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一個男人被鐵籠吊起,身下架著火堆,火焰旺盛。旁邊的男人抓著小臂粗的鐵鏈,時不時放下貨抬起。籠子裡的男人沒有了叫喊的力氣,身上的皮膚焦黑,觸碰到鐵籠還有滋滋的灼烤聲。【老大,Mai來了。】手下在素攀耳邊說,素攀應了一聲,讓人抬起鐵籠。就算這樣也沒有給男人減少多少痛苦。霍緗是坐著輪椅進來。一周前的一槍沒有打到要害,但是還未回複的她依舊不良於行,輪椅能減少她的痛苦。霍緗掃了眼屋子裡的人,都是素攀的私軍,與其說是軍人不如說是悍匪,兩者共通的就是身上從槍林彈雨中搏殺出來的煞氣,但正氣的缺失讓他們算不上軍人。隻有有一個人中東人霍緗沒見過,不知身份。素攀深諳‘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的道理。他從來沒有把手下聚集到一起。其中很多人連素攀的麵都沒有見過,而手下的人也大多都互不相識。素攀有他自己的聯絡方式。每個人分管著各自的區域,隻要不出大事素攀不會過問。霍緗和TIK算是和素攀親近的手下,他們能經常見到素攀的‘親近’。素攀是一個奇怪的毒梟,他不喜歡身邊太多人,從來都不待在重兵保護的‘安全區’。他住在人群密集的城市,經常上網,喜歡去夜店,喜歡玩極限運動,就像隨處可見的年輕人。正事這種‘大隱隱於市’讓他成為一個神秘的人物。霍緗真心覺得他做毒梟並不是因為野心,而是刺激。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自然也不在乎彆人的性命,一切隨他開心。所有人都認為毒梟危險,而素攀這個危險的人卻接觸著更加危險的恐怖分子,與其做著交易。說起交易就不得不說幾個主要毒品產地。‘金三角’,‘金星月’,‘銀三角’還有新起的‘黑三角’和黎巴嫩等不提。‘金三角’主要供貨給亞洲。‘金星月’北美洲和亞洲都有涉獵,‘銀三角’和其他產地的主場在其他極大州。這些供貨不是固定的,他們會根據需要變換市場,而毒品最大消費國的美國,全世界60%的毒品都會流向美國,所以美國毒品市場競爭激烈,經常有毒販互相撕咬。‘金星月’作為中東的毒品種植區,又常年戰亂。恐怖分子,政府,軍隊都要在軍需耗費大筆鈔票,他們靠著毒品供養戰爭,戰時越激烈,毒品交易越頻繁。‘金三角’這些年打擊力度加強,毒品原料的替代種植作用顯著,毒品製造量越來越少,而亞洲毒品需求越來越高。‘金星月’就將目光放在了東南亞,華日韓,原本是‘金三角’一言堂的市場現在被‘金星月’分走了一半。素攀自己的毒品工廠很少,他和‘金星月’合作,將毒品分散在亞洲各地。去年亞洲各地的毒品就增加了50%。和素攀合作的恐怖組織是J組織。數目龐大的金錢流入J組織的口袋裡購買炸彈武器,而J組織是近期最活躍的恐怖組織之一,所以各方人都緊盯著‘素攀’。不過真正知道素攀是誰的人並不多,不然就不會是在船上的襲擊了,空投炸彈都有可能。這大概也歸功於素攀的時男時女的裝扮愛好。今天男裝的素攀走到霍緗身邊,【怎麼不在醫院休息。】霍緗悄聲說,【我的貨被劫了。】素攀似乎早已經知道,眼神轉向籠子裡的人。揮揮手讓手下把籠子徹底放下,裡麵的男人在極度的痛苦中哀嚎著死亡,霍緗聽聲音有些耳熟。【孟紮?】素攀點點頭,【他是臥底。】【警察?】【不是,是K組織。這次要殺了我,讓他們的人負責市場。】恐怖組織一樣有爭鬥,霍緗點頭明了。哀嚎徹底熄滅,素攀走到霍緗身後推著輪椅離開。在四下無人的時候霍緗問,【我的貨和上次的襲擊有關?】【不是。】素攀緊扣輪椅上的手,幽暗的目光中翻滾著炙熱的岩漿,似乎很快就要噴發。霍緗回頭看了一眼素攀的神情,沉默下來,似乎在她入院這些日子發生了很多事,不知是好是壞。不過這把火燒不到霍緗身上,這一年她儘心儘力,忠誠到她自己都愕然。回到彆墅,霍緗見到王強時有些詫異,之後聽到王強叫素攀老大,一個沒控製住眉頭微挑起。兩個人對話很簡單,隻說是處決了幾個人。直到王強離開,霍緗都沒有和他對話的機會。客廳裡剩下霍緗和素攀。霍緗故作隨意的試探,【他沒問題嗎?他是錢多的人,遊艇的事情和他們無關?】【他身手不錯。】素攀默認襲擊和錢多無關。【沒查背景?】素攀抬眼輕笑,【用得著嗎?】霍緗無語,翻了個白眼說,【也是,你連我這個警察都敢要。】霍緗從不在素攀麵前避諱自己曾經的身份。“餓死膽小的,撐死心大的。”素攀用中文說了一句,勾起霍緗的下巴挑逗一般地說,【你現在不是我的人嗎?】霍緗習慣了這個男人的不正經,還不留情的拍開素攀的手,【彆說的這麼曖昧。我喜歡的不是你這個類型。】素攀一臉失落地說,【你總是無動於衷。】霍緗嗬嗬一笑,她從不拿素攀的調笑當真,素攀愛的人隻有自己,其他人在他眼裡隻有有趣和無趣。恰好霍緗是那個有趣的人,素攀對有趣的人有無限耐心,他好奇地問,【你喜歡什麼樣的?】【強壯的男人。】【TIK?】霍緗表情像是吞了蒼蠅,厭惡地揮揮手,【還是說正事吧。】素攀不端不正坐在椅子上,慵懶地開口,【你這次的貨是美國人乾的。】【美國人?】【FBI,他在我這裡插了人,最近你動作小一點。這次不止你的貨出了問題,中東也麻煩纏身。】素攀從平板搜到一偏國際新聞遞給霍緗。中東恐怖組織被炸彈襲擊,周圍幾家大型製毒工廠都被炸毀。下一條是泰國警方的通緝令,上麵有幾張模糊的照片,素攀,TIK,霍緗……這是新奇的體驗,她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成為被通緝的人。素攀說,【這是美國人偷拍的。】【那群人可不好對付。你小心點,身邊多帶一些人。】霍緗覺得自己非常為素攀著想了。【你也是。】素攀拉開衣櫃,換了一身女裝離開。霍緗揉了揉疼痛的後腰,回到房間艱難的讓自己趴在床上,從床頭抽屜拿出一個一次性針管,兌好毒品時霍緗已經疼的臉色發白,她被那一槍爆了肝,她今天本不應該出院。如果不是忽然出事,她隻想在醫院裡待到死。“你在乾什麼?”忽然的聲音讓霍緗手一抖,針管掉在地上。王強走進來,撿起針管怒視霍緗。“嚇死我了,老大剛出去。”霍緗又拿出一個新針管,兌好後熟練操作,長舒口氣趴在床上,“送我去醫院。”“你……”“彆廢話。”王強不敢耽擱,把霍緗放在輪椅上。進了醫院後,霍緗才說,“有什麼消息?”王強在撿針管的時候給霍緗打了手勢,霍緗順勢讓王強帶她來醫院。他們無法保證彆墅安全。“行動已經開始了,代號‘章魚’。”霍緗噗嗤一聲笑出來,“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八爪魚,要砍斷毒品交易網的觸角。”“那天在遊艇上,你就應該直接殺了素攀。”霍緗嘲弄。“還不到時候,素攀的組織盤綜錯節,現在殺了他會打草驚蛇。這次美國方麵發布消息就是為了讓他不能動作太大。把他圈在泰國,再一根一根砍斷。”霍緗說不上是什麼感覺,“素攀也不過是一隻觸手,而章魚的大腦是利益,爆不掉大腦,光砍觸手是不完的,觸手會再生。”“那也要讓它暫時失去行動能力。”霍緗會不知道這一點嗎?隻不過這一年在這裡掙紮求生,她深切的明白了一點,緝毒沒有結束的一天。毒品就像是骨髓中不致命的癌變,機體不死癌變不斷。從販毒者和吸毒者都在不斷分裂,轉化成為新的癌細胞,欲望是催化劑。不止吸毒者無法抵抗吸毒的欲望,販毒者也一樣。霍緗一直以為毒販為得是錢。其實錢是最淺表的東西。霍緗從來沒有缺過錢,她以為她能抵抗住這種誘惑,看到滿滿一個倉庫的錢,她可以堅守本心,無動於衷。但再登上一層,是權力的。是視人命於不顧,手上染滿血腥的快感。是毒販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錢為你典身賣命。是吸毒者為了一口毒品俯首稱臣。他們看你的眼神中,你不是一個人,而是神。無數人跪地親吻你的腳趾。這才是可怕之處。你不懂擔心他們會背盟敗約,毒品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一種東西都忠誠。這種誘惑誰能抵抗,本心是什麼?“需要我做什麼?”“你還是在素攀身邊。”王強說。霍緗意興闌珊地托著下巴,看著醫院裡的人來人往,“又是這樣。”“有任務我會及時通知你。”“我說……你都進來了,還要我乾什麼。我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你也能。”“不要抱怨,服從命令。”王強嚴肅地說,看著霍緗時有些閃躲。“好好好,你們彆把我忘了。”霍緗知道他們不是很信任自己,不止他們,霍緗自己都信任自己。未來的路越來越渺茫了。也不知道那個傻子怎麼樣了。霍緗黯然垂下眼簾。這幾天的夢中,一直都有那雙傷心的眼睛,看儘她的心裡。施佐在用自己的方式支持霍緗,他努力拍戲,努力獲獎,努力走向國際,想讓霍緗不論在什麼地方,都能看到他的消息。想讓霍緗不再孤單。如果不再是遙遙無期,她是不是可以擁有期望了。“會好的。”王強乾巴巴地安慰。霍緗笑了笑,恢複那種不正經的態度,逗了一句,“你是軍人,我是刑警,這種任務交給我們算不算專業不對口。”王強想了想說,“不算,都是打擊犯罪,異曲同工。”“打擊犯罪,為了身後的家人。”霍緗側過頭看著王強,眼裡格外認真。完全點頭同意霍緗的說法,霍緗低聲在王強耳邊說,“那就彆試探我了,趁我還有理智。我想回家。”王強深深地看了眼霍緗,忽然輕鬆地笑了出來,“我知道。”霍緗跟著笑出來,調侃著說,“不過任務彆太早了,我現在這個爆肝的身體可經不起折騰。”“知道,你好好注意身體,毒品儘量少用。”“等回家之前我會把它們戒掉的,我不想這樣見他們。”家人是個極有誘惑的詞。王強看著霍緗進入病房,歎口氣離開、組織裡的人都說霍緗變了,她現在徹頭徹尾是個毒販,霍緗這步棋已經廢了。雷戈據理力爭,但拿到手的資料都已經和記憶中的霍緗相去甚遠,雖然知道這是為了融入罪犯,但人心難測。他們派出王強和霍緗接觸再做考量。王強再接觸霍緗時,她整個人充滿的抱怨和負麵情緒,似乎想要摧毀什麼。但王強有感覺,這種摧毀欲不是壞的。霍緗還是他認識的那個霍緗。她從沒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