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確定好參加比賽的人選之後，吳老師將他們幾個人召集過來開了個短會。“你們先挨個做自我介紹吧，今後都是要一起並肩作戰的隊友。”吳老師溫和地笑著，眼前的六位學生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為校爭光的重任也落在他們身上。李紓率先站了起來，張口就是流利的英文，這段自我介紹她精心編排了很久，還特意用三個英文單詞來概括自己的特點，連吳老師都將讚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可是隔壁沈京餘的神情好像在放空，根本沒有注意到她說的話。她有些泄氣地坐了回去。李紓用英文開了個頭之後，接下來自我介紹的人也都這麼往下說。“魏尚，”魏尚簡單地說了兩句，“這裡的大家我還挺熟悉的。”“黎歡歡，叫我歡歡就好啦。”歡歡俏皮地眨了眨自己的雙眼。祁淼也微笑著站起來，簡短自然地做了自我介紹。——其實在坐的五個人她都很熟悉，沈京餘不用說，黎歡歡就是她的舍友兼閨蜜，魏尚是沈京餘的發小，她有信心的同時也期待他們能攜手打造最強的團隊。“選個團長吧。”吳老師的話音剛落，五個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往沈京餘的方向看過去。“OK！”沈京餘一臉輕鬆地應承下這句話。“團長想個團規吧！”魏尚帶頭起哄道。“Onlyonerequest,speakseguageonly.”（隻有一個要求，大家以後都記得說外語。）沈京餘乾淨利落地落下一句話。“團長英明！”魏尚俯身作揖狀，惹得大家都笑出了聲。——敢情你是在淼淼身上試點教學，現在要推廣到群體來了啊。魏尚因為自己終於摸清沈京餘的目的還有點小開心。在沈京餘宣布完團規之後，吳老師又接過話柄繼續往下說。“你們每個人的優點和缺點我都總結後寫在了檔案，無論是口譯和筆譯，都要依靠你們之前的積累。除了勤學苦練之外沒有捷徑可以走。之後每周二周四都固定在這裡進行訓練，當然私下裡你們願意自己組織訓練，我當然非常開心。有不懂的問題，不要怕麻煩，儘管來問老師。”“這是我根據你們之前的表現，給的一些後續練習的重點和建議。”吳老師微笑著取出檔案袋，將準備好的文件遞給他們。“謝謝老師。”祁淼掃了一眼自己的評價，發現上麵寫著口譯和筆譯能力不對等，以及一大堆關於她口譯表現的舉例分析，滿滿當當的一頁紙都被塞滿了。沈京餘就坐在她的右邊，她側了側身，好奇地張望了一眼，想知道近乎完美無缺的翻譯男神，紙上是什麼評語。四四方方的白紙上，卻好像隻有一個單詞。“Better!”(你還可以更好！)祁淼想起了同學之間經常提起的那句話，果然沈京餘就是沈京餘。自從他給自己訓練開始，自己心裡想超過他的那個想法仿佛慢慢地落地生根，現在達到了頂峰。幾周的訓練下來，六個人彼此之間也有了熟悉度，隔三岔五地也約著吃飯玩耍。祁淼從魏尚的口中得知他從前還有一個叫“金魚”的外號，可惜早就答應了沈京餘不能在他麵前說中文，不然還蠻想叫叫看。——她隻能悄悄在日記裡改了對他的稱呼。許延昭向來喜歡獨來獨往，在班裡也總是悶頭苦學，集體活動一概都找不到他的身影。魏尚偏偏喜歡挑難啃的硬骨頭，有什麼活動都連拖帶拽拉上許延昭。“呆子，出去一起打羽毛球啊。”魏尚拿球拍的時候，掃了一眼教室，看見落單的許延昭。自從上次開始一起集訓以後，他們之間的關係便發展了很多。魏尚熱心腸，看到他一個人，總是想上前去撈他一把。“不去了，老師上次講解的符號我還有些用得不夠熟練，我在這裡自己多練習一下就好。”許延昭明顯地緊張起來，在草稿紙上繼續裝模作樣地塗塗畫畫。魏尚本著樂於助人的精神上前，“你讓我看看，你哪裡有問題。我教你幾題再走。”許延昭的動靜卻突然變得很大，像母雞護犢一樣護住自己的草稿紙。“我又不會吃了你的草稿紙。”魏尚很不能理解許延昭突然的舉動。“讓我瞅瞅，你草稿紙上寫的都是誰的名字？”魏尚好奇地將頭湊過去，“你不會也喜歡淼淼吧，那可是阿餘欽定的。”許延昭使勁地搖了搖頭。——這是魏尚一貫喜歡的策略，隨便猜了一個人名，看對方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在心裡做了排除。“延昭，你不要這麼小氣啊，哥還可以幫你參謀參謀。”魏尚作勢想要誇張地取過草稿紙。許延昭慌忙扯過自己的課本，遮蓋住自己的草稿紙，卻還是露出秀氣的字跡。“黎？”魏尚用自己五點二的視力，努力辨認草稿紙上的字跡。“沒什麼。”許延昭也不知道。“黎歡歡，原來你喜歡的是她啊。”魏尚恍然大悟。魏尚猛地想起許延昭訓練時躲閃的眼神，和黎歡歡經過身邊的時候他不自然的神情，心裡有些了然。“沒有……”許延昭還想再申辯幾句，魏尚已經哼著小曲轉身走出教室了。——啊，這浪漫的九月呀。九月末的天氣開始緩緩地轉涼，校園的小道上鋪滿了厚厚的金葉，仿佛童話般靜謐和美好。祁淼經過那段小路的時候總喜歡逗留，偶然的一次她低頭拾起巴掌大火紅的楓葉，自我陶醉般蓋住自己的側臉，卻剛好被路過采風的記者抓拍進了照片，放在扉頁上，一時間走紅了整個校園。被校報盛讚的秋日精靈自己渾然不覺，反倒因為彆的小事而高興不已。“歡歡，我今天八百米居然跑進了四分鐘！”體育課上，祁淼在穿過終點線的那一刻，還覺得不可思議。更難得的是，這次她臉不紅心不跳，輕輕鬆鬆就達到了及格線。黎歡歡和她擊了個掌。她將目光放在走廊上，沈京餘正巧從走廊上走過去。看到祁淼將目光放在他身上，唇角挑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他居然笑了。祁淼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清醒。與此同時，沈京餘對她在口譯上的訓練也卓有成效。“祁淼的進步很大。”吳老師偶爾會檢驗他們訓練的成果。將她叫進辦公室裡，聽完祁淼流利地將時事翻完，給了中肯的評價。除了周三周五老師規定的訓練時間以外，大家也會私下加練，可是都沒有沈京餘在她身上花的心思多。祁淼想，自己要不要買份禮物好好地感謝他？在網上一搜索，都是千篇一律的手表鋼筆領帶，太貴重的禮物又害怕他不會收。她拉來黎歡歡和她一起商量，沒想到黎歡歡也實在是沒有這方麵的經驗。兩個人考慮來考慮去，也沒考慮出個所以然。又在訓練結束後偷偷找了個借口，把沈京餘的發小魏尚叫來當參謀。“咳咳，你說阿餘喜歡什麼？”魏尚的腦瓜子轉了一圈，看到眼前努力掩飾自己期待眼神的祁淼，突然心下了然。“我跟他這麼多年兄弟，你問我就問對人了。”魏尚驕傲地昂起頭，拍胸脯保證。此言一出，點燃了祁淼心裡的火苗。看到兩個人用”終於找到救星”的眼神看著他，魏尚突然開始心虛。“好像看他除了對口譯很喜歡之外，對其他彆的也沒什麼很大的興趣啊。”祁淼把魏尚的話聽了進去，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總不能買一本加厚版的口譯練習送給他吧。“噢對了，”魏尚隨口開了個玩笑，“我看他對你也有點興趣吧。”祁淼的臉瞬間變得通紅。“所以你突然買禮物送給他是為了什麼？”“我想感謝他，這段時間一直幫忙我練習。”——這兩個明明……阿餘也真是的，平時叫他三不應的時候，稍微一提祁淼的名字，聽覺比做口譯的時候還靈敏，就這樣還打死不承認。雙向暗戀啊，魏尚心想，這種在偶像劇裡出現的情節，需不需要自己這個關鍵人物去點破一下？“可是就這麼莫名其妙地送禮，會不會有點奇怪啊？”魏尚還沒思考出個所以然，黎歡歡就先開了口。“你傻啊，全市的口譯大賽不是快要舉辦了？阿餘閉著眼睛都躺贏啊，趁這個時候把禮物一送，不就好了？”魏尚在旁邊補充著。祁淼的心裡突然有了主意。黎歡歡回宿舍的時候，看到祁淼桌麵堆起小山高的揉成團的信紙，搖了搖頭。“小姐，你的人生大事重要，也心疼一下這些紙的感受吧。”“Sorry啦，我到時候會把它們都好好展開，然後練習口譯的！”祁淼轉過身來抱歉地吐了吐舌頭。“哎呀！”光顧著和黎歡歡說話，她手下寫字的力道一個停頓，又寫錯了一個字。祁淼喪氣地把信紙折起來，重複了之前無數次的動作，將信紙推到旁邊餘數不多的位置。——之前寫的那一封最後署名的時候寫錯了一個字，她還是狠心地把信紙撕掉，重新再謄抄一份。最後她將自己的心意寫成了信，封在廣口瓶裡，又小心翼翼地用麻繩纏了幾圈，決定等到頒獎的時候，把自己的禮物送給他。之前是陌生人，她的膽子反而更大。現在誤打誤撞和他成為了朋友，跟他越來越熟悉的時候，自己反倒更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讓兩個人好不容易親近的關係全線崩盤。信裡除了感謝，還有一些彆的她不太好說出口的話。信的最後她也寫了，如果沈京餘不願意的話，她願意一直做他的朋友。全市的口譯比賽放在A大舉辦，經過幾輪嚴格的選拔，沈京餘毫無疑問地闖到了最後的總決賽。總決賽就在學院的報告廳舉行。“下麵有請A大翻譯係，沈京餘同學。”主場作戰，台下湧動起雷鳴般的掌聲。他是最後一個壓軸上場，沈京餘穿了身正裝，襯著乾淨的白襯衫，麵上沉著鎮定，卻掀起了場下的一陣歡呼。祁淼刻意找了報告廳裡一個靠前的位置。目光追隨著他不疾不徐地走上舞台，再緩緩地調整位置。“沈京餘，加油，沈京餘，加油！”不知是誰帶起的開頭，台下歡呼聲驟然連成片。不少觀眾都對他高超口譯水平有所耳聞，毫不掩飾地將期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有沈京餘出現的比賽都不算比賽，可以稱得上是高規格的演出。沈京餘將食指放在唇中央，示意台下保持安靜。祁淼也情不自禁地跟著屏息凝神，右手將玻璃瓶越抓越緊。她本來想跟著大家一起喊加油，卻因為目光在沈京餘的身上逗留了太長時間，沒有抓好節奏，等到大家的歡呼聲已經停下，她一個人的聲音卻鑽了出來。“沈京餘，加油啊！”女孩清脆響亮的聲音陡然在角落裡響起，忠實粉絲都用理解的目光看向她，主持人輕咳了幾聲，示意會場保持安靜。見自己為他加油的話被場上所有的人都聽到。祁淼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的嘴，飛快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期待沈京餘接下來的精彩個人秀。可是那一聲喊得極為響亮，餘音還回蕩在會場上。整個賽場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包括沈京餘。壞了，沈京餘心想大事不妙。祁淼的話像一支銳利的箭穿過他的耳膜，瞬間他的皮膚上就有了反應。血液以極快的速度在四肢流竄，原本清醒的意識一片空白，他首先感覺手腕上的皮膚火燒火燎。還沒來得及用理智告訴自己要堅持，他的知覺已經先模糊不清了。他用雙手勉強地支撐著桌子站好，可在主持人的視角裡，就是他磨磨蹭蹭還不願坐下。“沈京餘同學，如果你準備好了的話，請儘快就坐。”主持人善意地出言提醒。“哐當”一聲，沈京餘整個人往後仰，栽倒在地。“這怎麼回事啊？”觀眾席上一片嘩然，個個都起身踮腳試圖看清前台的狀況。“我們的選手可能是太過疲勞，也可能是太過緊張。”主持人連忙拿過話筒，“不好意思，我們的比賽隻能先遺憾地到此結束。”趁著主持人救場的空隙，觀眾紛紛起身張望。祁淼的手一鬆，原本緊攥在手心裡的廣口瓶也落地，順著傾斜的層麵滾落出去。她卻像絲毫沒有注意到一樣，祁淼的本能反應就是不管不顧地往台上跑。——金魚，金魚，你到底是怎麼了啊？祁淼飛快地跑到台上去，焦急地俯下身。可是眼前的人卻毫無反應，不僅麵色蒼白，額上冒出冷汗，雙目緊閉，唇上也毫無血色，看樣子就十分不舒服。祁淼用手指探了下他的鼻息，發現他依舊在呼吸，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救護車，救護車！”現場的老師有條不紊地指揮醫護人員進場，祁淼的心也跟著揪起來。——拜托拜托，沈京餘可千萬不能有事啊。一旁的李紓也跟著緊張，正想往前走幾步，卻看見已經有個身影在沈京餘麵前俯下來。她內心滑過一陣異樣的感覺，腳下卻突然傳來動靜，定睛一看是一個晶瑩剔透的玻璃瓶，裡麵還塞著薄薄的信紙。她愣了一下，還是彎下腰把瓶子撿起來，不動聲色地放進了書包。擔架將昏迷不醒的沈京餘從側門抬了出去，在醫護人員追問有沒有認識他的同學的時候，祁淼搶先舉起了自己的手，便也跟著救護車去了醫院，一路上她都百思不得其解沈京餘到底為什麼會暈倒。偶爾將目光放在他身上，心又驀地一疼。——天氣太熱了？會場裡開著空調，製冷效果極佳。——他上場之前太過緊張？這更說不過去了啊，在沈京餘的詞典裡就不應該有“緊張”兩個字才對。總不可能是因為自己的嗓門太大把他嚇到了吧？祁淼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好笑。窗外的景物在極速飛逝，轉眼間也將沈京餘送到了醫院。“喂，阿姨，有件事要跟你說一下，你先彆激動。”“對對，阿餘今天比賽的時候，突然暈倒了。”“阿姨，你彆著急，路上小心點，阿餘已經有同學先照顧著了。”那邊魏尚趕緊打了個電話，電話那端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半晌魏尚才把電話給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