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帆在長沙發的一角蜷成一團,嚎啕大哭,哭得令聞者傷心,見者流淚。林苗苗和沈無憂就是倆圍觀美男落淚的不明真相吃瓜群眾,但美男落淚再好看,看了大半個小時沒屁點進展,也是挺無聊的。林苗苗想,要是江暮帆把這哭勁用在演電視劇上,還怕被罵麵癱王麼?林苗苗陪哭陪得有些不耐煩了,便開始觀察四周,發現地上丟了一盒上好的香煙,一時手癢,便撿了起來抽出一根,想嘗嘗幾千塊的煙和幾十塊的煙有什麼區彆時,沈無憂這個管家婆又製止了她。她隻好無聊地繼續四處找樂子,拿起一瓶洋酒看了看,印象中這牌子是個一瓶上萬的高檔酒,當機立斷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她嘗了嘗,覺得味道很奇怪,有種喝到了摻假白酒一般的感覺,可一想到它的價格,便皺著眉頭一口氣喝了乾淨。喝完,林苗苗就有些後悔了。可能自己真是沒有享受的命,這幾萬一瓶的酒後勁著實猛,她酒量不差,可猛地灌了一大杯下去,竟覺得頭越來越疼,也不知是腦後的大包在起作用,還是這酒有問題。她捂著後腦勺往沈無憂身上蹭,沈無憂寵溺地任由她折騰,正專心致誌哭泣的江暮帆忽然大聲抗議:“你們能不能不在我麵前秀恩愛?!”“???”被點名的二人二丈摸不著頭腦,隻好麵麵相覷,林苗苗歎口氣,決定結束這場漫長如鬨劇般的等待,“江暮帆,你哭完沒?我等一個女孩子哭完也就算了,等你是怎麼回事?”江暮帆聽了林苗苗的話哭聲漸斂,大半張臉躲在蜷起的膝蓋後麵,隻露出一雙還在汩汩流淚,濕漉漉的眼睛。人畜無害。這是林苗苗在心裡對江暮帆長相的評價。“林記者,你打算怎麼寫我?能不能不要寫?”“你這倒是提醒我了,沈無憂,相機拿出來哢哢幾下我們就撤了算了。”江暮帆不知道該怎麼辦,隻好低頭埋著臉又“嗚嗚嗚”了起來,林苗苗是真的不耐煩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軟弱的樣,長再好看也沒有用。於是,她決定主動出擊:“你到底在哭什麼?哭周洲被抓,還是哭你們的戀情曝光?你剛才是怎麼回事,是想跟周洲共沉淪一起到拘留所呆幾天嗎?就因為這個,你招呼也不打一聲玩失蹤,讓全世界擔心你?”“我沒有,我隻是很難過!”林苗苗繼續道:“好,今天我抓到你翹班準備吸毒的事,我可以不寫成報道,那我問你幾個問題,你總能回答吧?”江暮帆猶豫片刻,隻好點頭:“你問。”“我查過了,江帆、周泉祥,2011年曾以組合名義參加了一檔音樂類選秀節目,但是海選過後,就成了你的個人賽,你連名字都在海選後直接改成江暮帆了,我可以問下,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江暮帆神色瞬時更加戒備起來,他抹掉眼淚,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麼知道的?”“碰巧,那節目的策劃是我熟人。”“那你還用問我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林苗苗心道,不愧是娛樂圈裡混的頂流,回話全都滴水不漏,似乎是一直在拖延時間,等待郝坤的到來。看破江暮帆心思的林苗苗,頓時沒了盤問的興致,反正也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事情,她索性又挑了瓶價格不菲的酒喝了起來:“我就是想知道當事人是怎麼想的。那檔音樂節目,是你後來爆紅的一個跳板,而你的組合成員搭檔卻依舊窮困潦倒。你在那場比賽裡,為了出道拋棄了同甘共苦的兄弟……或者說,是戀人,但你們依然能這麼,嗯,恩愛,我很驚訝。”現在國內的選秀節目,很少沒有黑幕和內定,江暮帆就是個很典型的例子。根據現在所掌握的情報,江暮帆和周洲相識於少年時期,感情基礎很深厚,不是好兄弟也可以算是好戀人,但在那個比賽海選的時候,節目承辦方直接看中了江暮帆,並在正式比賽開始前就簽下了江暮帆,而同組合的周洲卻不知所蹤,最後組合參賽的結局是江暮帆單人奪冠。於是,海選裡關於他倆的所有鏡頭全部都被剪掉,所以外界根本不知道這層關係。林苗苗會順藤摸瓜查到這件事,還是因為她用了這兩人的真名進行搜索,結果發現了這個節目的海選安排名單,後來再一打聽得知了這層內幕。她不明白,江暮帆在這件事上屬於背信棄義了,可這兩個人的感情竟然一直維係到了現在,也是驚奇。江暮帆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什麼,這時大門突然打開,郝坤一頭栽了進來:“江!暮!帆!你他媽是想氣死我是不是?你搞什麼鬼?你知不知道李導對你很有意見了!你……”郝坤罵罵咧咧地走進來,結果差點沒踩到地上的酒瓶的碎玻璃碴,他再一抬頭看到成堆的空酒瓶和塞滿的煙灰缸,以及江暮帆縮在角落好似在被林苗苗逼問的模樣,怒容立刻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跟換臉似的做出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直奔林苗苗,拉著林苗苗的雙手,點頭哈腰地道:“謝謝謝謝!林記者,這份恩情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還你!我的老天,我找他都快找瘋了,就怕他這小子胡來。你知道的,最近事太多,我怕他承受不住。還好還好,還好有你林記者在!”“我那是碰巧,管好你的藝人。還有,最好問清楚,你藝人手裡的毒品是從哪裡來的。”林苗苗掏出從江暮帆手裡奪下來的小瓶子,“吸毒門我可以曝光一次,就能曝光第二次。吸毒的藝人什麼後果,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吧?”郝坤愣了一下,才連聲稱是,有些急切地想要去接林苗苗手裡的瓶子,林苗苗拿著小空瓶的手在空中劃了一個圈,又收了回來,將瓶子遞給了沈無憂,如笑麵虎一般陰惻惻地笑道:“有些事我得提前跟你說一聲。我趁你家暮帆情緒崩潰的時候,拿著這個瓶子問了他一些小問題,也錄了一些像,還希望老郝你彆介意。”“怎麼會怎麼會,林記者是老熟人了,我相信你做這些一定是為我們暮帆著想。你看,是你阻止了暮帆乾傻事,我謝謝你還來不及了。”郝坤搓著沒接到瓶子的雙手,頻頻道謝,說完後回頭就朝江暮帆瞪了一眼,簡直凶狠得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一般,“你哪來的臟東西?一邊喝酒還想一邊吸毒?是活得不耐煩想自殺了嗎?”江暮帆低著頭悶悶道:“活著本來就沒什麼意思。”郝坤恨鐵不成鋼,把他從位置上揪起來,狠狠地往他身上揍了幾拳:“你要是再有這種想法,我馬上讓你媽過來。滾出去,你助理在門外,讓她送你回去,少給我丟人現眼,回去洗洗趕緊給我背台詞,第二天跟我去同李導賠禮道歉。愣著乾什麼,快去!”江暮帆被罵了之後,立刻戴上帽子和口罩,灰溜溜地跑了出去,偌大一個包間裡隻剩下他們三人,林苗苗饒有興趣地看完郝坤竭儘全力演的這出戲,也不戳穿,隻是收拾好東西等著郝坤的下文。等江暮帆走了之後,郝坤果然諂媚道:“林記者啊,我們要不換個地方好好談談?”***他們就近又訂了隔壁的小包廂,郝坤還有要請喝酒的意思,但很快就被林苗苗拒絕了:“老郝,跟我你就彆來這套了,你知道我的規矩,談事不喝酒。”“懂、懂!所以給二位點了不少小吃,喝酒……我自己喝,哈哈我自己喝。”給林苗苗斟酒的郝坤隻好自己跟自己乾了杯,連灌兩杯才開始進入正文,瘋狂賣慘,說江暮帆怎麼怎麼無辜,怎麼怎麼可憐,因為性向這個問題一直備受困擾,現在輿論把他逼得很緊,身處高位被那麼多人喜歡和討厭有很大壓力,他自己走不出自己這個坎一類的話。林苗苗對這些並不感興趣,直接打斷了他,繼續問之前問江暮帆的問題。郝坤聽了問題後,連歎三聲,又一口氣灌了一杯酒,說道:“這事我清楚,暮帆和周洲這個小組合,就是被我拆散的。”江暮帆從小就是個陽光溫潤的少年,喜歡音樂喜歡藝術,家境雖不算太優渥,但也普普通通是個小中產,成長經曆幸福美滿。他高中的時候已經是風靡全校的校草,每次文化藝術節,隻要有他的節目,一定是反響最熱烈的。他仿佛天生就應該是在舞台上發光發亮的存在,是天生的明星。周洲則是非常靦腆內向的小男生,雖不像江暮帆那樣長相出眾,但他十分有才華,年紀輕輕已經寫出了很多不錯的歌曲。兩個人因校樂隊結識,誌向相投,整日成雙成對,形影不離。兩個孩子都有一個音樂夢,約好要一起成名,一起實現夢想。可就當他們逐夢之旅剛踏出第一步的時候,娛樂圈用血淋淋的事實告訴他們,你們根本不應該捆綁在一起,因為你們資質差太遠。是的,差太遠。即使周洲才華出眾,可也沒到驚才豔豔的地步。他性格靦腆,舞台上容易放不開,長相隻能算乾淨絕對稱不上帥氣,身高也矮,怎麼看都是個扔進人堆裡就找不到的普通人。可江暮帆就不一樣了,他出眾的相貌,和彬彬有禮的處世態度,總是能夠讓人一眼就發現他。這是一個天生的明星。又怎麼可以和一個普通人捆綁在一起呢?郝坤是圈子裡十分有資曆的經紀人,他眼光毒辣而且說一不二,再加上他們那個節目原本的目的就是打造superstar,所以他十分殘忍地拆散了這兩個人,一門心思地要簽下江暮帆。可是周洲沒有一句怨言,他說,好,他退居幕後,默默支持江暮帆。江暮帆心懷愧疚,但他還是丟下了周洲,也許有過回頭,但腳步卻從未停下。他們的關係一直都沒有斷,即使江暮帆後來演了部偶像劇大爆,每日忙成陀螺,也會抽空和周洲打一會兒電話。周洲是那種什麼都憋在心裡的人,他當時的日子其實已經窮困潦倒了,但死活就是不肯告訴江暮帆,甚至每次節假日、江暮帆生日的時候,無論江暮帆在哪裡,他都會抽出時間準備好貴重的禮物去看他。即使江暮帆會工作到淩晨,他也會安靜地等在一旁,直到他有空了才去打擾。直到江暮帆和朋友在這個音樂酒吧,遇到了正在舞台上唱歌的周洲。他安安靜靜唱著歌,台下卻噓聲一片,他手足無措地站在台上,DJ打起了熱歌的碟,可他卻一句也唱不出來。江暮帆曾無數次想衝上台去,陪著周洲度過那段無比尷尬難堪的時刻,可是他當時已經是全網頂級流量的存在了,所以他隻能躲在樓上的卡座,默默地看著他黯然離場,這才偷偷地跑到後台去安慰他。然後,江暮帆就被周洲強吻了。周洲對江暮帆坦白了他從少年時代起,就對江暮帆所產生的那些隱秘的情感,這種情感並沒有因為距離而消散,反而因為大街上無處不在的廣告,手機裡無時無刻彈出的最新消息,變得越來越強烈。他像隻無家可歸的小狗,祈求著江暮帆的垂憐。“其實最近爆出來的那張照片,我三年前就看過了。當時有個不知道哪竄出來的人,拿著這張照片來威脅我,我當時籌了一千萬,才算拿回了底片。可沒想到啊……”沈無憂聽完,萬千感慨:“那可真算是,那些CP粉怎麼說來著?額……對,絕美愛情啊!周洲沒想到很長情嘛,江暮帆也算有情有義,那後來了?”“後來?唉!”郝坤長歎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