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無憂不見了。林苗苗找不到他，葉淩雲找不到他，就連沈無憂最好的兄弟肖染也找不到他。他消失了。可是他沒有帶走家裡的任何東西，沈三還是一副傻乎乎二愣子模樣，見人就哈氣搖尾巴，光看著它就能沒了脾氣。在知道沈無憂一定是被陷害的作弊之後，林苗苗蹲在床邊哭了一夜，哭著哭著就靠著床沿睡著了，第二天醒來已經是大中午，沈無憂依舊沒有回來。林苗苗擦乾眼淚，跑到浴室，一頭栽進裝滿冷水的臉盆裡，直到肺裡最後一絲空氣消失殆儘後，林苗苗才猛地從臉盆中抬起頭，貪婪地吸取新鮮空氣。再睜開眼時，鏡子裡的林苗苗，又恢複成了以往那個冷靜甚至於冷血的林苗苗，那個不會說垃圾話，不會多愁善感，不會撒嬌無理取鬨，腦子永遠在高速運轉的林苗苗。即便沈無憂不在，林苗苗也可以以一己之力解決這件事情。用她最擅長的手段。***林苗苗首先換好漂亮的衣服，然後在家附近的手機城買了新手機，迅速與葉淩雲和肖染取得了聯係，三人在T大碰頭後，林苗苗立刻說了自己在路上已經想好的戰略部署。“李芮下得最錯的一步棋，就是她敢跟我玩輿論。嗬，老娘當年縱橫校際論壇翻雨覆雨的時候，這人還不知道在哪裡跳橡皮筋呢。”林苗苗冷哼道，雖然語氣陰森嚴肅，但葉淩雲還是聽出了沈無憂式的自賣自誇，明明是緊張的場合，她卻不由自主地想笑。唉，誰能想到，冷血無情的林苗苗有朝一日會被沈無憂這樣自戀、話癆的“陽光男孩”捂熱成為同類人呢？“你打算怎麼做？”肖染不似葉淩雲胡思亂想，十分認真地發問。“我們首先要解決的是KTV包廂這件事。由於事情發生時，沒有第三人在場，那麼他們兩人的說辭都不足為信，我們隻能找第三方作證。這件事的疑點很簡單，就是為什麼全班同學不好好在包間裡聚會唱歌，卻在最關鍵的時刻正好看見了他們在‘苟且’？”葉淩雲仔細回憶了一下她這段時間奔走所掌握的情況：“我問過，好像是當時有幾個人提議說要換個更大點的房間。然後就帶著大家去了沈無憂他們在的房間。”“還有就是查出網上那個帖子發布者的真實身份。隻要這個發帖的，以及在回帖裡跳得最積極的那幾個人與當時提議換房間的人對得上號，那基本就可以從這幾個人身上進行突破，威逼利誘了。”“其次就是這個作弊問題。沈無憂到底怎麼人贓並獲的？有沒有調過監控？”“沒有，好像是當時直接發現了他考位抽屜裡的小紙條，上麵是他的字跡。”林苗苗思索片刻，說道：“我要看考試當天與前兩天無憂那個考場的全部監控視頻。”葉淩雲說道：“監控視頻？現在學校關於監控視頻管得很嚴，而且不同教學樓的視頻都分布在不同的係統內網，不是你想看就能給你看的。”“所以就需要肖大神幫忙了。”正在放空的肖染突然被點名，他反應很快：“什麼意思？”林苗苗和葉淩雲直勾勾地盯著肖染，不約而同地露出奸詐的微笑。正義的朋友肖染連連擺手，義正言辭：“黑客是違法的，我不乾。”肖染是公認的T大計算機大神，黑個小小的校園內網，找個小小的發帖IP會是難事嗎？最後正義的朋友肖染敗在了來自葉淩雲道德製高點的譴責，未來法學界人才葉淩雲發表的“演講”的最後一句話是：“要是你被抓了，我去找最好的律師給你辯護。”肖染心不甘情不願，林苗苗跟著他倆回到他們在校外的出租屋，肖染掏出他的筆記本電腦，三兩下就調出了考場監控視頻。“發帖的IP地址是T大東門邊上的一家網咖，我順便黑了那家網吧的主機，把發帖那天的幾個監控也一並調了出來，你們慢慢看吧，我進去睡會兒。”葉淩雲繼續譴責她男朋友：“有點良心行不，那是你兄弟有難誒，過來跟我們一起看。”肖染家有四台電腦，三個人將電腦全部打開，每個人看不同的監控視頻，並調至最高倍速，看得那叫一個頭暈眼花。林苗苗負責看網咖監控，她本來看得已經失去了耐心，忽然畫麵裡出現了三個人影，讓她精神為之一振。她立刻按下暫停鍵，掏出手機，把沈無憂他們班的大合照翻了出來，和監控進行比對。“你們看，這三個是不是大合照裡的？”林苗苗指出大合照裡站在不同地方的三個人，葉淩雲和肖染紛紛探頭去看，都一臉迷茫。“是麼？”“這麼糊你也看得清？”林苗苗眯著眼仔細打量片刻：“絕對是。”她剛說完葉淩雲就大叫一聲：“我看到了！李芮！苗苗你看，她在沈無憂位置上做手腳了。”這個監控視頻是考前一天的，當時工作人員剛剛布置完考場，沒過多久，李芮偷偷摸摸地摸進考場，往沈無憂位置的抽屜裡放了什麼東西，然後才四處張望著離開了考場。肖染問：“可不是說小紙條上確定是沈無憂的字跡麼？”“無憂的字很好模仿，他從小慣用一種字帖，一手雋秀的小楷。”林苗苗記錄下監控的時間，向肖染拷貝了全部的監控視頻，並向他們倆道謝。“還需要我們做些什麼嗎？”葉淩雲問。“嗯……如果沈無憂聯係你們了，請立刻告訴我，麻煩了。”***五天後，沈無憂仍然一點消息都沒有。對沈無憂取消學士學位的處分通知也已經掛上了校網，無論沈無憂多受係裡教授們的喜愛和欣賞，但作弊就是作弊，還被教導處的老師抓了，簡直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而林苗苗感到最挫敗的是，她發現自己對沈無憂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了解，當沈無憂消失蹤影之後，她想給他家人打個電話訊問情況，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沈無憂家人的電話號碼，甚至他家裡是做什麼的，她也一無所知。可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到沈無憂，而是為沈無憂澄清這段時間遭受到的一係列誣陷和造謠。她沒日沒夜地為此事奔走，最後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地混進一間網咖，開始在各大社交平台上編輯帖子。發完帖子之後，她立刻離開網咖，然後躲進一個巷子，將圍巾、口罩、墨鏡紛紛摘下，放進書包，並抄小路跑到T大，身手利落地翻牆而入，輕車熟路地趕到曆史係辦公樓，將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投進沈無憂的導師黃教授的收信箱中。第二天，林苗苗做的一切事情都發酵了，並且掀起了軒然大波。名校學生李某與XX集團40歲富商援交事件在網上曝光，除此之外，還有人在學校論壇上曝光這位“李某”的種種行徑。包括她追求係草無果，買通同學，四處造謠係草與自己苟且，還偽造證據誣陷係草作弊，阻礙人家的大好前途。這個帖子圖文並茂，細節詳細，證據充分，再加上主人公與那位富商的援交對象是同一個人，於是這個帖子被瘋狂轉載截圖，鬨得人儘皆知。李某，便是李芮。即使照片裡馬賽克了眼睛，但帖子裡對這個女大學生的身份描寫得十分詳細：T大曆史係大四學生李某，貧困生。林苗苗究竟做了什麼？她不過是威脅了那三個幫李芮的學生，多年關注所以深入挖掘出了李芮援交的秘密，並且給那位富商的競爭對手發了封郵件而已。所以，她編輯的這個帖子，才會如此順利地成為全網熱點，這可多虧了那位富商一直致力於在網上營銷偉光正的形象，這下反噬得著實厲害。***沈無憂這段時間一直被關在家裡反省，完全與世隔絕，直到柯思謙把他房門鎖打開，讓他回學校。沈無憂從床上的書山裡抬起頭，問：“怎麼了？”“回去找你們學校教務，他們想找你了解下情況，好像是要收回處分。”柯思謙將手機還給沈無憂。“啊？收回處分啊？”那是不是又得出國留學了？柯思謙挑眉：“你好像很不樂意？”沈無憂有些怕他，連忙擺手：“沒有沒有，哥，究竟怎麼回事啊？”“你自己上網看。”沈無憂拿到手機的第一時間並沒有上網一探究竟，而是立刻給林苗苗打電話，可惜並沒有接通。他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跟自己要移民轉賣二手房的朋友聊QQ，這時班群忽然彈出視訊聊天的消息，沈無憂順手點開一看，就嚇了一大跳。是李芮的跳樓直播。沈無憂大喊一聲：“我去，怎麼回事啊？！”“沈無憂你怎麼才出現啊！”“天啊，你這段時間到底跑哪裡去了！”“沈無憂，李芮就是因為你要跳樓！”群裡瘋狂彈消息，沈無憂拿起外套就往外衝，叫家裡的司機送自己趕往學校。群裡還一直開著視頻，李芮站在他們曆史係的辦公大樓樓頂，一隻腳已經邁了出去，正在回頭對著什麼人大喊。沈無憂隻覺得樓上有個熟悉的身影，但像素太低，便問：“她在跟誰說話？”正在現場圍觀的同學答：“好……好像是你女朋友啊。”***“你不要過來！你過來我就跳下去了！”李芮歇斯底裡地回頭朝林苗苗吼道。樓上聚集著教務主任和係主任，還有本係的老師和林苗苗。“李芮同學，你冷靜一點，什麼事情都好好說啊。”係主任摸著腦門，不知該如何是好。林苗苗看不下去這樣的僵持，上前一步，冷漠地道：“要跳趕緊跳，彆浪費彆人的時間。”李芮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林苗苗說不出話：“你！你……”“難道不是嗎？你這種人，做儘了壞事，因為喜歡沈無憂就可以造謠他的人品，毀掉他的前途，你這種不乾不淨的人有什麼臉還活在這個世上？”“林苗苗我恨你！明明，我最開始認識沈無憂的時候，他就是個花花公子，和你在一起後他一個餘光都不會給彆的女生，你到底有什麼好讓他一心一意就隻記掛著你？！為什麼死的不是你！為什麼被逼到天台的人不是你！我恨你！”“哦？恨我，那你趕緊跳，這樣我就不用怕你報複我了，你要是恨我不應該下來跟我打一架嗎？”林苗苗環臂抱胸，一臉嘲諷.“你是不是以為，你死了大家就會同情你了，就會原諒你以前做的那些事了？並不會，你的那些事我還沒曝光完呢，你要是死了，就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了。”“你……你還知道什麼！？”“想知道啊？你下來我就告訴你。”林苗苗掏出手機，翻出相冊，“我手機裡還有些照片，你要是想知道呢你就下來，我可以讓你刪掉。”李芮的神情顯然有了些鬆動，她抓緊欄杆，剛想邁回來，忽然樓下有人喊她，李芮的臉色立刻就變了，她往下張望過去，頓時淚流滿麵。樓下，沈無憂喘著粗氣趕到了，他撐著膝蓋緩平情緒，氣沉丹田，大吼一聲：“李芮！你下來！有什麼事情好好說啊，彆想不開啊！”李芮站直身體，林苗苗攥緊拳頭，緊張地盯著她的動作，李芮望著樓下的沈無憂搖搖欲墜，這時遠處警笛鳴起，警車和消防車紛紛都趕到了。正當消防員在樓下充氣墊的時候，李芮忽然雙手鬆開欄杆，雙手攏住兩頰，對樓下的沈無憂大喊：“沈無憂！我愛你！你可不可以記住我！一輩子記住我！”突然她腳一崴，整個人如一片葉子，墜下樓去，林苗苗往前一撲，卻隻碰到了一片裙角，沈無憂在下麵親眼看見一個活生生的人，硬邦邦地砸在他的麵前，如同破布娃娃般躺在血泊裡，那四濺出來的不知道是鮮血還是腦漿。沈無憂眼前一片鮮紅，耳邊聲音紛雜，很快，他就感受到了一陣又一陣的耳鳴，直到一聲議論傳進他的耳裡：“如果不是網上那些帖子，李芮也不會跳樓吧，我看那些帖子不是沈無憂就是他女朋友發的吧？”林苗苗趴在天台上，全身抖成了篩子，她似乎又回到了很久以前，那個女人死在她麵前，倒在血泊裡的場景，她捂住眼睛，控製不住自己地尖叫起來，可是腦海中的兩幕景象瘋狂地交織重疊，折磨得她的腦子幾欲爆炸。她殺人了！她是不是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