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邊上的影視城橫國裡一家條件配置最好的四星酒店裡,一聲尖叫從其中一個房間裡傳出來,一個短發女子打開剛拿上來的包裹後,驚叫出聲,手一抖,包裹就掉到地上,裡麵一個血淋淋的人手就咕嚕嚕地滾了出來。房間裡的另一個漂亮女孩兒看到那隻手,惡心地皺了下眉,攥了點衛生紙在手裡,忍住惡心往前探了探身子,小心翼翼地抓著其中一根手指的指尖翻看了下,便放下心來:“蕾蕾姐,放心,就一整蠱玩具,塑料做的。”“太可怕了,另一個包裹彆拆了,還是一塊扔了吧!”那漂亮女孩兒鼓起小腮幫子,氣鼓鼓地說:“我偏不,我倒要看看這些網絡暴民還有什麼花樣。”她鼓起勇氣,拿小刀拆開另一個快遞盒,這一回她再也逞不了強,立馬合上快遞盒,小刀一扔,迅速倒退了十幾步,貼在牆上指揮經紀人周蕾:“蕾、蕾蕾姐,你還是拿去扔了吧,千萬彆打開盒子!”“這個盒子又是什麼啊?”背靠著牆的漂亮女孩兒纖腰楚楚,長發飄飄,長著一張嬌俏可愛的娃娃臉,這人正是目前網絡上被罵成“坐台女”、“洗腳妹”的十八線女演員盛柏麗。此時,盛柏麗正苦著一張臉,大眼睛裡似乎閃著淚花,但被她強忍住了,她憤怒地叫道:“死老鼠,是死老鼠!”***這邊沈無憂被林苗苗催得手忙腳亂,“等等等等!我得回家拿趟換洗衣服和護膚用品,這一去得多少天啊!S市在南邊,比我們這兒熱好多,我得回去拿些夏天穿的衣服!還、還有防曬霜!”林苗苗見沈無憂還梗著脖子鬨脾氣,頓時就看不過眼了,把他擠開,蹲在地上打開行李箱,把各種設備小心翼翼地放好,然後才站起來把他倆這次帶的幾件衣服一股腦地扔了進去,連折都不折一下。“啪”的一聲,她將行李箱重重合上,竟還有一件衣服的一角露了出來,沈無憂跪在地上捶地:“你知道我這件襯衫有多貴嗎?你這一壓會起褶子的!”“婆婆媽媽,你怎麼屁事那麼多,跟個女人似的。”林苗苗罵罵咧咧,又重新打開箱子,把沈無憂那件不知價格的襯衫粗暴地塞了進去,然後重新鎖好,交給沈無憂,“娘娘腔,好好拖著箱子,裡麵器材更貴,撞壞了你賠。”林苗苗帶著沈無憂風風火火地辦了退房手續,立刻前往機場,在大半夜與尤梓翊同航班飛往S市。林苗苗似乎對S市機場很熟悉,帶著沈無憂一路狂奔至出口,上了一輛不引人注意的白色麵包車。司機是個黝黑壯實的大高個,看起來就很嚴肅,不是個善茬。林苗苗坐在副駕駛上,一邊係安全帶一邊說道:“他們走VIP了,比我們快,先往前開,就不知道他們是先回家,還是先去橫國。”“去的橫國。”司機簡潔地回答,聲音十分低沉。“你怎麼知道?”司機指了指掛在前車窗下方的手機,上麵有個紅點在地圖上一閃一閃地移動,林苗苗鬆了口氣:“可以啊,老黑。幫大忙了。”沈無憂剛才還沒坐穩,就被老黑的一腳油門踩得在車裡歪來倒去,這回好不容易坐踏實了,又好奇地往前探,去瞅老黑的手機:“哎,這是什麼啊?這小紅點是啥?……不是吧!你們、你們這是在人家車上裝了跟蹤器了?這犯法了吧!”老黑微微一皺眉,和林苗苗對視了一眼,林苗苗把沈無憂的腦袋按了回去:“係好安全帶,坐好。”老黑問林苗苗:“新來的?”“嗯。”“你也不好好教教。”“教什麼?”沈無憂質問道,“我跟你們講,私自給人家車裝跟蹤器是違法的!你彆告訴我你們還去竊聽了!你們這樣的行為叫做侵犯隱私權,人家是可以告你們的。”“娛樂至上的年代,明星沒有隱私,或者說,”老黑的車在高速上開得飛快,不僅臉黑、名字黑,就連臉色和聲調都冷酷得不帶一絲感情,“明星樂於拿他們的那些隱私博關注。”“我嘞個去,”沈無憂氣急,轉頭對林苗苗說道,“苗苗,你說說他!”可林苗苗並沒有像他想象中地站在他的那一邊,她沉默片刻說道:“那你前段時間跟我在酒店裡拿望遠鏡和高倍攝像機偷拍,就不違法了嗎?”“……”老黑:“當狗仔還這麼在意這種事,就跟婊子立牌坊有什麼兩樣?”“我不管,你們這樣是不對的。”沈無憂氣急,窩在後座抱著胳膊生悶氣,林苗苗見老黑還想擺出前輩的架勢數落沈無憂,趕忙按住老黑的肩膀製止住老黑,她回頭對沈無憂說道,“你平時讀的書多,你有沒有聽說過新聞倫理與法規裡有一條‘社會知名人士與公眾興趣原則’?”沈無憂一臉茫然。“‘名人無隱私’本就是一條不成文的法則,這是法律條文的空子,而我們狗仔絕大多數都是靠鑽這個空子吃飯。我今天不想跟你辯論法律和道德這種學術問題,我隻告訴你我的行事準則。你作為我的下屬你隻需要用耳朵聽,用腦子接受,如果你不讚同、不願意,你隨時可以離開。”林苗苗語氣平靜,聽不出喜怒,她望著窗外被夜色籠罩的風景,似乎想起了很多年前,也是這樣憤怒質問她的沈無憂。沈無憂這個人,看起來油滑放浪,從沒正經,但骨子裡卻最為正直善良,有著文人基本都有的清高傲氣。而她,表麵上文靜溫和,嘴上說著要用新聞實現公平正義,可手段有時卻極其卑劣下作,內心比誰都要冷要硬。林苗苗和沈無憂,本就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人。無論當初到底因為什麼機緣走到了一起,分開也是命中注定的必然。“我林苗苗做不了傷天害理、殺人放火的事,也不會冤枉、造謠任何一個無辜的人。但是我為了探知我想知道的真相,隻要我能做到,我就一定會去做。”沈無憂問:“無論用什麼方式?”林苗苗答:“無論用什麼方式。”沈無憂臉黑了大半,有種如鯁在喉的感覺,隻好帶上耳機閉目養神,氣鼓鼓仿佛要對林苗苗進行無聲的抗議,可沒誰在意他到底高興還是不高興。老黑似乎是第一次見林苗苗這麼有耐心地對待一個新人,要知道當初人手不夠時,他也跟林苗苗搭檔過,親眼見證了林苗苗怎麼調教的吳偉和宋嘉平。在隻見過林苗苗幾麵時,老黑以為林苗苗是個對誰都挺不錯,人又溫柔的一小妞,憑借著一點姿色四處套新聞和情報,撞了大運才闖出來的名號。可是了解之後,才發現這人心黑手黑,當麵一套背後一套,演技堪稱奧斯卡影後,簡直就是千麵女王,宋嘉平和吳偉要是犯了一丁點錯,能整得他倆叫苦不迭,尤其是罵起人來,那是句句直逼要害,字字戳在心口,彆提多傷人了。但她對待朋友是真的好,是那種不動聲色地照顧,不形於色的體貼。老黑以前就是個街頭混混,可林苗苗從來沒有故意刁難過他,每次罵他也都是在教他這個圈子裡的處事之道,她一點一點把他培養提拔上來,直到現在讓他做了S市分部的頭兒。不僅僅是他,編輯部裡的同事沒有誰沒受過林苗苗的照顧,還有很多圈內邊緣的線人、朋友,都受過林苗苗的一些恩惠,或者與她投緣。這也是林苗苗一直消息靈通的原因之一,因為她有一張龐大的人脈交際網。可是林苗苗認為,自己對彆人的好,都是為了積攢人脈,為了將來能用得上,她待人動機不純,出發點都是為了“等價交換”,所以在自己遇上困難的時候也不太好意思去找這些所謂的朋友,讓他們還人情。天已初亮,老黑順著跟蹤器來到了一家四星酒店,林苗苗探頭看了眼,問:“出了這檔子事,竟然連夜回劇組?”酒店門口有人已經在等了,林苗苗一下車,一個二流子氣質的小男生就迎了上來:“是……是林記者吧,我是S市分部的阿榕。”老黑停好車,見到阿榕便跟林苗苗介紹道:“這是我搭檔。”“我一直盯著呢,尤梓翊一到酒店就和他助理跑盛柏麗房間了。22樓2218房。”林苗苗從包裡掏出自己和沈無憂的身份證,走到酒店前台辦理入住手續,老黑和阿榕在這間酒店也有開房,但平日裡基本都呆在對麵爛尾樓的頂樓監視,拿到房卡的林苗苗問阿榕:“這間酒店安保出了名的好,靠房卡上對應樓層,你怎麼知道他們到底去了哪間房?”阿榕神秘一笑,從兜裡掏出長長的一套卡片夾:“我有這個!”林苗苗接過一看,竟是酒店保潔人員的工作卡,林苗苗讚賞地拍了拍阿榕的肩膀:“孺子可教也。”阿榕被誇得不好意思,直撓頭,林苗苗將一張房卡扔給沈無憂,讓他先拖著行李到房間裡待著,自己拿著保潔人員的工作卡上了22樓,直接按下2218的門鈴。裡麵立刻傳出了手忙腳亂收東西的聲音,林苗苗大喊:“柏麗,是我,阿緲。”裡麵沒動靜,林苗苗又敲了幾下門:“我知道你在裡麵,七點了我不信你還沒醒。”門終於開了,裡麵竄出一抹倩影,那人撲將上來,給了林苗苗一個熊抱:“阿緲你來了!”“我一看到新聞就連夜趕過來了,你沒事兒吧?”“我沒事啦,哎呦唾沫星子還殺不了我。”盛柏麗堵在門口笑嘻嘻地說道,林苗苗伸長脖子往她身後看去,“我們就在這裡聊嗎?你不請我進去?”盛柏麗麵露為難,林苗苗問:“不方便?”“嗯。”林苗苗嚴肅道:“為什麼?有彆人嗎?”“阿緲,謝謝你來看我,晚上等我收工了我們再聚好不好?”盛柏麗長相甜美,笑起來杏眼彎彎,像個福娃娃,即便是女孩子也會因為她的笑容心軟。但是林苗苗並沒有被盛柏麗給迷惑,她突然握住盛柏麗的手,將聲音壓低:“你隻需要告訴我,網上說的都是假的,我就信你。”“嗯,”盛柏麗毫不猶豫地點頭,“都是假的。”林苗苗嚅囁片刻,最後歎了口氣,摸了摸盛柏麗的腦袋:“好,那就萬事交給你緲姐。”“有阿緲在,我一點都不怕。”盛柏麗笑眼盈盈,“從很久以前,就是這樣。”盛柏麗合上門的時候,林苗苗那憐愛的表情漸漸地冷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心疼和糾結,她和盛柏麗相識多年,彼此幫襯,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姐妹,林苗苗把盛柏麗當妹妹,她也知道盛柏麗一直很敬愛她,從不會對她隱瞞任何事。可是這一次,盛柏麗真的沒有說謊嗎?門的另一邊,盛柏麗的背還緊貼著門板,她垂著腦袋看起來有些沮喪,尤梓翊從洗手間裡走出來,看到盛柏麗的樣子,不由自主地揉了揉她的發頂,語氣十分溫柔,一點也不像平日裡少言的那個古怪影帝:“怎麼了?又不高興了?剛才不還說已經不生氣了嗎?”盛柏麗搖搖頭:“沒,就是對很信任的人撒謊,心裡有點不好受。”尤梓翊問:“剛才那是誰?”“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呀,小時候救過我的一個姐姐阿緲,是個很溫柔的人。看到我出了事,連夜趕來看我呢。”“那個娛記?”“嗯。”尤梓翊不悅道:“小心一點,記者沒一個好東西,尤其是娛記。”盛柏麗又揚起笑容,樂嗬嗬地跑到房間裡給尤梓翊掏她怕被經紀人發現,偷藏起來的零食:“不會啦,阿緲對我很好的。”她掏啊掏,掏出一包蝦條遞給尤梓翊,尤梓翊擺擺手拒絕了,她便自己撕開包裝坐在床邊吃起來。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她還是那個快快樂樂,努力拍戲的盛柏麗。