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了,肯定是羅教官在四處巡邏抓偷懶的人,現在出去被他看到就完蛋了。原本氣氛恰到好處,卻陡然被破壞。祁淼欲哭無淚,沈京餘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將她從危險的地方拽了下去。夜風在耳邊呼嘯而過,聽到了身後急促的腳步聲,“教……教官快追上來了,怎麼辦啊?”祁淼邊跑,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話。沈京餘一眼瞥見對麵有個低窪的土坑,伸手指了指那個方向。祁淼立刻意會,兩個人都心領神會地朝著一個地方跑。祁淼默默地將身體蜷縮起來,看起來小小的一隻蹲在土坑裡,手電的光亮平行照射過來,隻照見對麵的樹林。祁淼因為體質原因,在冬天很容易手腳冰涼,現在感受到了從沈京餘指間傳來的熱度。因為剛剛劇烈的運動,祁淼還在不停地喘氣,停頓了一會兒,發現兩個人的手還牽在一起,趕緊鬆開。——還好光線太暗,沈京餘看不清自己通紅的臉,不然就太難為情了。“奇怪,我明明聽到樹林裡有人說話的聲音,難道是我幻聽了?”羅教官不自覺擰緊了眉頭,打了個哈欠決定原路返回。一直等到教官的腳步聲遠去,祁淼才不放心地從土坑裡鑽出來,站起身的時候對上沈京餘深邃的眼睛。她的心跳也跟著迅速加快。可是祁淼想,萬一教官起了疑心,突襲清點人數,她和沈京餘肯定很快就會被發現。“你欠我一個答案,到時候回學校了你再告訴我。”祁淼匆匆丟下這句話,躡手躡腳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回去以後祁淼心煩意亂,將自己的頭埋在被窩裡。——啊,自己真是笨死了。挑什麼時候不好,偏偏要選這麼尷尬的時候,還讓教官追著在後頭跑。不過也好,能遲一點知道沈京餘的答案,萬一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一個……隨著時間的推移,祁淼發現,所有的驚喜似乎都被留在了最後一個星期。祁淼驚喜地發現,劉老從旁把音量開到最大放英式搖滾,一邊再小聲地播放口譯材料,大腦已經可以自動過濾外來的雜音,心無旁騖地口譯下所有的內容,最後不僅正確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還能跟著哼上幾句搖滾的旋律。——怎麼可能,她的進步突飛猛進得如此之快,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不可置信地轉頭去看劉長羨,他隻是了然地撚了撚胡須。臨走的那天,眾人的心裡仿佛有了預感,離彆的情緒浸潤開來。“其實吧,我是很想和你們打成一片的。”羅教官這才放下嚴肅的神情,換上了和藹的表情。劉老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亂地補充道:“這是唯一一個可以欺負你們教官的機會,你們抓緊啊!”眾人聞言都笑成一片。“這些你們種出來的花,都帶回去吧,算是我老爺子最後送給你們的禮物。”劉長羨結束了最後一次訓練。“長江後浪推前浪啊,你們潛力無限,今後翻譯界的未來,要依靠你們來創造了。”“明天會有車來接你們離開,會將你們平安地送到學校。”“媽呀,不會還是上次那個司機吧。太可怕了。”魏尚想起上次的遭遇不自覺還有些後怕,心有餘悸地撫了撫胸口。“你小子放心吧,老爺子我親自幫你們預訂的。”劉長羨拍了拍他的腦袋,“時間不早了,我老頭子也該回自己住的地方了。以後記得常回來看看就行。”“老師,不給我們留一個聯係方式嗎?”劉長羨擺了擺手,“有緣再見。”“江湖再見,江湖再見。”就數魏尚的聲音喊得最大,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山霧裡。將羅教官和劉老送走以後,整個實踐基地就成為了六個人的天堂。“我看這裡也有燒烤的工具什麼的,冰箱裡也還有些肉和蔬菜,就剩下最後一個晚上,不如來個燒烤晚宴吧。”燒烤架很不好用,黎歡歡一馬當先,結果蹭了一鼻子的灰。最後的“熊熊燃燒”的篝火晚會上,六個人共同圍成一個圈,分享彼此的得與失。“現在還想離開這裡嗎?”黎歡歡偏過頭去問魏尚。“不想啦。”當初來這裡的時候,魏尚抵觸的情緒最明顯,如今也是他最舍不得離開。夜晚的風帶了些許的涼意吹過來,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真希望能夠永遠呆在這裡的。”“突然覺得在這個地方也挺好的,至少星星都比其他的地方更亮。”李紓若有所思,比起京市的水泥森林,比較罕見的就是星星。“所以啊,換個角度看問題,在哪裡都是美好的。”黎歡歡適時的一句總結,眾人紛紛都點頭同意。你看我們在城市裡,哪裡有機會看見這麼亮的星星呀。“真的誒,要是有機會看到流星那就更好了。”話音剛落,一顆帶著尾巴的流星在星空一閃即過。“傻瓜,有流星的話,不就可以許願了嗎?”黎歡歡喊了一言。“快快快……快許願。”“既然願望不能分享,那說說你們都是為什麼學翻譯的總可以吧。”祁淼提了一句。“我當時之所以來學翻譯啊,就是大家告訴我,翻譯特彆賺錢,特彆是口譯,一個小時好幾千呢。”魏尚撓了撓頭,“直到學了以後,才感受到這錢是真難賺啊。”“所以,我也不怕跟你們說,我希望我能成為一個翻譯工作者。”魏尚率先許下自己的願望,“我的理想很膚淺的,我就是想賺點錢。”話沒說完,他自己倒是先笑了起來。“書呆子,你呢?”魏尚將回答問題的接力棒交到了許延昭的手裡。“我也是。我一直有一個理想,翻譯的東西能被彆人記住,就想許淵衝那樣。”“那你可還真彆說,你和他一個姓,指不定到時候就一樣的有名了。”魏尚打趣,許延昭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沈京餘當初被劉老詢問的那個問題,重新回蕩在他的腦海裡。“你學口譯是為了什麼?是天賦使然,還是子承父望?”祁淼的那番話又給了他新的啟發。最後他終於整理清楚自己的思緒,一字一句地回答了自己的問題。都不是,是為了改變。geyourselfbeforeyougetheworld.欲變世界,先變己身。大家對著明亮的夜空大聲呐喊,說出自己心中的期望。在熊熊燃燒的篝火下照亮了少男少女們稚氣未脫的臉龐,麵對著浩渺的星空,許下自己內心最深的願望,夢想破土而出,期待著驚豔綻放的那一天。——直到大家返校以後,才知道劉長羨不過是象征性地收取了學費,甚至夥食和住宿費也分文不取,最後將大部分的錢都退還給了他們。“水水,你覺得那副耳機好看嗎?”黎歡歡將照片展示在祁淼的麵前。祁淼認真地看了很久,給出了自己的評價。“嗯,外表美觀,造型也不錯,值得買一下。”祁淼左看右看,覺得這款耳機的確很不錯。“歡歡趕緊下手吧,我看這裡庫存都隻剩下一件了,還是做特價,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聞言,黎歡歡悶悶不樂地支棱著,趴在桌子上。“唉,這才是問題的關鍵啊。”“怎麼了?”“可是太貴了,我有點買不起。”黎歡歡說,“這個月的生活費被我花了買了好幾件衣服。這個耳機一千多,而且我問了店家,隻剩下最後一件了,他讓我如果要買的話趕快抓緊,可是我最近又沒有錢。”黎歡歡是出了名的月光族,但凡能花光的,都不會剩一分一毫。“還好下個月我生日就要到了,”黎歡歡虔誠地雙手合十,“希望有人能聽到我說的話,然後讓我願望成真。”許完願,黎歡歡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看向祁淼。“不要用期待的眼神看我,我才不會給你買這個。”祁淼往後避讓。“要是誰給我送這個做禮物,我願意以身相許。你考慮一下?”“得了吧,我可要不起你黎大小姐,就祝你願望成真啦。”祁淼吐了吐舌頭,抱著材料離開了宿舍。周末正好輪到許延昭和祁淼去幫忙買練習紙,路過電子數碼城的時候在櫥窗裡看到了黎歡歡相中的那款耳機。“誒,這裡也有賣這個耳機啊?”“淼淼,怎麼了?”許延昭疑惑不解地回望她。“沒事,就是歡歡之前看到說挺喜歡的,還祈禱有人能把這個送給她當生日禮物呢!”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落入許延昭的耳裡。——是歡歡喜歡的禮物。“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問問老板,看看這裡的價格會不會便宜些。”在看清標價以後,祁淼小聲地念叨了一句:“我之前也在網上看見過一模一樣的,當時還以為隻有那一件呢。”老板笑嗬嗬地接待了他們,解答了祁淼的疑惑:“當然啦,那個網店也是我開的。”看見祁淼的眼睛裡露出驚訝的神情,老板撓了撓頭,“這年頭,還不允許開個網店賺錢啦!”許延昭繞了點路又重新回到了這家店,“老板,能不能把……我存夠了錢就把它買下來。”——我一定好好攢錢,下個月把這個耳機買了。許延昭從頭檢查了一遍郵箱裡的郵件,還去時常發布固定任務的群裡逛了逛發現有個加急的任務,三天要完成,群裡的人都推說沒有時間,他咬咬牙,和負責人說了確定。黎歡歡的生日轉眼就到來了。“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大家一起唱,引得路過食堂的同學紛紛側目。魏尚提議道:“我們不如用中文唱一遍,英文唱一遍,德語再唱一遍。”“外語係就是優秀,唱生日快樂歌都可以多唱出很多不同的版本。”魏尚衝著六個人比了個大拇指。“黎大小姐,我送你個禮物。”等到分蛋糕的時候,魏尚將蛋糕上的奶油不動聲色地抹在一個紙盤上。黎歡歡沒有反應過來,以為魏尚真的準備了什麼特彆的驚喜,滿臉期待地轉過頭來,被魏尚一個紙盤毫不猶豫地拍在臉上,五官上全都沾滿了奶油,瞬間成了個大花臉。“魏尚!”她的女高音驚得食堂裡的人都轉過頭來,隻見白花花的奶油糊得女孩的臉都看不清五官。李紓在一旁低聲說了一句“幼稚”,轉頭卻看見沈京餘嘴角上揚了一絲弧度。“好你個魏尚,彆跑,快回來。”許延昭手忙腳亂地去拿抽紙,黎歡歡早就追上來,追著魏尚在食堂裡來來回回好幾圈。祁淼在一旁偷偷笑出了聲,轉眼間卻被黎歡歡不管目標亂砸的奶油給誤傷。感覺到額頭上軟綿綿的奶油,祁淼的嘴角瞬間垮下來。“對不起,對不起。”黎歡歡一邊追著魏尚想要報仇,一邊對祁淼飛快地道歉。祁淼看著滿臉狼藉的自己,索性也加入到混戰當中。一片歡聲笑語中,許延昭的心情卻很複雜。在聚會上,許延昭的手不由自主地伸進書包裡好幾次,最終都沒有把禮物拿出來。——算了,還是找個機會把東西給祁淼,讓她幫我轉交一下比較安心。因為熬夜,自己的頭還在隱隱作痛。許延昭這麼想著,眼前女孩明晃晃的笑容落在自己眼睛裡,又讓他心神搖曳。黎歡歡還在努力把每個人的臉上都塗上奶油,餘光裡卻看到一個人影始終呆在角落裡一動不動。“書呆子!”黎歡歡一連叫了他好幾聲,“你傻站著乾嗎,來分蛋糕吃呀。”許延昭才剛走出一步,就覺得頭重腳輕。他腿腳一軟,一下癱坐在了距離他最近的椅子上。“書呆子?”黎歡歡看見他一瞬間的癱軟,覺得有些不對勁。“我看延昭好像有點不對勁,我過去看看。”從旁站著的沈京餘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沒事。”許延昭模糊中還能聽到眾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我沒事,就是有點累。”“累”的尾音還沒有說完,他的眼睛一閉,就失去了意識。眾人手忙腳亂地把他往醫院裡送。“誒,你們彆忘了帶他的書包啊。”祁淼一眼瞥見被遺落在位置上的書包。書包的拉鏈沒有拉上,祁淼單手一拎,包裝精美的禮盒就從內袋滑落出來。禮盒上還用小彆針嵌了小紙條,上麵寫了“給歡歡”三個字,很明顯是許延昭的字跡。“我們團裡總共就六個人,這還不到半年時間,一個兩個都送進醫院裡。”魏尚忍不住多說了兩句。“就你烏鴉嘴,彆說了。”黎歡歡回頭瞪了他一眼,“等他醒過來再說吧。”“我怎麼覺得,你對他跟對我相比,可上心多了?”魏尚從旁八卦了幾句。“你胡說什麼,要是今天你躺在這裡,我肯定也會好好關心你的。”黎歡歡的臉上卻掩飾不住地染上紅暈。正說著,許延昭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黎歡歡手忙腳亂地將抽屜上的手機調整成無聲,瞥見屏幕上的類彆寫著“重要”兩個字。——鈴聲響過,緊接著又是相同的號碼撥打了過來。黎歡歡還沒開口解釋,對方先劈裡啪啦連珠炮般地說了一堆話。“喂,許先生。明天還有一個加急的翻譯你要接嗎?知道你這幾天缺錢我特意給你留了……”“先生,抱歉,許延昭現在有事。麻煩你晚一點再聯係他可以嗎?”聽到是個清甜的女聲,對方那邊愣了一下,但很快也反應過來,“哦,沒事,那你幫我轉告他一下,我把那個加急的工作給他留著了,對方催得很急,讓他忙完趕緊給我回電話。”黎歡歡還沒來得及問清楚狀況,對方“啪”的一聲就把電話給掛了。“他的身體沒有什麼大礙,是因為疲勞過度,所以才暈倒的。”病房裡,醫生摘下口罩,耐心地回答了他們的問題,“應該是好幾天都沒休息了。你們一會兒等他蘇醒過來就可以離開了。記得要叮囑他好好休息。”“延昭最近在做什麼這麼拚命?”黎歡歡不確定的時候,問了魏尚和沈京餘。“不知道啊。”魏尚這麼說,沈京餘也搖了搖頭。正當眾人都疑惑不解的時候,祁淼先走到了黎歡歡的身邊。“歡歡,你的。”祁淼將禮物盒遞給黎歡歡,“前麵我去幫延昭拿書包的時候不小心掉出來的,我看上麵的標簽應該是給你的。”黎歡歡三兩下把包裝撕開,看到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耳機,又聯想起剛剛在電話裡聽到的話,心臟柔軟的地方突然被擊中。——許延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