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少陵這次租的地方簡直就是貧民區,這一片都是平房、棚戶、裸磚筒子樓。他找了棟九十年代初建的兩層裸磚樓,租了二樓一間房,房間內隻有一個簡易衣櫃,一個四方小飯桌帶兩把凳子,還有一張一米五的床,牆上倒是裝了個舊空調,但是沒有衛生間,整個二樓隻有頂頭一個公共衛生間,不過這一層隻有他一人租住,其他房間都是空著的,所以公共衛生間也算屬於他一人的。他在附近商店買了些生活用品,把房間好好打掃了一番,一通忙下來弄得滿頭大汗,他沒有開空調,隻是打開了所有窗戶,傍晚時分外麵下起了雨,絲絲涼風吹進屋很舒爽,他取了毛巾端著盆到廁所裡衝了個澡,回來後躺在床上,聽著樓下家家戶戶的炒菜聲、孩子的嬉鬨聲、大人的說笑聲,忽然覺得很有安全感,心裡充實平靜,隨著窗外的聲音漸弱,他也沉沉地睡去。早上醒來,陽光從窗外射進來正好灑在床上,他一隻手擋著眼伸了個懶腰,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一覺睡到自然醒,真的是格外舒服。出門洗漱,樓下的一戶人家已經忙活起來了,男人去做工,孩子去上學,女人在院子裡洗衣服,巷子裡人來人往,大家互相友好地打著招呼,推車小販吆喝著賣早餐,一群人圍著爭相買飯,他站在走廊裡刷牙,感受著這裡清晨的熱鬨,這次租的地方還不錯。吃過早餐,他端著盆臟衣服也跑到樓下水池邊洗起來,正在接水的一個年輕女人看見他直接愣住了,他偏頭衝她笑了笑,然後埋頭使勁搓衣服,女人結結巴巴地開口:“你……你是……那個樓上新來的……租租客,是吧?”“嗯。”繼續拚命搓衣服。“你,一個人……住?”“對。”仍然拚命搓衣服。女人覺得那件衣服分分鐘會被搓爛,她遞過一瓶洗衣液,“額,洗衣服不能這麼用力,你先用這個泡一會兒,再搓一搓就行了。”“我有肥皂,謝謝。”他舉起肥皂笑了笑。女人不好再說什麼,接完水走開,他其實知道怎麼洗衣服,隻是記憶中小時候姑姑每次洗衣服就是這樣塗了肥皂狠狠地搓,他也養成了這麼個習慣。晾完衣服剛要歇會兒,手機就響了,他接起來還沒出聲,那邊就傳來隋傑的大嗓門:“小閻君,今晚有貨到,得麻煩你早點兒過來站場子啊。”“知道了。”掛斷電話,他坐到床邊,取下朱砂手串攢在手裡摩挲著,閉目靠在了牆上。幾乎所有人都叫他“小閻君”,是因為他的義父閻承山,此人行事大膽手段狠絕被道上的人尊稱為“閻王爺”,他是閻承山最器重亦是最出色的義子,所以大家就叫他“小閻君”。閻承山自小在美國的唐人街長大,十幾歲的時候加入了洪門,但是因為他為人過於自私陰毒,不重道義,沒混幾年就被踢出去了。他索性自立門戶招攬了一群臭味相投的人乾起了壞事,販毒,人蛇偷渡,走私軍火,一幫人在他的領導下竟然越來越壯大,最後發展成了一個國際大社團。這麼多年來他的手腳幾乎快伸遍全球,在南美和大毒梟“矮子”做毒品生意,在歐洲變身掮客幫黑軍火商和中東買家牽線搭橋搞走私,在東南亞成立了最大的人蛇集團,並向世界各地的大淫窩供貨。閻少陵十幾歲就開始跟著他,在他的精心栽培下聰慧能乾,見多識廣,不僅精通多國語言,懂經濟識法律,而且還習得一身好功夫,玩得一手好武器,尤其擅槍械,槍法極為精準,儼然出落成了灰色地帶的高端人才。自他成年後,閻成山就放手讓他自己去做了幾單生意,處事果斷狠厲高效,一下子就在道上打響了名號,自此大家都叫他“小閻君”。他是不沾毒品買賣的,一直在歐洲打理各種正當或是見不得光的掮客生意,可是由於閻承山近幾年越來越囂張,和南美的“矮子”鬨掰了,同時又被國際刑警盯上,不僅被斬斷了毒品的路子,在歐洲的掮客生意也束手束腳起來。實在沒辦法,他隻好把重心轉到中東、東南亞以及國內,迫不得已和以往根本看不上的金三角合作毒品交易,同時在泰國那邊借殼中轉,向周邊國家走私軍火。隋傑是他安排在國內的代理人,負責毒品和軍火買賣,但是國內的門路剛打開他還不太放心,便派閻少陵過來看場,他知道閻少陵不想沾毒品,所以就隻讓他監管軍火這塊,具體的事交給隋傑去做。閻少陵在國內一直都沒和隋傑有過多接觸,獨來獨往,行蹤飄忽,隻是前段時間幫隋傑教訓了傣州這邊一個攪事的地頭蛇,暴露了自己的住處,被隋傑請到酒店住了幾天,那幾天隋傑費儘心思地想跟他套近乎,可惜都未果,現在他重新找好了自己的窩,隋傑隻能在有事的時候才敢聯係他。晚上九點半,閻少陵出現在了“不夜天”——整個西南地區最大最出名的夜店,這是隋傑的老窩,生意一般就在這裡談。這家夜店並不是專供權貴富翁享樂的銷金窟,而是對大眾開放,無論是錢多錢少你都能在裡麵找到適合自己的消費並且玩得儘興,隋傑精心設計的一些娛樂項目會讓人覺得在這裡沒有階級、沒有束縛,人人都沉浸在歡暢的黑夜裡自由自在。正是這種特彆的經營,“不夜天”很快成為了傣州地標性娛樂場所,不僅受本地人追捧,而且吸引了不少遊客,很多官二代富二代甚至外國人都專程慕名而來。雖然魚龍混雜,但是有閻少陵時常提點並提供安保,這裡並沒有什麼大治安問題,加之高調營業全民捧場反而不會引起警察的注意,就成了隋傑主要的辦公地點。夜店九點開始營業,剛過半個小時,來的人還不太多,一樓場子裡隻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在跟著音樂慢搖,其他人都坐著喝酒聊天,很顯然氣氛還沒炒起來。閻少陵掃視了一下四周,先去了隋傑的辦公室,一進門就看見這廝手裡正在把玩一隻槍,他走過去直接奪了,是一支沙漠之鷹。“小閻君,這把沙漠之鷹是我好不容易從一狼頭那裡弄來的,手槍之王啊,多少好萊塢電影裡的英雄們都是拿著它衝鋒陷陣,配你正合適。”隋傑一臉討好地看著他。“也就是你們這些外行才覺得這是個好東西。”他陷進沙發裡,兩條大長腿交疊在茶幾上,不以為然地隨手將槍扔給隋傑。“欸……”“緬甸那支遊擊隊被團滅了,我之前讓你暫時斷掉跟那邊的聯係,你沒忘吧?”“我哪敢忘啊,那邊的人我都讓撤回來了,就是有點可惜啊,那麼多大小武裝勢力,都是潛客啊,好不容易搭上線打開市場,這又急匆匆地斷了。”“沒必要和他們軍方結梁子。”“是是是,你說得對,對了,柬埔寨有路子找我,要不要搭個脈?”“找個機靈的過去玩玩,探一探他們的胃口有多大,正好德國的老朋友清庫存,看他們能不能吞了。”“行,我讓人明天就過去。”閻少陵走到窗前掀起紗簾,樓下人已經多了起來,舞台上幾個新來的女dancer正在熱舞,其中領舞的一個有些眼熟,鋼管上她的身姿比其他人少了些柔軟,但多了些力度,動作也跟彆人有少許不同,瞧著像是個練家子。隋傑不知道他在看什麼,湊過來也往下瞧,也沒看出有啥異常,便不以為意,眼珠子轉了轉又開口道:“誒,我聽說閻爺要在國內跟人投資什麼生物科技,也是小閻君在跟嗎?”閻少陵放下紗簾似笑非笑地望向他,“怎麼,這事得跟你彙報嗎?”隋傑趕緊擺手,“小閻君,彆誤會,彆誤會,我堂妹,你之前見過的啊,那小丫頭片子這不是快畢業了嗎,我尋思著看看能不能讓她去學習學習,她大學專業就是生物醫學工程,跟咱閻爺投資的這公司還挺對口的,嘿嘿……”閻少陵壞笑,“呦,你們家還能出高材生,不過,你敢往我這兒送?”隋傑諂笑,“你做的這個是正道,有啥不敢的,再說我看閻爺也有意要在國內洗手養老了,這靠譜的。”“原來你還分得清正邪兩道,那你說我做的啥是邪道?”隋傑一拍嘴,“瞧我這不會說話的臭嘴,小閻君,您彆和我計較啊,我的意思是這個生物科技啊,有前途,我妹子跟著您也能學到不少東西,您……”“行了,這事以後再說,貨到了叫我。”閻少陵懶得再聽他廢話,脫掉紅色西裝外套和裡麵的鏤空背心,赤裸上身,僅著一條破洞背帶褲下了樓。“妖妖妖,太妖了。”隋傑盯著他誘惑的身影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