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洞內漆黑狹窄的隧道往深處摸索，彎彎繞繞地走了一段兒，道路儘頭的右壁上半人高的位置有一個大洞，此刻正有人聲傳來，是偷屍人的聲音。“道長，怎麼沒動靜啊，是這血放得太慢了，還是你念的咒語不對啊？”“年輕人，彆這麼急躁，祖師爺傳下來的東西斷不會有假，而且這至陰的處女血要保持生鮮，就得讓這丫頭吊著命慢慢地流，香氣幽幽，一點兒一點兒地繞著，才能勾著老僵屍醒過來。不過，這老鬼可睡了上千年，單靠這個恐怕有點懸，這兩天咱們在山裡把女屍催化成了僵，就是為了現在派上用場，快，把這女屍移到棺材邊去，我來給你們開開眼。”“等等，我先把避屍符拿出來，對了，槍也得上好膛，等等，等等啊。”“你這膽子也忒小了吧，有道長在呢，怕什麼？道長手裡有祖師爺傳的秘籍，再厲害的僵屍也能馴服，是吧道長？”“嗬嗬，乾大事要的就是膽大心狠，畏畏縮縮成不了事，不過這次你倆表現不錯，弄來這倆八字全陰的丫頭，東西準備得也齊全，事成之後，我不會虧待你們。好了，站我後麵來，我要催動女僵了。”露蘺聽到這裡，趕緊貼著洞壁往裡探看，內洞是一個圓形空間，很是空曠，正中間一副巨大的石刻太極八卦圖上，停放著一具烏黑油亮的金絲楠木棺材，正對棺木的洞頂壁有一大塊露天，恰對圓月。直射的月光下，黑棺周身縈繞著一層霧氣，旁邊立著一具麵貼符紙的女屍，棺前躺著個手腕正在淌血的姑娘，這畫麵怎麼看怎麼詭異。仨人背對著站在離洞口不遠的地方，胖子一手拿著銅錢劍揮舞，一手引燃一張符紙，嘴裡念念有詞，突然將燃燒的符紙往空中一扔，手持銅劍刺了過去，在刺破符紙的瞬間，銅錢劍炸開，一顆顆銅錢散落在地。胖子大喝一聲“起”，所有銅錢都立了起來，同時女屍亦有了動靜，先是渾身抖動，然後垂著的雙臂僵直緩慢地舉過頭頂，臉也微揚朝天，嘴巴半張似在吸納月光。胖子踏起罡步，掐著手訣，嘴裡咒語不斷，且越念越急，女僵放下手臂開始發出嘶啞的低吼，鈍鈍地抬腳圍著棺材轉起來，喉嚨裡冒出一聲聲奇怪的腔調，像是屍語。洞內三人俱將注意力集中在女僵身上，誰也沒發現露蘺已經爬了進來，她突然發力飛撲過去，瞬間擊暈了離她最近的一人，拿槍的那個本來就處在高度緊張恐懼中，忽然衝出的黑影直接把他嚇暈了，剩下的胖子這次反應很快，靈活地躲開了露蘺的襲擊。也許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所以這次很是機警，學道法多少也會點兒拳腳，勉強能和露蘺過上幾招，快要招架不住時，猛地掏出一把粉末對著她兜頭兜麵地扔過去，沒防備有這一手，她直接被迷了眼，慌忙間還沒揉清眼睛，就感覺一把槍指在了腦門上。“我認識你，在山外就是你打暈的我，媽的，就知道你有問題，沒想到跟頭狗一樣跟到這兒來了，哼哼，幸好我有防備。你他媽什麼路子，說！敢蒙老子，老子就拿你喂僵屍。”露蘺輕笑一聲，“僵屍？這裡有僵屍嗎？還不知道誰喂誰呢。”“小丫頭片子，還嘴硬，他奶奶的，打暈老子這筆賬還沒跟你算呢，再大的能耐還不是被老子一把槍給製住了，去你媽的。”胖子舉起槍朝著露蘺的頭狠狠地砸過去，鈍痛中血順著額頭流進了她迷濁的眼睛，血氣激起了屍性，她抹了一把眼睛，突然撲向前，一把掐住胖子的喉嚨，伸手便卸下了槍，胖子臉憋得通紅，怎麼也掙脫不了，翻著白眼快要出現幻覺的時，被扔在了地上。露蘺見他癱在地上急促地大喘氣，一時不得動彈，便趁機去查看那個一直在昏迷的女孩，她撕爛自己身上的衣服給女孩流血的手腕進行包紮，誘人的鮮血味讓她艱難地壓製著嗜血的衝動。就在這時，一聲悶響傳來，棺材蓋竟然自己開了，一隻慘白的大手緩緩伸出，輕輕地搭在棺沿上，緊接著一個身著黑衣披頭散發的“人”慢慢坐起。他麵容煞白，周身散著濃鬱的死氣，雙眼緊閉，高挺的鼻子嗅著月光，鼻翼微微開合似在呼吸，黑色的嘴唇逐漸張開，發出了一長聲舒服的呻吟。棺旁的女僵屍早已跪伏，胖子和露蘺都愣在原地，俱是一動不動、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似是吸夠了月光，他的臉上慢慢浮出了一絲生氣，麵色回暖成玉白，唇上的黑色也褪去，雙眼慵懶地睜開，打量了下四周，“是——你喚醒本座的？”他眼睛掃過露蘺看向胖子。“我、我、我……”胖子哆哆嗦嗦，顯然是被這棺中“人”給嚇著了，腦子裡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該如何組織語言了，更忘了自己是來乾嗎的。“哼哼……”他冷笑著轉向露蘺，“把那丫頭血止住，雖然本座不需要進食，但是這陰女處子血還是很有誘惑力的，嗯，真香。”說罷又聳動鼻子深吸一口氣。露蘺抱起女孩警惕地退到洞口，一邊將女孩藏到身後一邊死死地盯著他問：“你是什麼人？”“嗬嗬嗬，本座可不是人。你見過棺材裡有活人嗎？”他好笑地看著露蘺。“不是人，那你是什麼？彆裝神弄鬼啊。”露蘺捏緊拳頭，右腳微退了一步。他靠坐在棺材裡，慵懶地一手支著下巴，歪著頭，眼裡帶著笑，慢聲道：“莫要害怕，我是你的同類。”“誰跟你是同類！你……你是僵屍？”露蘺感覺到自己有些慌，她強作鎮定，似是安慰自己道，“不可能。”棺中“人”猛地躍出，輕落至露蘺背後的女孩麵前蹲下。露蘺尖叫：“你乾什麼？”這貨會突然躥出來，動作太快，她被嚇得靜止了數秒才反應過來，還真是中屍毒以來第一次被嚇成這慫樣。“這味道太誘人了。”他頭都不回，左手不經意地在背後一擋，就讓衝過來的露蘺後退數步。他手指往昏迷女孩手臂上一點，又在淌血的手腕傷口處吹了口氣，血竟然就這樣止住了。眼前的狀況著實讓露蘺有點蒙，他身上有僵屍的味道，陰氣濃重，確實不像活人，但他會說話還會給人止血，難道他和自己一樣也是半人半屍？棺中“人”隨意地一揮手，女孩自動飄到洞壁角靠好，他轉頭看向露蘺正好對上她迷惑的眼神，他嘴角微微一翹，“一會兒本座再來給你解惑。”說罷，身體瞬移到正想悄悄催動女僵屍的胖子跟前，嚇得胖子一陣手忙腳亂，不知道該念咒語還是該拿法器。“彆忙活了，就你這點道行還想控製本座？竟能找到這裡，還能喚醒本座，你是從何處知道的此等秘事？快快從實招來！”他湊近胖子鬼氣森森地嚇唬道。胖子嚇得伏在地上抖得不行，根本不敢抬頭，“我我我，我說，我是、是從祖傳的一本秘籍裡看到的，我、我一時糊塗，我錯了我錯了，僵屍爺爺饒了我吧，您要什麼我我都給您弄來，全、全憑您差遣啊——”他眼珠微轉，“祖傳秘籍？你是哪個門派的？”胖子不敢隱瞞，“我師父，他說我們屬於上清派，祖師爺是陶弘景，陶天師。”他輕蔑地一笑，“山中宰相陶弘景，他算什麼天師，哼哼，不過他倒是有些真本事，受了葛洪影響進入道教研習也有些成就，難道本座的事是被他記載於書中？”“僵屍爺爺竟然認識我家祖師爺，這真的是天賜的緣分啊，僵屍爺爺，僵屍爺爺啊——”胖子哭號著撲過去抱住了他的大腿。他嫌棄地一腳踢開，咬牙道：“小子，你們一派把這秘事傳了這麼多年都沒人敢找過來，你膽子倒是挺大啊，知不知道本座正在閉關中，不得強行喚醒！”胖子趕緊磕頭求饒，“僵屍爺爺息怒，息怒啊，小的真的是不知啊，我錯了我錯了，要不僵屍爺爺您繼續閉關？”他抬起頭指了指旁邊還跪趴在地上的女僵屍一臉諂媚道，“要不讓小道煉的這女僵留下來當個侍女，伺候僵屍爺爺吧，您看這……”“不行，這具女屍是你偷來的，我必須把她帶回去。”一邊旁觀的露蘺出聲打斷了胖子。“嘖，人命關天，小丫頭片子插什麼嘴，閉嘴！”胖子憋著火繼續討好道，“僵屍爺爺，您……”他不想再聽廢話，一揮袖，胖子啞聲倒地，他轉身，唇角一勾看向露蘺，“小鬼，跟本座說說，你是怎麼回事兒？”“我怎麼了……”露蘺話沒說完就被一股勁風撞飛，落地的一瞬間屍性爆發，單膝跪地，雙手的長甲緊摳進地裡，猛一抬頭，獠牙畢現，她不由自主地朝著對方吼了一聲。他輕笑拍掌，“原形畢露了，小鬼，中了屍毒還能人模人樣地活著，有點兒意思。”露蘺狠狠地盯著他，“你到底是個什麼鬼？”他身形一閃便蹲在了露蘺麵前，伸手鉗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無法躲避。四目相對，他忽然露出一絲邪性的笑，俊臉湊近低聲道：“本座生前是葛玄葛天師的弟子，死後被他煉成了護法僵屍。”見露蘺滿眼的不相信，他鬆開她，猛地飛起倒退了一步，學著她剛才的姿勢落地，假模假樣地低吼了一聲，然後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獠牙，對她微微一笑道，“許久沒露過原形，道友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