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冬日作畫(1 / 1)

玉殿春 寫手阿星 1584 字 3天前

因江惟仁不放心,特意又讓周大夫入宮一趟。“比起之前,可有好轉了?”見他鬆了懸絲,江惟仁不由有些緊張地問道。周大夫點了點頭答,“已有好轉的跡象,隻需耐心將養,這毒遲早是會除儘的。”江惟仁這才真的鬆了口氣。他當然不知道,晏清早已經提前就讓陳敏暗中將那周大夫宣進了宮,吩咐了他要如此說。那周大夫自然不敢違逆聖懿皇太後的懿旨,所以不過是照著當日晏清所說的話又說了一遍。當初曹定真指使段長忠陷害扶纓,讓人在仁壽宮裡藏了壓勝之物,動手腳的肯定是仁壽宮宮內的人,這事晏清一直心有餘悸,自挪去了清思院後,從前伺候的人都打發了,如今身邊的宮人都是陳敏親自挑的。當初陳敏曾執掌內官監,挑出來的人自然不會錯,其中做事最周全的一個婢女,叫阿妤,成了晏清身側最信任的。不過清思院清淨,地方又不似仁壽宮那邊宏偉寬闊。陳敏問了晏清的意思,將宮人減半,用度也裁減了,有時候她獨自坐在院中,泡一壺清茶,恍惚間仿佛自己真的隱居在了山野中。清思院的宮人,陳敏按江惟仁的意思造了冊子,將他們的底細從未入宮前都讓北鎮撫司一一查清楚了,寫在冊子上交給了江惟仁。他自幼過目不忘,冊子上的每一字都被他記在了腦子裡。清思院的大小事宜,陳敏也都會讓人報予他知曉,事無巨細。這些事晏清自然不知道,江惟仁不常到西內來。雖然西內距內宮遙遠,自絳玉軒出了事後,江惟仁又以西內值守鬆懈為由,勸得趙元下旨抽調了神威營來守衛,他出入來去,若是不想讓趙元知道也不是什麼難事。可為了晏清,他還是得小心謹慎。江惟仁想,等將聞鶯找到,到時候徹底離去,便不用受這些束縛,那時候他們兩人的清淨歲月還長著呢。因他來的時候不多,每次走的時候,她便好像愈發不舍。江惟仁受用得很,卻哪裡明白,在她的眼中,相聚的每一刻有多珍貴。好不容易等得他來了,其實也做不了什麼,下下棋,或是就在庭中那麼坐一坐。入了冬便開始下雪,雁池都結了冰,她與他坐在廊下,並頭靠著,看著雪花簌簌落下來,滿庭院的銀裝素裹,天地間安靜得好似沒了任何聲音,恍惚間隻覺得這便是所謂的歲月靜好了罷。江惟仁偏頭去看她,這才發現她雙目闔著,像是已經睡熟了。這些時日,她好像越來越嗜睡,白日裡也是倦倦的樣子,她說是因為自己畏寒,在冬天裡身子便容易犯懶,江惟仁便也沒有起疑。他輕輕動身,本想要抱她進屋內去,暖閣裡地龍燒得正暖。他本不想讓她出來受寒,她偏嚷著要與他坐在廊下看雪,他也隻能由著她。可誰知她並未睡熟,他一動,便睜開了眼,也不肯進屋裡去,忽然間拉著他的袖子,盯著他道:“江廷琛,你給我畫一幅畫吧?”江惟仁不知道她怎麼突然起了這個心思,笑了笑道:“你方才都困成那樣,坐在那兒讓我畫,豈不是睡著得更快?”“不會的,”她竟十分認真道,“我一定會打起精神來!”“那讓阿妤去畫院找個待詔來,豈不更好?”他不善丹青,也甚少作畫,要論技藝,當然要屬畫院裡的待詔們更精湛,誰知她卻垂著頭喃喃道:“那還有什麼意義?”她既然起了這個意思,哪怕就是無理取鬨,他也隻能奉陪。於是讓人在廊下擺上了木案,鋪上了畫紙,晏清倒真如方才所言,乖乖坐在那兒,片刻也不曾走神。他怕她坐得久了,便不似畫院待詔們那邊工筆細致,細細描摹,隻勾勒出她的身量五官,隻是在眉眼處著墨最多。畫筆擱下時,晏清起身去看,一眼便有些愣住了,那畫並非是有多纖毫畢現,可那眉目裡的神采,卻活靈活現,那不是靠著技藝能做到的,再好的畫技,都不敵用心。江惟仁本以為她會怪自己畫得不夠精細傳神,卻見晏清眼中氤氳起了水霧。他有些慌了,忙問:“怎麼了?畫得不好我另畫就是,你彆生氣……”她偏頭笑著,“畫得很好,我很喜歡。”他鬆了口氣,再提起筆,晏清去看時發現他在一旁提了一行小字。已有丹青約,千秋指白頭。她拿起那畫,看了又看,仿佛愛不釋手,最後折好放入了匣子裡,他以為她會存放好,卻見她將那匣子遞給了他。“這畫你留著,若往後你記不得我的樣子,便可以看看它,”她輕聲道,“直到有一天,你連翻看它都記不得了……”而直到那一天來臨前,這張畫,還有這畫裡的人,都會代替我,陪在你的身邊……江惟仁心一驚,隻覺得她這話如此感傷,像是藏著什麼彆的意思,卻忽然見她站在自己身邊,仰著頭那樣明媚地笑著,紛揚的白雪在身後,成了最無暇的背景。“江惟仁,我希望你隻記得這畫裡的我,”她看著他緩緩道,“不會變老,不會變醜,永遠停在這一天,這一刻,千秋指白頭。”自從薛時英被去了太華峰後,每到冬天,趙元都會讓張芳吩咐內都司準備過冬日裡所需的一應物品,大大小小置備齊全,然後用車馬送去那玉清觀。當然這都是暗中去辦的,這幾年便是連曹定真與晏清都不知道。今天入了冬之後,趙元自然不忘讓張芳照舊送東西過去。“大伴你親自去吧,”他忽然又道,“好代朕看看清河縣主過得好不好,你做事仔細致些。”“老奴領旨!”張芳答道。他走出殿外時心中暗道,陛下對著清和縣主比對皇後還要上心些。前些時日內監來報說皇後娘娘鳳體欠安,陛下卻隻讓太醫院的人過去,自己卻連看都不曾去看過一眼。張芳親自去了太華峰,也見到了薛時英。當初的事,張芳略知一二,知道是薛時英自己要到太華峰上頭去修行。可太華峰上到底清苦,他想著這清河縣主嬌貴慣了,用不著多久便會回來。轉眼這已是過去了近四個年頭,算一算這清河縣主芳齡都二十有二了,竟也不見回頭,莫不是真要清修一輩子不成?薛時英病了,張芳仔細地問了,又將她身邊伺候的人都斥責了一遍,猶不放心,說回宮後邊遣太醫過來。“公公,犯不著如此,”薛時英虛弱地道,“這不過就是尋常的風寒,何況我已經服過藥了,想來不出幾日便能好轉,公公回去不必跟陛下提起,累陛下費心。”可張芳想一想,又仔細打量了薛時英的病容,雖是虛弱了些,但看得的確隻是尋常的風寒之症。若自己回去後跟陛下提了,還不知道陛下會怎麼折騰,若是旁的也罷了,若是非要親自跑到這太華峰上頭來探視,那可就不好規勸了。張芳回了宮中後,趙元自然仔細問了他薛時英的情況,對薛時英生病一事他避而不談,隻說了些起居用度上的瑣碎之事。可他留了個心,過了些時日特特遣了宮人再去太華峰上探視,那宮人來稟說,清和縣主的病好像是加重了。張芳隻覺得心裡咯噔一下,此時若叫陛下知道了,當初他瞞下薛時芳生病一事便露了餡。可若是不讓趙元知道,又真怕這薛時英有個好歹,到時候陛下更加怪罪。若這會兒遣了太醫前去,又難保不會傳風聲到趙元耳朵裡,“這樣,你去那東璧堂,”他吩咐道,“聽聞那是京中最好的醫館,將裡頭最好的大夫請去,務必要將清河縣主的病給治好。”那人領命而去,不久又回來稟報,說東璧堂最好的大夫已經被江家請去了,正是上了太華峰。“看來元輔先生已經知曉了,”張芳點點頭道,“那便不用擔心了。”張芳想著,既然江府的人去了,又帶了東璧堂的大夫去,這清和縣主的病總要好了吧。誰知剛入春,就傳來了薛時英病重被接回京的消息。這下趙元不知道也知道了,氣得大發雷霆,連張芳都沒見過他那般生氣的樣子。他在殿內踱著步,走了半晌,才開口喃喃道:“朕要同先生說,不能再將阿姐送去太華峰上了!”晏清自然也知道了薛時英被接回了江府的消息,阿妤不知道她與薛時英之間曾發生過什麼,隻道:“清和縣主在太華峰上待了三四年,倒是生生把最好年華給耽擱了。”她話沒說完,可意思卻是明顯,薛時英如今的年歲,怕是不好找婆家了。晏清心中對薛時英依舊存著芥蒂,若是從前,知道江惟仁到底不忍心又將人接了回來,肯定心裡不會舒坦。可如今,她倒不願再計較這些。江惟仁本擔心她會生氣,小心地說了此事,誰知晏清竟道:“她也不可能在太華峰上頭真待一輩子……”轉眼又是三年一度的恭謝禮,按說如今趙元已有了皇後,自然是帝後兩人同去。可趙元親自去清思院,請晏清也一同前去。晏清也猜到了,他這是不願與皇後獨處,晏清知道如今他的性子越來越偏激,越是勸他要與皇後恩愛和睦,他反倒越心生抵觸。“罷了,那就再去一次瑚山吧……”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