然,像一個驟然降臨的絕美夢境,是夢裡都會覺得太過美好不敢染指的存在,就在剛剛,發生了。他仿佛一下靈魂出竅。他其實早就看見她了,她和賀正宇一起坐在靠前的位置上,有說有笑,而他壓低了帽簷坐在斜後方,近乎貪婪地看著她的側臉,看她的肩頸曲線,看她盤起的頭發,她的所有,都可以贏得他視線的駐足。他還在想,不知道等一下他出現,她會是什麼反應。他上台那幾步路,眼光匆匆一掃,而她比全場觀眾更早一點認出他,在他往舞台上衝之前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凝望著他,他們的視線極短暫地擦過。後來胡鬆拓把舞台留給他。他沐浴在幻彩的燈光下,張開雙手,意識到自己是怎樣地懷念這滋味,這樣站在人潮頂端徐徐歌頌的感覺,音符從喉間瀉出,他可以帶領大家走入同一個夢裡。他發誓他隻閉了那麼一小會眼。一個影子從麵前升起,籠住了他眼前的光,她握住他的手。古耐猛然睜眼,莫寧站在他麵前,仰著臉看他,眼神裡乾乾淨淨的,隻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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