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荼好像很久沒有喝過這麼多酒了，雙鳳寨的酒味道甘醇，所以他有些貪杯了，等到後勁上來的時候，他才發覺自己頭重腳輕走不動道了。是阿什麗扶他回的房間，倒在床上還覺得天花板在轉，頭暈的厲害，身體由內到外地發熱，熱到冒汗。他閉著眼橫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直到臉上身上有濕濕涼涼的觸感傳來，才又迷迷糊糊地蘇醒，帶著薄荷香的毛巾擦去了身上大汗過後的黏膩，也緩解了醉酒的昏沉。他睜開眼看見了阿什麗，看見她的手拿著毛巾緩緩地從他的鎖骨一路滑向腹部，那一刻，說不出是哪裡的一團火忽然燒著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扯，順勢往床裡一滾，她就被他壓在了身下。兩雙眼之間的距離非常近，近到他們從對方的瞳孔裡看到了彼此，阿什麗臉上沒有驚慌，也沒有嬌羞，她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眼裡的迷戀毫不遮掩，她柔柔地喚了聲“疏荼”，露出一個歡喜的笑容，野豔的五官沾染上一個純淨的笑，生出了風情萬種的韻味，疏荼腦子轟了一下，便凶狠地吻上了那不點而朱的唇……放縱的一夜，點燃了從未有過的激情，疏荼摟著懷裡軟如一團春水梨花的阿什麗，心中升起些許微妙，這是個和噰噰完全不同的女人，初時對她隻有懷疑，後來多了一點厭煩，再往後又轉變為欣賞，並帶了一絲絲控製欲，現在又有了些占有過後的滿足感，這個過程是有趣的，他想。黎明將至，該離開了，他低頭看了眼酣睡的女人，便毫不猶豫地起身穿衣出門，雙鳳寨外，早已有個小個子男人在等候，一見到他，便趕緊迎上去接過行李，畢恭畢敬地叫了聲“大倌”。“嗯，東西交給你，我直接回國內。”疏荼拉開越野車門，坐進了副駕。小個子放好行李，坐進駕駛後，沒有啟動車子，先問了一句：“大倌，噰噰小姐讓我帶句話，您要不要先回趟家？”疏荼乍一聽噰噰的名字，心裡有些不自在，頓了一下，說道：“告訴噰噰，我解決掉國內的事，就會回去陪她。”“是。”小個子不再說話，認真開起了車。車子一路開到了機場，兩人在VIP休息室裡都默默無言，直到飛往德國的航班率先開始登機，疏荼才突然叫住臨出門的小個子，說道：“你回去告訴白先生，白無極死在蟒蛇洞裡，順便幫我問一句他為了老頭子，還打算再奉獻多少個自己的子嗣。”小個子帶著愕然的表情離開了，疏荼打開麵前的一台電腦，漫不經心地打開一個個網站瀏覽起來。偵探社這邊，說是要從長計議，但千歲自從看完視頻後，就一言不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留下露蘺和劉啟明麵麵相覷。“他這是……”劉啟明問。“呃……可能是昨晚沒睡，現在困了吧。”露蘺勉強解釋道，她猜測千歲應該是通過視頻想到了什麼，需要獨自理一理思路，她不願去打擾，又對劉啟明說：“眼瞅著就要中午了，我去餐廳買幾個菜回來，咱們邊吃邊討論案情吧。”千歲回到房裡，打開了電腦，登錄了“怪力亂神”網站的賬號，在公共討論區發布了一個問題：“你們覺得這個世界上有僵屍嗎？”下一秒許多留言蜂擁而至，“啊，君大，你終於上線啦！”“君大，我想死你啦，嚶嚶嚶嚶……”“君大快來幫我看看相。”“君大，你上次不是說世界上沒有僵屍嗎？”“君大，你今天是要講鬼故事嗎？”千歲盯著屏幕上跳動的每一條留言，半個小時內有成千上萬條密密麻麻的彈幕閃過，直到一句話出現：“我覺得有，你覺得呢？”發言人的頭像他一眼就認出，是當初那個說“僵屍是長生載體”被網友diss為“杠精”的那位。千歲立馬艾特了他的頭像，問道：“你覺得僵屍是什麼樣的？”對方又回：“起初我以為僵屍是茹毛飲血的怪物，不過現在我認為它也可能是另外一種形式的高級生物。”千歲眼神暗了暗，劈裡啪啦打出一行字：“僵屍本身是人死後所化，何來高級生物一說。”對方沒有秒回，等了一會兒，才蹦出一句話：“這麼說你承認有僵屍的存在了？”千歲手放在鍵盤上，定了幾分鐘，方緩緩輸入：“過去確實存在，但是現在已經沒有了。”“嗬嗬。”對方立馬跳出這兩個字，然後便沒了動靜。千歲盯著屏幕，默默地等著，他猜測對方並沒有下線，隻是在醞釀著什麼，果然十幾分鐘過後，對方再次出現彈幕裡：“僵屍是長生的載體嗎？”“不是。”千歲快速、堅定地回道。“身體不會衰老，靈魂不必墮入輪回，像活人一樣在世間度過千年萬年，這難道不是長生？”對方把字體調大，一下子蓋住了其他留言。“它沒有心跳，沒有呼吸，沒有一切生理機能，它看不到色彩，嘗不出味道，得不到尋常情愛，享不了人間悲喜，如何會像活人一樣。”千歲反問。“這是駱定之給出的答案嗎？他追求過長生後得到的答案？”對方終於打出了底牌。千歲看到這個名字，心中的所有猜測都塵埃落定了，他沒有再回話，下線關上了電腦。走下樓，正碰上露蘺和劉啟明邊吃飯邊商議著如何讓餘盛現身，他坐到餐桌旁直接打斷他們的談話，說：“劉律師，你不能住在這裡了，回傣州去等消息，餘盛的罪行交給我們專業人士來收集，你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準備為王福壽一家翻案。”劉啟明沒想到他突然說這些，臉上有不解，也有尷尬：“我可以跟你們一起查案，不親自抓住餘盛，我……”千歲打斷了他的話：“劉律師，接下來的事，不是你能涉及的，從巫師操控行屍殺人的那一刻，你就應該清楚，這些東西，你無力抵抗，後麵的行動，我和露蘺很難分心來保護你，所以你回到傣州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幫助。”“我……”劉啟明還想再堅持，可腦子裡沒有充分的留下的理由，他知道自己如今已生動再現了“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句話，麵對那些毀三觀的存在，他除了驚嚇，是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露蘺，吃完飯，你就送劉律師去機場，不要耽擱，疏荼應該要回來了。”千歲囑咐了一句便又重新上了樓。劉啟明已經沒有胃口吃飯了，他放下碗筷，歎了口氣。露蘺見他有點兒可憐，安慰道：“千歲是真的擔心你的安危，沒有彆的意思啊，況且正常人誰接觸過怪力亂神的事，應付不了並不代表你幫不上忙啊，等我們拿到了餘盛的犯罪證據，那個時候就靠你上場讓他伏法了，咱們是各司其職，也算是通力合作嘛。”劉啟明牽強地笑了笑，“我知道，我去收拾行李。對了，郭成，你們打算怎麼處置？我想……”“你想讓他入土為安。”露蘺猜到了他想說什麼，“我答應你，我會為他選一塊好地方，等一切都結束，你可以去看他。”“好，謝謝。”臨走之前，劉啟明特意跟千歲道彆：“你們是正義之士，非親非故，卻能為了我的案子去涉險，我幫不上忙，隻希望你們能多保重。”千歲淡笑：“你不必有心理負擔，此事注定會與我們扯上關係，所以查案也並不是完全為了你，此去隻需耐心等待，再相見時，便是到了你的用武之地。”“一言為定？”“一言為定。”露蘺載著劉啟明去了機場，千歲在客廳裡轉了幾圈，忽然一揮袖，桌椅板凳全部騰空而起，他輕彈了下手指，所有家具又全部落在了地上，如此來回地試了兩下，他發現自己有些力不從心了。站在浴室鏡子前，解開衣襟，手指觸到背後兩處紫斑，他的臉色沉了沉。良久之後，他重新穿戴好衣服跪在了葛玄的畫像前，三頓首，問道：“師父，當初您賜予我的是長生嗎。”這副畫像，自然給不了答案，他又三稽首，神情甚是悲傷道：“師父，弟子心中沾了人間的欲，已不敢再求仙道，不管您賜予我的是什麼，請不要再收回，讓我自己去承受吧。”“承受什麼？”露蘺從外麵回來，正好聽到這句話。“沒事。”他站起身，看向露蘺時表情已恢複平靜，走出屏風，若無其事地坐在沙發上囑咐道：“疏荼回來，不要提起劉啟明的事。”“好，那幾段視頻裡，你看出了什麼？現在也沒有外人了，我們是不是可以談談？”露蘺在他對麵坐下。“餘盛他們在製造僵屍。”“這我看出來了，但是他們的目的是什麼？那群老頭子應該是主謀。”“目的是長生。”“長生？”“和我一樣的長生。”露蘺震驚了，她緊張地按住桌子探身到千歲麵前，問：“他們是不是知道了你的存在？”千歲點點頭。“你會不會有危險？我該怎麼幫你？”她的神情明顯焦急起來。千歲眼裡壓抑的陰沉一下子消失了，他捏住她的下巴，笑道：“你在我身邊就好，放心，誰也傷不了老僵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