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重逢師兄(1 / 1)

紅顏陌 嘎吱脆 2002 字 4天前

所幸今夜無月,阿宛沿著宮牆走到她事先踩好的點才聚氣丹田,一躍入了宮闈。白啟塵的後宮不似先皇那般多,是以西側的很多宮殿便空置了下來。阿宛選擇的這一片正是宮內最僻靜之處。此時已約莫近三更,為免引人注目,阿宛將麵紗摘掉像尋常那樣往德粹宮走去,隻是腳步稍微急了些。遠處人聲嘈雜,阿宛心下疑惑,便又加快了腳步準備去一探究竟。忽然,伸出路邊的“樹乾”將阿宛絆到了,她踉蹌了一下,待站穩才發現竟是一蒙麵黑衣人。而此人明顯受了重傷,已經暈死了過去。阿宛緩緩蹲下身子,將黑衣人麵上的布摘掉,那人所露出的俊秀麵龐卻讓阿宛呆怔了許久——來者竟是與她自小一起長大的師兄,袁曄!火把的光或明或滅,侍衛們匆亂的腳步聲也已漸漸逼近,阿宛顧不得許多,蒙上麵紗攙扶著袁曄便往附近空置的宮殿走去。或許在走動的過程中弄疼了袁曄的傷口,他漸漸蘇醒了過來。見一個宮女正扶著他,他待要掙紮,阿宛立馬捂住了他的嘴巴,“噓——彆出聲,侍衛就在附近。我會救你的!”不知為何,袁曄一下子便選擇相信阿宛。待感受到袁曄的頭微微點下,阿宛才放心地將手放開。很快便到了一座宮殿外,阿宛抬頭一看,是先帝時戴貴人的碎月軒。而此時的碎月軒已空置了二十餘年,院內的梧桐已長成了參天大樹,宮門上的鎖也已鏽跡斑斑。“將廢鐵給我用一下。”阿宛將袁曄倚靠在殿門上,伸手便要拿他的寶劍。“你為何知……”袁曄本就疑惑,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宮女為何願冒著風險救他,而此的疑惑又被放大了些許,她竟能識得他的寶劍!這把寶劍是他十歲之時父親贈他之物,劍過之處削鐵如泥,因此芙兒戲稱它為“廢鐵”。而此稱謂隻有他和芙兒才叫,這個小宮女又是如何得知?阿宛尚未回答,鎖便應聲而落。阿宛將“廢鐵”插入劍鞘,又伸手過來扶袁曄,她與袁曄一樣,分彆許久都有太多太多問題要問了。入了碎月軒,阿宛扶著袁曄靠在了在桌案邊,接著便起身將周圍的蜘蛛絲大致清了清。“你是何人?為何要救我?”被扶著坐下後,袁曄便一瞬不瞬地看著阿宛道。“師兄,”阿宛在袁曄身邊坐下,一年多來第一次向人坦誠自己的身份,“是我,芙兒。”這天下能喚袁曄一聲師兄的也隻有柳芙盈了,即使如今阿宛易了容變了聲,袁曄還是第一時間選擇相信,她給他的感覺不會錯——袁曄激動地握住了阿宛的肩胛,“芙兒!當真是你!”“是我。”見袁曄此番欣喜的模樣,阿宛緩緩笑開,眼角已有點點淚光。為她與袁曄的重逢,也為袁曄如往日那般無條件地相信她。“你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又為何會在宮裡?難道你還放不下白啟塵?”袁曄一連串的問題讓阿宛不知從何答起,隻得從出王府開始說起——“那日出了王府不久我便倒在了雪地裡,恰逢夏翊殿下經過救了我。我便一路隨他到了夏康國。”“我聽說柳府被抄斬當日你自挖了雙眼,可是真事?”袁曄用他未受傷的左手撫上了阿宛的眼睛,到底是何等的絕望才令她如此這般?阿宛點點頭,“時值‘天下第一手’秦沐陽在夏康國遊曆,夏翊便請了他為我治這雙眼。如今這雙眼睛是我的隨身婢女瑤兒的,而我的眼睛已葬在了那年的雪地上……隨著我的父母一起。”她後悔了,她的過錯如今卻讓瑤兒承擔……想起瑤兒,阿宛又隱隱擔憂了起來,不知黃林可有順利在竇枋之前找到他們。聽了阿宛的一席話,袁曄眸中又滑過痛色,隻可惜他卻連伸手拉一把阿宛的能力都沒有。即使當時他在場,這些也隻有親曆者才能知其痛。當年京城裡沸沸揚揚傳來南陽王妃病逝的消息時,他剛聞訊趕至,自始至終他都不曾相信過這個傳言,他堅信小師妹不會那麼輕易離世,但卻無法想象她若活在世上要承受住多大的痛苦。“見秦先生醫術超群,我便求他為我改變這容貌。雖然是普通人的容貌,但我卻很是喜歡。”不得不說秦沐陽給了她新生的機會,除了磨滅不掉記憶,照鏡子時她都不敢相信鏡中人竟是曾經人人豔羨的柳家千金。“應該……很疼吧?”“嗯?忘了……再痛也比不過那一日。據說那日京城下了整個冬天最大的雪,將王府的百年老樹都壓彎了腰……”時至今日,阿宛午夜夢回的依舊是柳家被抄斬的那一日。她想,她這一生的大悲應該都在那天經曆了吧……見阿宛如此模樣,袁曄的心疼不斷被放大。“你又是如何進了宮?還在宮內當了宮女。”“白啟塵登基後便迎娶了夏翊的妹妹為後,我便作為隨嫁婢女隨皇後一同入了宮。”“夏翊應該不會不知道你的身份吧,他又是為何肯放你在他妹妹身邊——”“可能是同情我吧。”阿宛玩笑般眨眨眼睛,腦海裡卻又浮現出夏翊離去的那天真情告白時的臉龐——袁曄看出阿宛是在強顏歡笑,也不戳破,隻是伸手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根,企圖刺激自己不再暈死過去。僅一個小動作便被阿宛捕捉在了眼裡,她執起袁曄受傷的右手,將帶血的布撕下的瞬間,袁曄孔武的手臂已開出了血肉模糊的花。“為何傷得如此嚴重……”阿宛倒吸了一口氣,自責道,“怪我隻顧著跟你說話,倒忘了幫你包紮傷口了。”“不疼。”見到阿宛後,袁曄是真的忘記了身上的疼痛,隻是有些虛弱想睡罷了。在為袁曄清理傷口的空當,阿宛方問道:“師兄呢?為何會出現在宮裡?”“自你成婚後,我便遊曆於名川古刹之間。聽聞柳府出事的消息已經是三個月後了,當時我趕到京城正值新帝登基,而街坊間卻盛傳你的死訊。我不信,找到柳家的墳塚後守了一年,也等了你一年。本以為你隻要活著就會回去看看,隻是一年下來始終沒等到你的出現,我也漸漸相信了那些傳言,這才收拾行囊打算入宮為你殺了那負心漢。”“芙兒不孝,這一年多謝師兄了。”她甚至連父母葬在何處都不曾知曉,自打柳家出事後她便自認為柳家的罪人,無顏再見父母。“你我之間何須言謝!更何況家父與柳伯父是多年的至交,身為晚輩為柳伯父守一年也是應該的。”阿宛淺笑著點點頭,當年她好學武功,父親又與孤雁山掌門袁浩有著多年的交情,便將她交與袁浩帶上山學藝。七歲到十三歲,阿宛近三分之一的人生都在孤雁山與袁曄一同度過。六年間兩人培養出的默契今日依舊無人能敵。“師父這些年身子可還硬朗?”自十三歲下山隨二哥上戰場後,她已多年不曾見過亦師亦父的袁浩了。“孤雁山還能再掌個二十年。”“師兄你啊,總是不順師父的意。師父望你成家接任掌門之位,可你終日卻總是不順他的意。甚至還潛入了皇宮,這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可曾想過師父?”阿宛感歎道。“為師妹報仇也便是死得其所了,父親能諒解我的。”“師兄這傷是白啟塵所傷吧?”阿宛黛眉微蹙,“師兄此行實在太魯莽了。”“不礙事,”袁曄指了指肩胛,“我也刺中了他,沒想到他的武功竟然如此之好!”常人本極少可能從袁曄麵前逃生,更不用說傷到他了。“他傷得可重?”聞言阿宛瞳孔驟縮,以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焦急語氣問道。他本就中了毒,若再傷得深,恐怕等不到秦先生入宮了……“不甚清楚,侍衛聞聲立馬趕了過來,”袁曄狠狠道,“我隻恨不能一劍結果了他!”“芙兒如今既還在世,師兄再無需為芙兒報仇了。”阿宛撕下裙擺的一角,要為袁曄將傷口包上。阿宛冰冷的指尖撫在他的傷口上,袁曄心裡一動,用沒受傷的手將阿宛攬入懷中,“待我傷好後殺了那負心漢,你便隨我離宮吧!”“芙兒知師兄武藝高強,隻是今後宮內侍衛的巡守隻會更嚴,要殺白啟塵不是易事。更何況,我需要白啟塵的一個解釋,而不是這般殺了他一了百了。”生怕扯到袁曄的傷口,阿宛並不敢隨意動彈,隻是這般靜靜地靠在袁曄懷裡道。“難道你對白啟塵還有情?”“沒有。”不想再談及感情,阿宛淡淡道,“師兄將我放開吧,傷口還未包紮好。”袁曄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將阿宛放開。阿宛仔細為袁曄將傷包好後,時間已近四更。“師兄,我便先回去了,你安心在此處養傷吧,我會日日為你送吃的過來。”袁曄點點頭,雖然不舍如此短暫的相聚,但想到日日能與阿宛見麵便坦然,“你小心點,不要叫人發現了。”“會的。”阿宛不敢再多有逗留,留下這句話便急匆匆離開。隻是此時宮內布滿了侍衛,除非阿宛會飛,否則不可能一路上都不遇到侍衛。出了碎月軒不遠,阿宛便撞見了依舊在追拿刺客的一眾侍衛。帶頭的侍衛喝住了阿宛:“哪個宮的宮女?不在宮中服侍,為何深夜在此閒逛?”識得阿宛的侍衛小聲在他耳邊道:“是皇後娘娘身邊的阿宛姑姑——”此話一出,那領頭侍衛的氣焰自先小了去,但仍道:“既是如此,阿宛姑姑為何在此?”“睡不著便隨便逛逛,”阿宛適時打了個哈欠,“這不,正打算回宮歇著呢!公公喚住阿宛可有何事?”“今日宮內進了刺客,我等侍衛已找尋了大半夜,姑姑難道不知?”侍衛心下更為疑惑,質問道。阿宛隻道不知,領頭的侍衛心下正糾結要不要扣下阿宛,便見白啟賢從遠處走來,自先鬆了口氣,將阿宛交於白啟賢。“王爺,屬下撞見德粹宮的阿宛姑姑深夜至此,王爺可要扣下詢問?”領頭侍衛朝白啟賢跪下道。“阿宛——”又是她……“將她交給我吧。”白啟賢本在宮外,聽聞白啟塵遇刺便趕進宮,看望白啟塵後亦帶了一隊侍衛追查刺客。“你們先退下吧。”見侍衛帶上的是阿宛,白啟賢將阿宛拉到了身邊,“她由本王審問便好。”待侍衛退去後,白啟賢幽幽道:“為何本王總是在夜裡遇見你?”“是啊,好巧。”阿宛笑得不卑不亢,將白啟賢的一句問話轉成了感歎。借由火把的燈光,白啟賢一眼便瞧見阿宛素色裙擺上的血跡,“你裙子上為何會有血跡?”順著白啟賢手指的方向,阿宛這才發現扶師兄的時候,裙擺上不小心沾染了血跡,她心下暗驚,但馬上強迫自己沉靜下來,她緩緩跪下,“奴婢該死,小腿被碎片劃傷將血沾上裙子,玷汙了王爺的眼。”“咳咳咳——”不意阿宛如此說道,白啟賢尷尬地咳了兩聲,“行了行了,起來吧。”和親之事不了了之,他問過周遷,才知是阿宛冒死向皇上進言,甚至還因此被賞了二十個耳光。此情他便先記下了。雖然他不信阿宛“腿傷”的言論,但他見過刺客的背影,絕不是阿宛這般瘦弱。“王爺可還有事?”阿宛佯裝尷尬地捏住了裙擺染血的位置,將頭埋得低低的。“回去吧,刺客此時怕是已經離開,本王一宿未合眼也要回去歇息了。”白啟賢側身為阿宛讓開了一條路。“謝王爺。”阿宛略一屈膝,便轉身朝德粹宮的方向走去。而望著阿宛的背影,白啟賢陷入了沉思——她,到底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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