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良宵收拾好心情，繼續翻著文件。發現這通訊息是由一個名為“艾”的人發出的，很有可能是艾倫的父親，那個高家在外的主事人。剩下的，便沒有什麼線索了。不過從訊息的前言中可以看出，那個主事人是在鳳凰研究所以外觀察著局麵的，所以他才會在外向內部發出訊息。所以他還活著的可能性很大，如果能找到他，就能確定高家的罪行。揭露高家的罪行，就是越良宵的最終目的。但隨後，她又有些茫然——揭露之後又要如何？就像二三所說，高家已經把持了軍方三分之二的勢力，整個聯邦都是高家說了算。她即便掌握了證據，高家也可以讓那些證據變成廢物。越良宵盯著那個“艾”字，最後下定了決心，她要和scythe合作。她雖然不清楚scythe所謂的反聯邦組織究竟是什麼性質，但在此刻，能夠與被高家掌控的聯邦相匹敵的，也隻有那個神秘的組織了。至於合作目的、如何合作等等，她還沒有想出來，具體的需要和二三商議後決定。而且，她也並非要完全和scythe合作的。越良宵是愛著這個聯邦的，她不會坐視聯邦被高家掌控從而致使更多的人失去性命，也不會讓一個反聯邦組織將聯邦顛覆。她想要的，僅僅是把高家從聯邦王座上拉下來。隻要高家不能掌控這個聯邦，新的統治者一定能將聯邦帶回正規的。而失去了地位的高家，再加上被暴露出人體實驗的事情，恐怕今後也會再無翻身的可能，甚至還會被關進聯邦監獄，永生不見天日。那樣，她也算提父母報了仇。夢想是豐滿的，但越良宵也清楚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做到的，所以她並不著急。在聯係到scythe前，她需要做的事情隻有兩件：一為了未來揭露高家，鼓動群眾而收集更多的證據；二則是保護好二三，他是高家唯一的執念，也是毀滅高家野心的終極武器。但更多的，則是……那是她的二三。是她想要保護他，不想見到他再受到傷害。越良宵明白，這種時時刻刻惦記著的他、想要傾儘一切保護他的感情，有個名字叫“喜歡”。隻是，她不知道要怎麼開口，所以，她覺得，隻要自己知道，做到最好，保護好他，就好。越良宵確定了一下文件，準備關掉手環，因為剩下的都是關於禁忌機械的文件了，她對這種專業性的東西一竅不通，打算回去給二三檢查一下。可關掉的手還是遲疑了一下，因為剛才一閃而過時，她似乎看到了一個關鍵的名字。越良宵又將文件打開，一個一個看下去，終於見到了那個文件——趙振手記。手記中大部分都是記載實驗過程的，越良宵雖然看不懂，但卻能隱約感覺到，這些記錄應該是關於二三的。看來，這個應該是高家那位祖宗高澤在趙振教授那裡偷來的。手記中除了實驗記錄，還有些隨筆。字裡行間都在記錄著那個“他”，趙振教授並沒有提及“他”的名字，但文字中滿溢出來的愛卻能讓人感知到，那個“他”是對教授非常重要的人。越良宵翻看著，在最後發現了一篇日記。日記寫在最後，距離之前的實驗相差了有兩年的時間，可見這是在創造了二三之後，因為發生了什麼，而寫下的日記。在趙振教授的手記中，越良宵了解到了一個她從未見過的二三。二三曾經告訴過她，任性一點也沒有關係，因為有他在。其實，這句話，她也想這樣告訴二三。遵從本心去做想做的事就好，不論是前進與後退，她都會陪在他身邊。用力呼出一口氣，越良宵點開了編輯按鈕，將日記中的一個字改掉了，並截取了那重要的片段下來——因為，她也想成為二三的利刃和盾牌。想要撼動高家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光靠揭露真相煽動輿論，很有可能會起到反效果，因為高伽已經掌控了軍方。如果激怒了他們，讓他們直接以武力強行解決，很有可能讓他們連假麵也不屑再戴，乾脆的將禁忌機械的研究搬上台麵，以暴力強迫人們接受。所以越良宵決定，先與scythe合作。礙於她現在被高伽看的死死的，隻得托夏清幫忙，希望她能聯係到scythe。夏清對這件事有著百分之二百的熱情，並強烈要求也要參與進來，完全把她有未婚夫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了。當然，她的未婚夫，或許也把她忘的一乾二淨了——因為高少校此刻正與越良宵坐在酒店頂層的觀賞台上吹風。高伽端著紅酒杯向越良宵介紹，這紅酒是戰前產的，相當珍貴，因為沒有受到過汙染。可惜某人對於酒的認知，也隻在於它比誰多了點味道。貼了幾天的冷臉，高伽的耐心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不過對於越良宵，他總是希望保持著一個完美的麵貌。“越隊長幾日未歸，家中無人惦念嗎？”越良宵不確定的看了他一眼，“這段時間你沒有派人在我家外嗎？為什麼明知故問？”“嗬……我問，當然是因為不知道了。”高伽放下酒杯，靠近越良宵，儘管她向後躲去，卻依舊沒能逃脫掉他圈過去的手臂。“越隊長，三日前我離開中央城市的時候，為了你的安危，留下了三個影子給你。可是，當夜他們就失去了聯係，而你卻在第二日毫發無損的出現了。你覺得……我能知道什麼呢？”高伽的手支在桌子的邊緣，以手臂困住了越良宵，迫使她直視自己。“要知道，現在scythe正在謀劃要案，無數人的性命都會受到威脅。越隊長你作為曾經和他接觸過的人，很難判定會不會被他洗腦。”“所以你24小時盯著我，就是為了我好嗎？”越良宵不敢置信，這樣荒謬的理由居然出自一個少校之口。“怎麼會。”高伽輕笑一聲，湊到她耳邊低聲道，“我盯著你，當然是為了那台唯一的禁忌機械。”“看來……你終於不屑用scythe來做那個幌子了。”高伽點了點頭，他猜的果然沒錯，這個女人猜的差不多了，隻是沒有說出來，依舊與自己虛與委蛇的演戲。“其實也不是……一開始，我是真的在調查scythe的，隻是在調查他的時候……發現了一點小驚喜。哦對了，你應該也猜到了，就是在行雲商場的時候。”“軍方在處理行雲商場暴動的時候，發現了scythe和消失許久的禁忌機械ZX1023，當然，還有你。”高伽提越良宵勾了勾耳邊的頭發，像是隨意閒聊幾句一般隨性，但身形氣息所帶來的壓迫感，卻是與之相反的。“隻是……我們目前還不知道在那場scythe自導自演的暴動中，那位ZX1023究竟扮演著怎樣的角色。”“你怎麼就覺得那場暴動是scythe自導自演的呢？”越良宵記得，二三說那場暴動是高家所為。她不知真相無法驗證，此刻正是一個好機會，便刺激高伽回答她。高伽挑了挑眉，似乎是意外越良宵的問題。但隨即很快笑道，“還記得年初的入侵事件嗎？在那起事件中，其實有一起入侵被軍方隱瞞了下來——那便是對中部中央城市樞紐的入侵，那手段可是非常了得了。而就算那次入侵……導致了ZX1023走失，所以，軍方不得不懷疑，ZX1023有可能叛變聯邦，成為了scythe的黨羽。”“Scythe入侵中央生物時，附近的監控器拍到了你被一個人帶到安全的地方；而在行雲商場時，你更是和ZX1023還有scythe在一起。你覺得……你現在還能自由的站在我麵前，難道不是因為軍方太過人道了嗎？所以……我現在僅僅是將你扣在這個酒店，等某些人沉不住氣，是不是非常紳士的做法？”越良宵身子一僵，側過臉去看他。高伽眼中一片清明，似是已經預見了完美的結局，而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像是一條盯著獵物的毒蟒。那一刻，越良宵感覺到，她的試探已經暴露在了這個男人眼下，隻是他不願拆穿，和她玩著友好遊戲。隻是，這個遊戲的規則全部由他製定。“唉……越隊長，其實我還是很欣賞你的。”高伽直起了身子，麵上依舊是微笑的模樣，但氣氛卻變了很多。他身上的氣息從親切可人變成了鋒芒畢露，像是一把出鞘的劍，要直刺越良宵心口一般。“其實自ZX1023逃離軍方開始，我便一直在注意他的動向，他並沒有離開中央城市。甚至，我再城市監控中多次見到他和你在一起，你們甚至還一起去買東西、散步。他笑的很開心，看起來像個人類。”高伽像是在做報告一樣，將關於越良宵和二三的所有交集一一道來，這足以說明，他對一切都非常清楚，至於之前的那些無知模樣，大概是為了讓遊戲更有可玩性而演出來的。“隻是我沒想到的是，夏清會和你們扯上關係。我有聽說過，我那位未婚妻有喜歡的人，但喜歡的人竟是聯邦逃犯這一點，我是真的想破腦袋都想不到。”高伽又收斂了自身的鋒芒，坐到越良宵身邊，笑容柔和道：“而且，我也沒想到她也蠻有本事的，昨天她回去的時候，我就派人盯著她了，可是她卻能甩掉我的影子。至今，我沒有在中央城市裡找到任何關於夏清、scythe和ZX1023的影像和信息，可見他們是發覺到了我在監視。不過還好，你還在我手上。”“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如果我能夠逃離，你告訴我這些，隻會讓我們更忌憚你，更防備你。”越良宵想不通高伽那些彎彎繞繞，不如直接問出口，隻是得到的答案究竟可不可信，她就不能斷定了。高伽靠在桌子旁，支著頭看向她，“因為我在賭，賭他們會不會來救你。這裡我安排了很多人，抓到ZX1023的可能性很高。還有，我很中意你，我希望你能來到我的陣營，所以才告訴你實話。”越良宵剛要開口，就被高伽的噤聲手勢打斷，“先彆急著拒絕我，先聽我把事情說完，賭，總是需要些籌碼的。”“關於禁忌機械，的確需要人體來做實驗，但是我們帶走的，都是病入膏肓的人，他們接受實驗，可以說是搏命之舉。而scythe……他本就是高家的人，之前，他隸屬特殊部隊，後來因為受傷而調往到了普通部隊，但因受不了自身傷勢給生活帶來的影響，主動參與了人類體能增幅計劃，進行身體改造後，叛逃了聯邦，也背叛了我們。這樣的人，你和他合作……嗬……”高伽沒有說完，但半句話才是最能引人深思的。不等越良宵反應，高伽繼續施壓道，“還有，你的那位……同居人。事情有些久遠，我也都是聽說的。他是在戰爭時期就加入聯邦的，可以說的開國元老之一吧，那個時候他成立了一隻特殊部隊，做的都最臟的工作，所有見不得人的他都做過，暗殺其他國家元首這種事都是小兒科，屠戮無辜百姓，可能也沒少做過吧？不然，聯邦是怎麼占據了這片曾經擁有多個亞歐國家的土地的？”“至於夏清……她在8年前還在我身邊工作的，或許到了最後，你會發現，她其實是我這邊的人呢。”越良宵本就不利索的口條此刻更是一個字都憋不出來，她想要相信所有人，可高伽卻將每一條路都堵死了。她不敢說聽了這些話，一點動搖都沒有，畢竟，她隻是一個普通人，也會懷疑，也會趨利避害。“所以，你會過來我這邊的吧。”高伽向越良宵伸出手，就好像此刻握住了他的手，就能握住命運，此後前程無憂。越良宵搖頭，她不會相信的。“我不信。如果你說那些實驗者是自願的，那麼……二十年前被派往鳳凰研究所的五千軍人呢？還有那些被爆炸波及到的平民呢？”“你要知道，有些犧牲，是必須的。國家之下，枯骨成階。想要讓未來的國民的身體素質更上一層，就需要一些人的犧牲；想要維持一個國家的統治，就需要將一些真相掩埋。”“因為，平民沒辦法思考的更遠，他們隻會顧及眼前的利益。而我們統治者，看到的是遙遠的未來，一旦禁忌機械研製成功，那麼在未來，還有什麼能阻擋人類呢？沒有生老病死，全民皆是戰力，世界統一，造就真正的烏托邦。”越良宵冷眼瞧著正激動演說的高伽，他看起來和紀錄片裡十七世紀的歐洲神棍沒什麼區彆。或許在聽過那些話後，她真的有些動搖，但在看到此刻的高伽後，她就更加明白——高家的人絕不可能有什麼為了人類未來這樣夢想，他們僅僅是為了私欲，而不斷的洗腦他人，以滿足自身的需求。大抵是許久沒有聽到回音，高伽結束了自己激昂的演講，回過頭去看越良宵，眸中隱著些不悅。可沒等他發泄出口，暗處的一個黑影閃動了一下。一個黑衣人便出現在了高伽身邊，在他耳側低語了幾聲。高伽輕笑了一聲，眸中卻有幾分不悅，“看來今夜的約會就到此為止了，我需要去處理些事物了。至於越隊長，希望你能仔細想清楚，站在我這邊，才是正確的選擇。”“當然，如果你拒絕了我的邀請的話……就請你安靜地履行自己誘餌的職責吧。”高伽這樣說著，和黑衣人一起離開了頂樓。越良宵則坐在原地，看著遠處的夜空，直到一道煙火升起，她才起身離開——準確地說，她是要離開高伽的監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