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冷,月光穿過茂密的樹枝,碎碎地灑落在水泥路麵上。徐濤雙手緊緊地握著手槍,埋伏在這條偏僻的水泥路旁,把自己隱匿在灌木叢中,準備伺機而動。一輛車從遠方疾馳而來,車燈照耀著前方,連汽車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音,也似乎越來越清晰可聞。徐濤心想:來了,終於要來了……當車已經到達徐濤所埋伏的地點前方的路麵時,徐濤明顯感覺有人從路對麵的灌木叢裡躥了出來,直接躺倒在路中間,一動不動,似乎要故意阻攔即將在此通過的汽車。“嘶……”果然不出所料,汽車猛然停了下來,時間也似乎停滯了幾分鐘。緊接著,左側車門被打開,一個男人走下車。“嘿……”男人似乎受到了驚嚇,仍在喘氣不止,“你沒事吧?”他對躺在路麵上的人顫聲問道,一步一步走了過去。徐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後背直冒冷汗,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停下來……回車上去……”徐濤用儘全力往馬路上奔跑,一邊揮手,一邊大聲地呼喊著,聲音刺破了黑夜。可是,男人仿佛壓根沒有聽到他急迫的呼喊聲,甚而沒有覺察他的存在,仍然朝躺在前方的人靠近。寒風冷冽,幾隻烏鴉在半空中盤旋飛舞,呱呱低鳴。男人終於停了下來,膽怯地抬頭望了望天空。“不要緊吧?”車窗內探出一個漂亮女人的臉蛋,女人的臉上滿是擔憂的神色。“彆怕,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又一陣寒風刮過,男人打了個寒噤,重重地吸了口氣,然後繼續朝前方走去。“不,不要過去……你會死的,不要……”徐濤繼續徒勞無功地呼喊著。在車燈的照耀下,男人的背影越來越模糊,仿佛即將和黑夜融為一體。“啊……”徐濤看見原本躺在地上的人,果然在男人靠近的時候,迅速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手中竟然拿著一把水果刀,狠狠地刺向那個不聽忠告的男人。他的臉是一片被曝光過度的白色,徐濤無法看清他的模樣。男人哀嚎了幾下,最後悶哼一聲,直接倒在了地上。目睹這一切的女人從車裡痙攣似的跑了出來,用雙手捂著嘴,失聲尖叫著。此時,凶手已經拿著沾滿鮮血的水果刀,向站在不遠處的女人步步緊逼。她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徐濤舉起槍,想阻止悲劇進一步發生。可他連放了幾槍,子彈卻根本無法貫穿行凶者的身體。“不……你不能……”徐濤深感無能為力,痛苦地嘶喊著。夜空中的烏鴉再次焦躁地鳴叫著,翅膀撲打的聲音仿佛哀歌似的發出令人膽顫的巨響。“走啊……”徐濤繼續扣動扳機,槍聲如雨夜裡的電閃雷鳴,他嘶吼道,“回車裡去……”女人愣了幾秒,淚水洶湧流出,她看了眼地上紋絲不動的男人,然後連連往後退了幾步,走進駕駛座,想用最快的速度發動汽車。“快啊……快啊……”女人用發抖的手緊握著車鑰匙,像是沒有力氣轉動鑰匙一樣。哐當……哐當……擋風玻璃被狠狠地敲響,時間迫在眉睫,死神在慢慢降臨。徐濤朝行凶者用力撲去,卻撲了個空,他根本無法靠近此人。一切都像是虛幻縹緲的東西,麵對如此醜惡的事情,徐濤即使再焦急,再憎惡,恐怕也隻能束手無策。哐當……哐當……金屬敲在擋風玻璃上發出的聲音不絕於耳,一直刺痛耳膜。但除此之外,他還隱約聽到另一個聲音,一個女人正在焦急地呼喚他。“徐警官,快醒醒……”——徐濤終於從噩夢中醒來,原來是護士小姐把他從夢中叫醒。他眨了眨眼睛,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倏忽看見鄭醫生也站在床前,麵帶微笑地看著他。鄭醫生是他的主治醫生,看起來相當年輕,長得又明豔動人,特彆是那雙眼睛,在白色大褂的襯托下顯得十分靈動。“不好意思,徐警官,我覺得你應該做了一個不太愉快的夢,所以擅自讓護士小姐叫醒你。”“啊……鄭醫生太客氣了,讓你擔心才真是不好意思。”徐濤看著鄭醫生的臉,竟然皺了皺眉。眼前是一張十分美麗的臉蛋,特彆是鄭文那仿佛與生俱來的優雅身姿,連一把年紀的徐濤也自認為忍不住要多看兩眼。“這是我應該做的,不過……冒昧問一句,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還有哪裡不舒服呢?”“啊,沒……沒有,請不要擔心。”徐濤支支吾吾地說。“可是,你明明看起來不太舒服。”“不,不是的,我隻是做了個夢,想起我妻子。”鄭文愣了愣,眼睛裡閃爍著一抹猶豫的光芒。這幾天,她從來沒有見過徐濤的妻子來過醫院。“她在二十六年前因為意外……去世了。”徐濤坦然地解釋道。鄭文頓時瞪大了眼睛,“對不起,我隻是……”“沒事。”徐濤擺了擺手,落寞得有些虛無。雖然如此,鄭醫生還是給徐濤做了一些檢查,又量了體溫,才肯放心。“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先走了。”鄭醫生把雙手插在口袋,正要轉身離開。“鄭醫生,”一旁的護士小姐突然喊道,她遞給鄭文一張小卡片,“這是你掉的東西嗎?”鄭文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繼而笑了笑,“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在地板上發現的,”護士小姐指了指地板,“哇,竟然是天宇集團總經理陳瀚的私人名片,你該不會是……”護士小姐張大嘴巴,用十分不能置信的口吻說道。陳瀚是山源市首富、天宇集團董事長陳鴻慶的兒子,眾所周知,鄭文隻是一名普通的醫生,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背景,竟然能得到陳瀚的私人名片,真是不可思議。徐濤無意瞥了一眼,雍容華貴的黑色名片上印燙著特彆的金色字體,上麵的確用宋體寫著天宇集團總經理陳瀚這樣的字樣。“你彆胡思亂想,”鄭文臉上露出苦笑,她打趣道,“隻是昨晚發生了一些事情,才得到這張名片,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可以把它送給你。”護士小姐聽後連連擺手,然後把名片遞給鄭文,頗有意味地使了一個眼色,“這個呀,你還是好好收著吧!”說著兩人一起離開了病房。徐濤點點頭,看著鄭醫生離開的背影隨即陷入沉思。兩天前,因為外出執行任務,也許是在抓捕嫌犯的途中淋了些雨,所以感染了風寒,燒得厲害,當時可嚇壞了一幫後輩,他們隻能手忙腳亂地把他送進醫院。可能是身為刑警的關係,徐濤的身體底子好,很少生病,活了一大把年紀也沒進過幾次醫院。不過,從去年開始,他發覺自己的身體開始漸漸不如以往,不僅容易感到疲勞,也時常會感到腰膝酸軟,到了這個年紀身體總容易出問題的話,也讓身為刑警的徐濤很是煩惱。他用手指按了按太陽穴,感覺腦袋暈沉沉的,剛才的夢又似乎在腦海裡重現,連金屬敲碎玻璃的響聲也如身臨其境般清晰。二十多年過去了,五十來歲的徐濤,他早已忘記了夢中所有人的樣子,卻在此時突然想起那樁懸案——被刀刺死的男子,唯一幸存的女人,逍遙法外的凶手……一切都是尚未揭露的謎團。而那樁案子發生的當天晚上,徐濤的妻子也因為意外,永遠地離開了他。所以,徐濤一直沒有放棄試圖追查此案,可線索微乎其微,這麼多年了,他隻記得那名幸存者額頭上有顆美麗第朱砂痣,淡淡的紅色,讓人難以忘懷。自從看到鄭醫生後,他經常會想起那樁已經被久遠時間塵封的舊案,沒有彆的原因,隻因為鄭醫生的額頭上,也有一顆淡淡的朱砂痣。那顆原本並不起眼的痣,喚起了他塵封已久的記憶。徐濤歎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思緒不再陷入痛苦的回憶,看了一眼放在床頭的手機,屏幕上顯示2011年12月1日早上八點半。他沒有任何遲疑地從病床上爬了起來,幾十年來的職業習慣讓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繼續躺下去。其他病友都無精打采地躺在病床上,每個人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在忍受病痛帶來的極大痛苦。為了不妨礙他們,徐濤走到陽台,麵對著天邊的一抹魚肚白,猛吸了幾口新鮮的冷空氣,並且心情愉悅地伸了個懶腰。他在心裡感慨,外麵的空氣聞著真舒服,生病悶在病房裡的日子可真不好過呀!一陣熟悉的警笛聲從樓下急促響起,由遠而近,由近變遠。徐濤遠遠地看著再也熟悉不過的警車逐漸遠去,第一反應便是又出事了,而且看情形應該不是小事。本以為剛剛偵破了一樁案子就可以安心休息一陣子,卻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新的案子。徐濤再次按了按額頭,腦袋感到一陣暈眩,好像並沒有完全康複。他在心裡權衡著,覺得局裡沒有第一時間通知他案子的事情,說明並不打算讓他插手,應該是想讓他安心休息。可是,對於他本人來說,既然已經知道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情,總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裝作不知道,悠閒地躺在床上不問世事。徐濤再次走進安靜的病房,麵對病友投來的詫異目光,有條不紊地把東西塞進背包裡,然後換好衣服,順便留了一張便條,上麵寫著“有急事,先出院了,有事請電話聯係我”。他在便條的右下角留下號碼和具體時間,把便條放在枕頭底下,然後背著包匆匆走出病房。醫院一大早就來了相當多的人,尤其是住院部,很多病人的家屬風塵仆仆地從家裡趕來照料,這也極大地為徐濤離開醫院做了很好的掩護,要是醫生和護士知道徐濤要提前出院,是斷不會同意的。徐濤左躲右避地出了人民醫院的北院門後,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給副隊李亞軍打了一個電話。“小李,是我,嗯,彆廢話,是不是出事了?啊……我就知道,那我馬上過來!”原來是天鵝湖公園附近的一棟高檔彆墅裡驚現一具女屍,徐濤的心,劇烈地抽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